艾冷翠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緩緩放下,坐在床邊,看著依然昏睡的夜斯洛,手指輕輕劃過他英俊冷硬的臉頰,「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不讓人這麼操心?」
看了看旁邊帶血的紗布,「快把這些都收拾乾淨,阿洛有潔癖的,他素來就最愛乾淨。」
護士們趕忙將搶救時用過的紗布、彎盤、消毒單、手術器械等收拾得乾乾淨淨。
只餘頭頂一大瓶消炎水,滴滴答答地順著透明的輸液器流進他手背的靜脈中。
手裡拿著一方雪白的手帕,細細地揩拭著夜斯洛額角密密麻麻的汗珠,在他頸部還有當時搶救時濺出的血滴,艾冷翠一併替他擦拭乾淨,目光落在胸前被猩紅逐漸暈染開的雪白紗布上。
「這裡,到時候怕是會留下很大一片傷疤吧?」
助理醫生誠惶誠恐地開口,「傷疤沒有關係的,好了以後可以做整容手術。」
「做什麼整容!我看,應該好好留著這處傷疤,讓他記住這個教訓,這樣狂妄地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下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艾冷翠看著夜斯洛,怒其不爭般地忿忿開口,手裡卻是極其輕柔地將綿柔的蠶絲被蓋在他身上。
夜斯洛依然在昏睡著,感覺自己像是還漂浮在海面上,一下又一下地,被鋪天蓋地的浪頭打進深深的海水中,倉促的氣泡從他四周惶亂地升起,他就快要窒息了,可是,依然拚命地掙扎,要將頭浮出海面。
恍惚中,他看到一個小小的男孩站在沙灘上,六七歲的樣子,稚氣未脫的一張臉。
那是童年裡的他。
與一些年齡相仿的孩子瑟瑟發抖地並排站在一起。
一個腳穿馬靴的男人手持皮鞭,模樣很凶地用鞭子頭敲擊著他們面前的桌子,「開始!」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拿起桌子上拆卸成零件的槍支,馬不停蹄地安裝起來。
小小的男孩子,手上的動作已經是非常嫻熟,可是到了最後一個零件的時候,手指一抖,安裝彈匣的那個小零件掉落,當他鑽到桌下,將那小指大小的東西撿起來時,速度早就落後了下來,最後,他竟成了所有孩子中倒數第二名。
倒數第一的孩子直接被人拖走,那男孩死命地掙扎,目光中流露出無可比擬的惶恐與驚懼,他嘶吼得嗓音都嘶啞了,被拖走的途中,指甲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教官!不要!不要殺死我!我下次一定會努力!我不會再考最後一名了……教官,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在所有男孩惶恐的目光中,那男孩最終還是被人拖走,不久之後,在遠處那堆沙丘旁邊的灌木叢後,一聲槍響之後,男孩聲嘶力竭的喊聲徹底消失。
馬靴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這排男孩身前,「倒數第二名,出列!」
他心驚膽戰地跨出行列。
「0306號,這次你是倒數第二,若下次比賽還是這個成績,那麼,0529號的今天就是你的下場!明白嗎?」
「是。」男孩渾身都在瑟瑟發抖,面色恐懼得慘無人色。
「現在,伸出手來!」
小小的手掌顫顫巍巍地伸了出來。
啪!長長的鞭子揚了起來,鞭梢在空中夾裹著令人心悸的哨聲,男人使出十足十的力道,狠狠地甩在男孩的雙手上。
手掌立時就腫脹起來,連帶胳臂也被甩出長長的血痕。
男孩緊緊地咬著牙,手被抽得快要斷掉了,可是,他就這樣直挺挺地站著,既不敢動,也不敢移動分毫,甚至,連眼裡湧出的淚花也要硬生生地逼回去。
在這個秘密的訓練基地,是寧流血也不能流淚的,否則,就要接受更為嚴苛的懲罰。
他在全組比賽中名列倒數第二,雖然避免了最後一名的優勝劣汰,可是,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要被教官狠狠地抽上十鞭,以示警戒。
與世隔離的小島,是****幫派們訓練秘密殺手的地方,這個地方,他們對外嚴密封鎖消息,除了幫派內部的少數高層,連很多的堂主都不知道這樣一個地方。
在這裡,他們這些孩童接受的是多元化的軍事訓練。
越野、攀巖、泅水,射擊、擒拿與格鬥……而這些只是他們的基礎課目。
除此之外,他們還需要掌握多種高科技偵察裝備的安置,多種最新武器設備的裝卸與使用,以及,很多種的語言……
在這裡,每十天就會舉行全面比賽一次,失敗的最後一名直接被淘汰。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寸草不生的荒島上死過多少個孩子,每過一段時間,島上就會送來一批孩子,而每個月,都會有幾名孩子的屍體被運走。
經過泯滅人性的嚴苛訓練,剩下的人上可登天、下能入海,神出鬼沒,無所不能。
從五歲開始,每年有至少三個月,他都要被送到這個秘密基地,接受這種慘絕人寰的魔鬼式訓練。
一直以來,他父親信奉的都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強而示之弱,則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簡單地說,就是兵不厭詐,適時適地地隱藏自己的實力,為此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兒子培養成殺人的機器。
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混****的人都會如此地冷酷絕情?連為人父母天生的舐犢之情也可以泯滅……
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這個兒子,只要他想要,有的是女人給他生……
他這個所謂的兒子,在父親眼裡一直就是多餘,死了,無關緊要,活著,就要磨成最鋒利的一柄刀……
海水冰冷如斯,夜斯洛覺得自己沉在海底,長時間的缺氧令他掙扎地動作起來,胸廓劇烈起伏,用力地呼吸,在一陣的嗆咳之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天哪,他終於醒過來了——」旁邊幾個人快速地圍了過來。
「吭吭……」夜斯洛痛楚地瞇起眼眸,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直覺地伸手去撫觸胸前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