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內靜極了,越發顯得她製造出的噪音刺耳。
這裡不像什麼射擊場,倒像是陰森可怖的修羅場,她會不會死在這裡?
終於用另一隻手拉住夜斯洛的手腕,「你,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怎麼?害怕了?」夜斯洛側頭,程琉璃看到他的臉,第一次發現他的皮膚如此乾淨細膩,清尊華貴的臉上,連最細微的毛孔都看不見,「被別的女人打成這副模樣,現在才知道害怕?」
他的語氣中似乎有著不易察覺的慍怒,恨其不爭般。
「我……」程琉璃剛要開口,人已經再次被他拖拽著前行,話到嘴邊改了口,「你到底想要幹嘛?」
夜斯洛不再說話,拽著她進人電梯,步入地下場館,電梯門叮一聲打開的時候,眼前幾乎是一片漆黑。
而夜斯洛似乎對這個地方很熟悉,打開一排的鐳射燈光,照亮了這個位於地下的隱蔽的射擊場館。
足有好幾個足球場館那麼大,因為無人而顯得空落落的。
夜斯洛拉著程琉璃來到一張巨大的桌子前,用指紋打開其中一扇暗格,從裡面取出一把手槍,幾發子彈。
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遙控器,按下某個按鈕,不遠處有一枚紅色的靶子便從地下彈跳出來。
「既然留在我身邊,你就必須練好槍法,以後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我不希望你拖我的後腿!」
程琉璃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迫來練習槍法,看來,夜斯洛是真的想要將她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了。
他動作嫻熟地將子彈裝入槍支,手指紛翻,靈活地擺弄,反覆示意了三次之後,便來到程琉璃身後,雙臂環繞過她的腰身,手把手地教導她。
一顆冰冷的子彈被塞進程琉璃的手心中,「來,像我剛才一樣,裝好它!」
冷硬的觸感,令她的心止不住地怦怦狂跳起來,「這個……是真槍嗎?」
夜斯洛點點頭,「德國3。15口徑的駁殼槍,射程五百米,絕對能打死你視線內的一切活物!」
裝好子彈,夜斯洛舉步走到了橫欄前,微微迷起眼睛,指導著程琉璃,「射擊時肩部與手持平,雙腳略略分開,這才是標準的射擊動作。」
平淡無奇的射擊姿勢,放在夜斯洛身上卻優雅之極,扣板的手指白皙有力,背脊挺直,修長筆直的雙腿,勾畫出完美的線條。
隨著幾聲響亮的槍響,子彈正中靶心。
聲音在密閉的射擊館內,帶著回聲,非常震撼。
程琉璃長長的睫毛跟著槍聲顫慄了幾下,那種身臨其境的觸動,絕對不是在3d影院中看那些虛假的槍戰片能夠比擬的。
紅色的靶子上,幾個相互疊加的槍眼,可以看到是槍槍命中靶心!絕對的彈無虛發。
「你試試。」手槍被交到程琉璃的手中,而他來到長桌旁,拿出另一支手槍把玩起來。
程琉璃看著手中的槍,黑色的,很沉,上面還余留著夜斯洛手掌的溫度。
她知道這種東西的厲害,貨真價實,絕對可以一槍斃命。
手心沁出冷冷的汗。
這是一個機會。
機不可失。
時不再來。
夜斯洛的背影正對著她,高大挺拔的身形拉出很長一道陰影。
她猶豫著,可是身體卻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踩出一步,宛如黑色的幽靈,無聲無息地順著夜斯洛的影子,來到他的身後。
等她神智清醒之時,自己的右手已經提起,將黑洞洞的槍口指在夜斯洛的後腦勺上!
夜斯洛正在拆卸槍支,被槍口一壓手指的動作頓時停住,「琉璃,你在幹什麼?」
程琉璃背對著男人,看不到他臉上陰鷙的神情,潭底的深邃仿若激流突湧,狂狷無比。
他轉過身,程琉璃的槍便抵在他英挺的眉心。
程琉璃急促地喘息著,覺得自己太不爭氣,手在抖,肩膀也在抖,全身都在抖,額頭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而眼睛裡,也慢慢騰起了朦朧的水霧……
「你想殺我?」夜斯洛的聲音很冷冽,有風從頭頂的中央空調裡吹出,額前凌亂的發愈發張揚肆意,甚至掃到程琉璃的指尖上,令她的手指痙攣起來。
這一槍只要下去,她就可以給楚易倫報仇了!
只要輕輕地扣動扳機,這個男人的眉心就可以給她穿出一個洞!
程琉璃不住地告訴自己,扣下去,只要扣下去,就可以將這一切結束!
可是……
她沒有殺過人,她的手指發軟,幾乎握不住槍,她的雙眼眩暈,搖搖擺擺地站立不穩……
而夜斯洛只是看著她,俊美得幾乎邪惡的臉上,笑冷冷地聚攏在唇角,像一把開鋒的利刃,黑杳杳的眸子深不見底,猶如一潭巨大的漩渦,幾乎將她吸附進去……
空氣變得異常的稀薄,像一片深海中的巨大氣壓壓迫著她的神經,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鼓膜幾乎要被這劇烈跳動的聲音震穿!
驀地,她突然想起鐵索臨出門前說的那句話。
記住,不要試探他!
試探?
這是他試探她的一個伎倆嗎?
夜斯洛,這麼疑心重的一個男人,總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會害他一般,怎麼會將自己空落落的背影留給一個手持槍支的人!
不,這不像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電光石火之間,程琉璃的笑容如春花般突然綻放,「跟你開玩笑的,這麼緊張幹嗎?」
手中的槍滴溜溜打個轉,放進夜斯洛的大掌中,「我不懂怎麼玩槍,也不想學,你打給我看吧……」
後背的衣衫已經全部被冷汗打濕,可是她澄澈的眼中,寫滿天真與無辜,沒有任何漏洞。
夜斯洛此刻的怒容已經無可遮掩,一把火,燒得整雙眼睛猶如烈焰深潭,「程琉璃,你知道嗎?我活到現在,沒人打過我耳光,沒人敢這樣拿槍指著我,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我帶你來這裡,是讓你學槍防身的,而不是教你拿槍指著我……」
「我學與不學,有什麼兩樣嗎?你會給我隨身配把槍帶在身邊嗎……」睇一眼身邊的男人,繼續強詞奪理,「既然不會,那我又何必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