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完全算是，」夜斯昊輕啜一口紅酒，「我們是同父異母。」
「我聽夜斯洛說，你們小時候，走得很近——」她小心地選擇著措辭，準備在適合的機會繞到自己想要提及的話題上去。
「是啊，小時候我一直生活在冷玉宅，直到十歲父親去世後，才被哥哥送去了法國……」夜斯昊挑起唇角。
該死！程琉璃在心中腹誹著，他笑起來的樣子，跟夜斯洛也是那麼相像！五官那麼標緻俊美，大廳裡的光芒晃眼，卻也趕不上他的雙眸明亮。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心中竟會有莫名的不安重重縈繞，竟然好像又聽到了夜斯洛幾天前對她說過的話，「……琉璃，不管怎樣，我希望，如果一天，你對任何事有任何疑慮，我希望你第一個來求證的人，是我……」
要她跟他當面求證對質？笑話！他肯承認麼？
那種種馬男人，除了會對女人用強，還會做些什麼？
他明知道楚易倫對於她的意義，不只是愛人，不只是情侶，也不只是恩人……楚易倫對於十八歲之前的她，就是天就是地，是世間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信仰……曾經她是那麼深信，她這生就是他的女人，在他的羽翼庇護下安全無虞地成長，可是夜斯洛，是他毀了這一切！
「……可是我們兄弟感情很好，哥哥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我最瞭解他了，哈哈……」
程琉璃的嘴角微乎其微地抖了抖，刀子嘴豆腐心？可以拜託他去看看那個被砍去四肢、剜眼削鼻、割去舌頭和生殖器的李孫睿嗎？
這就是得罪他的人的下場！
她不相信這種堪比恐怖片裡殺人惡魔還更令人驚悚的始作俑者可以被稱作「豆腐心」！
他若心軟，普天之下估計也就沒什麼心硬之人了！
「對了，你好像對我哥哥的身世很——」夜斯昊聳聳肩，選擇了一個詞彙，
「好奇？其實他命蠻苦的，大娘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她出身富豪之家，原本也是另有心愛之人，可是一場大火燒燬了她的雙親及所有一切，後來……被我們的父親強取豪奪娶進門，雖然備受寵愛，卻也最終因愛生恨，最後，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程琉璃想聽的並不是這些，「對了，阿昊，你從小長在法國，有沒有聽說過鑽石楚家？」
夜斯昊的眸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彷彿受到了什麼震動般，「有啊，大名鼎鼎的鑽石楚家，世界聞名，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那楚家少爺楚易倫之死的原因，你知道嗎？」她繼續緊追不捨。
「聽新聞報導，不是因為颶風飛機失事麼？」夜斯昊頓了一下，但答案依舊無懈可擊。
「但是，我怎麼聽說這其間似乎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夜斯昊神情似乎沒變，可是眉峰在止不住地輕顫，就是這微乎其微的異樣，讓程琉璃更加堅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
「我聽說，他是被人謀害——」
「怎麼可能？」夜斯昊矢口否認，到底是孩子，沒有自己哥哥那般深沉的城府，神色激動起來，「誰有那麼大本事能害得了鑽石楚家的少爺？更何況，他背後還站著一個王國……」
「你知道他是索亞其的王子？」
「當然，事發後媒體都有報導。」
「那你知道，他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夜斯洛嗎？」
夜斯昊大驚地抬起眸子，「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得很清楚，」程琉璃笑容帶出一絲冷意，「那天晚上，你們在大廳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那你……」夜斯昊應變機能不錯，很快地鎮定下來，「那晚我並沒有說什麼，是你想太多了。」
程琉璃輕輕笑了起來，笑容美麗如白薔薇倏忽綻放，「阿昊，那麼緊張幹什麼？」
夜斯昊目光微微直了一下：「……」
程琉璃開口，語音有些幽怨，「想必你也早已知道，我和母親是寄宿在楚家，可是我們的身份都是楚家的女僕，對楚家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但是主家出事，好歹我也希望能夠弄清事實，再者，我也希望對你哥哥能有更深的瞭解，也許你並不能想像……」
她的語聲低微了下去，突然伸手，將頸間的高領毛衣拉下來一部分，顯露出一部分頸子，那麼修長白皙充滿無限誘惑的頸中，赫然佈滿了無數的青紫印痕——這些都是夜斯洛夜間情動之時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並不怎麼疼痛的其實，可是觸目卻是驚心。
「你看，這就是我一時言語不慎導致的後果！」她迅速地將領子扶起，沒有忽略夜斯昊眼中的極度的震驚及慢慢溢出的憤怒。
「哥哥他，當真對你有家暴行為？」夜斯昊的語音都在顫慄，「我還以為，以為，他對你是跟對別的女人不一樣……」
「會有什麼不一樣？」程琉璃苦兮兮的笑容，很逼真，眼神朦朧濕潤，更為逼真，「……第一次，是在我工作的娛樂城，他強暴了我，並拍下視頻，威脅要散佈給我所認識的所有人，包括我的母親……」
夜斯昊眼中的震驚更甚，「……」
「從那以後，我就淪落為他的情婦，晚間供他淫樂，白天一時失誤，還會遭受他的毒打……」
「夠了！」夜斯昊怒喝一聲，目中流露出無與倫比的痛楚，連額上的青筋都根根浮現，大掌握拳在柚木的餐桌上狠狠砸了一拳！
「這就是前天晚上我一時偶爾失口提及楚家時，他對我的懲罰……」程琉璃依然小聲地泣訴著，「阿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楚易倫到底是怎麼死的？他的死到底跟夜斯洛有沒有什麼關聯？你只要告訴我是，還是否，可以嗎？」
夜斯昊心煩意亂的樣子，「我不知道，不知道……琉璃，楚易倫死都已經死了，你以後就不要追問關於他的事情了，好麼？」
一絲冷笑浮上程琉璃的唇角，事實至此，她已經無需再繼續追問下去。
夜斯昊沒有否認，這就意味著，楚易倫之死就算夜斯洛不是主謀，至少也有脫不開的干係！
夜斯洛！這三個字在她牙齒間來回滾動，血債血償，楚易倫怎麼死的，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死得比他更慘烈百倍千倍！
「阿昊，」她的笑容轉瞬又恢復了嫵媚，「今天我跟你出來吃飯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對你哥哥講？如果他知道一定又會大發雷霆。」
「當然。」夜斯昊悶悶地答應著，其實就算程琉璃不要求，他也決計不會向夜斯洛主動坦白，夜斯洛已經防他防得像個賊了，他難道還要主動自投羅網嗎？
「今天說的這些話題也最好不要拿去質問他，不然，我怕他……呃，後果你也是知道的，你一定會保護我的是不是？」
夜斯昊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有著深沉的痛楚，「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勸他對你好一些……」
「謝謝，」程琉璃拿起餐巾試了試口角，笑容清麗，「我吃好了，可以送我回去嗎？」
她起身，拿起外套搭在臂間，卻在一抬頭的瞬間，滿臉笑意都僵硬地凝固在臉上。
房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推開，夜斯洛高大的身形赫然填滿了整個門楣。
他的眼瞳直視著她，俊冷得毫無瑕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