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夜斯洛和程流離相挽著走進大廳,立刻深深鞠躬,同聲喊道,「歡迎流離小姐入住冷玉宅!」
程流離不設防地被驚了一跳,沒想到第一次來到夜斯洛的住處(上次十八歲生日那天不算,那是夜氏住宅,是整個夜氏家族的府邸,並非夜斯洛一人的居住地),竟會受到這麼隆重的禮遇!
烏烏泱泱的人群,嗡嗡泱泱的聲音,她止住腳步,目瞪口呆著,不知該要作何反應。()
她不說話,那幫傭人們就一直保持著深深鞠躬的彎腰姿勢,直到夜斯洛低聲在旁提醒,
「以後他們全都為你服務,如果沒什麼吩咐,可以讓他們下去了。」
程流離聞言這才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黑壓壓站在大廳裡的傭人們齊聲又喊了一句,「謝謝流離小姐。」
隨後便有條不紊地魚貫退了下去,程流離注意看了看那些傭人別在胸前的徽章,彷彿是特別訂製的。
上面印製著每人的姓名、編號、職務等,比如張三、072、廚師,或者李四、128、園丁等等。
程流離粗略數了數,人數在兩百左右,和薔薇莊園不差上下。
所有的傭人退下,卻有一人反而迎了上來,程流離定睛一看,原來就是剛才到醫院來給自己送衣物的那個管家模樣的女人。
女人微笑上前,先是對著夜斯洛鞠了一躬,隨後才笑吟吟地轉頭對著程流離,
「流離小姐,我是冷玉宅的管家李芬,您可以叫我芬嬸,從今以後由我來負責您的飲食起居,有什麼需要您可以直接跟我講,我和剛才那些傭人們都是洛少派來為您服務的。」
程流離心底有著略略的訝異浮出,但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甚至更為冷淡,一言也不發。
夜斯洛見狀,對著芬嬸揮了揮手,芬嬸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
偌大的廳內只剩了兩人,夜斯洛的臂膀不安分地環繞過來,程流離用手臂架在兩人中間,隔出一點小小的距離。
夜斯洛挑眉,「……?」
程流離皮笑肉不笑,「現在可不可以將東西還給我?」
「什麼東西?」
「那盤錄像!」
「著什麼急?錄像可以留著晚上慢慢欣賞……」一絲興奮驀地浮上眼眸,
「怎麼,還是你現在就想……我不反對!臥室在二樓,我們……」
種馬!簡直就是一頭種馬!!他能有那麼一刻時間不去想那種東西嗎?
「你白天都不要去工作的嗎?」程流離岔開話題,多希望他有多遠閃多遠。
「今天我休息,專門來陪你,怎麼樣,感不感動?」
程流離:「像這樣的『行宮』你有多少處?」
夜斯洛一雙深思的黑眸定定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一定多得數不過來,對麼?不過令我驚訝的是,你包養情婦的手筆還真是不一般——」程流離四下觀望著,「看得出來下了血本,對了,我是多少任?」
夜斯洛:「……?」
「不用裝糊塗,這幢宅子不是新近蓋好的,以前肯定也住過不少女人,我是第幾……」
夜斯洛的目光中突然激流湧現,大吼一聲,「夠了!」
神色之陰鷙,聲量之狠戾,令程流離當時就驚呆在原地。
她能看到他的下顎在止不住地顫抖,薄唇緊抿,如同一把開刃的鋒刀,緊緊盯著她的黯眸探出獵鷹一般的尖銳!
周圍的氣壓陡然升高了好幾度!
程流離頓覺空氣稀薄起來,呼吸開始不暢。
認識夜斯洛這麼長時間了,她其實從未真正見識過他的暴怒!
一直以來,他呈現給她的都是邪肆嬉痞的一面,從來不曾真正對她發過火。
不論她說怎樣過分的話,罵他下流禽獸也好,對他拳打腳踢也好,
甚至連試圖掌摑他,或猝然襲擊他的下西a體等等尋常男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他也表現得毫不在意。
而現在,完全莫名其妙的境狀下,他像發了狂的獅子,毛髮皆張,勃然震怒!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夜斯洛轉身一腳踢向旁邊的雕花洋柱,偌大的柱子被他狠狠一腳踹得幾乎微微撼動起來!
程流離眼尖,看到那一腳將夜斯洛的皮鞋頂端都直接踹歪——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氣力,假如那一腳踹在她身上……
程流離打了個寒顫!
這邊夜斯洛已經旋風一般地轉身震怒而去!
過了好半晌,她才緩緩定下神來。
這個男人,真tm是個喜怒無常的變臉衰鬼!
她也沒說什麼呀?只不過就問了一句自己是第幾任,他就狂躁成這個樣子……
哎,不對啊?敢情真讓自己說著了?這幢宅子以前住過的某個女人是夜斯洛的心頭好,別人提也不能提?
就好像楚易倫之對於她自己?
心頭一念及楚易倫,神色慢慢變得黯然,眼角也染上一抹微乎其微的痛楚。
不,她和夜斯洛不一樣!
夜斯洛還可以再去擁有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女人。
而她,心已死,況且,身子也髒了,就連想一想楚易倫,也是一種奢侈,或者不如說,是對那個王子般高貴少年的一種玷污。
她在廳房名貴的寶石絨沙發上坐下來,天色慢慢黯淡了,時不時有三五僕人忙碌經過。
她像游離的靈魂,漠然地抽身而出,像是傀儡般端坐一隅,看著僕人們快鏡頭一般來來往往地穿梭著。
燈光太亮了,她聽到自己張開嘴,對著僕人命令了句什麼。
有人按滅了大廳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燈,只留下牆壁上光線柔和的幾盞壁燈。
僕人們站在眼前,似在懇請著什麼,她聽了好一陣才從耳到腦反應過來。
「流離小姐,晚飯做好了,請您去餐廳用餐。」這一句話,僕人至少重複了三遍。
她木然地搖搖頭。
「流離小姐,請問是要晚點吃嗎?」僕人再次發問。
她再次搖頭。
「沒有胃口,不想吃了嗎?」
她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目光穿梭過僕人,望向看不到的遠處,瞳孔茫然沒有焦距。
僕人幽幽歎了口氣,轉身靜悄悄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