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身在何處,每晚縈繞在我夢中的地方,依稀記得,叫大荒。——序言
明治十三年間,東瀛掀起了變法改制的潮流,落後的舊思想被摒棄,西方的科技文化將要取代鬼神學說。就在這新文化與傳統文化的對撞中,整個島國狼煙四起,伴隨著幕府與天皇爭權,展開了一幅生靈塗炭的畫卷。
正值櫻花盛開的時節,漫山的粉紅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喜人的花香讓這神山充滿了溫潤的生機。可就在這春風撩人的季節,一片雨積雲飄至,片片雪花從天而降,突兀的降雪將神山染得雪白,盛開的櫻花在雪中凋落,掉落在土地上腐朽、消亡。
此時在位於富士山東北方八十餘里處的明治神宮,約一千名身穿忍者服裝的男子,將一隻數百米長的巨獸圍在中間。
這巨獸為蛇形,卻生有八個頭顱,血紅色的十六隻眼睛漠視著眼前螻蟻般弱小的人類。
它很困惑,為什麼這些平日裡對他恭敬無比的人類會虎視眈眈的看著它,它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它的記憶只留在這小小的島國之上,這裡的人們恭稱它為八岐大神,可它簡單的頭腦中卻依稀記得自己並不叫八歧。
大蛇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人影,卻是手持碧玉的神官擋在它的身前,讓它快走,但血肉之軀豈能阻擋西方的火槍,隨著噠噠的槍聲響起,神官的腦袋被射成了篩子。
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神官,終於它憤怒了,張開巨口,憑著本能的驅使向周圍這些敢於冒犯它的忍者咬去。
一朵朵血花在大蛇身上綻放,劇痛之中,大蛇的神智漸漸模糊,高傲的頭顱深埋進地底,直到最後它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五千年以來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倭人會襲殺自己,自己可是他們的保護神吶。
太陽驅散了烏雲,明亮的陽光照進大蛇的眼中,看著那太陽,大蛇塵封數千年的記憶突然被開啟,它眶中流著熱淚,因為它想起了,它的故鄉在大荒,它的名字叫九嬰。
看著身邊正在談笑著要如何將自己分食的倭人,九嬰哈哈大笑起來,耀目的紫光中傳來一聲爆炸響,明治神宮化為了飛灰。
在最後的綻放中,他看到了那一次大戰,兩隻如太陽般耀眼的金烏,手持魔兵的魔王,鋪天蓋地的人族聯軍,還有——那將自己打得重傷的俊美青年。
原來,時間過去了五千年。
原來,大荒已經不復存在。
光緒26年,春至佳節,渺渺茫茫的洞庭湖畔,一群村民駕著扁舟向湖中的小島蕩去。
只聽一個長相喜人的小男娃抓著正在搖槳的老人說道:「阿爺,我們年年春祭可是有什麼講究麼?」
老人皮膚黝黑,滿臉皺紋,身著深藍色布衫,袖口上縫著兩塊補丁。老人摸著小娃的頭答道:「狗娃兒,這春至祭祀湘君老爺可是從祖上就傳下來的哩,待會兒你可要多拜兩拜,讓老爺保佑你中個狀元郎,也算是給我老李家光宗耀祖啊!」
聽阿爺之言後,小娃天真無邪的眸子中透出了幾分渴望,說道:「阿爺,既然湘君大人這麼厲害,那我們快去祭拜於他他,待孫兒考上了狀元郎,一定要買一棟大房子給阿爺住。」
此時,祭壇上的男女巫師已經準備就緒,日上三桿之際,祭祀正式開始,一株株芬芳飄香的白芷被村民們高高捧起。
女巫高聲吟唱到:「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男巫則低聲接到:「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
聽及此祭文,四周鄉民盡數跪地匍匐。
突然,幾聲若驚雷般的響動傳來祭壇,只見巫師身上出現幾個血洞,不停往外噴著血液,頃刻間倒在血泊中,祭文當即停下。
一行穿著怪異的洋人闖入了場中,只見洋人手中端著火槍,向四周的鄉民掃射,片刻後,這祭壇上已覆上層層的血液。
看見倒在自己身前的阿爺,狗娃兒痛哭流涕,爬到湘君的神位上大聲說道:「君若有靈,還請老爺降下神術,保護我鄉親父老。」
狗娃兒話音剛落,湖水便沸騰起來,無數破空的尖嘯在場中作響,一道道水波飛向周邊所有人,水波沒入之人,皆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轉瞬變沒了呼吸。
隱約間只聽到似有人在低聲吟唱:「既無大荒何來湘,君若無情天有情。」
幾聲大笑從九天上傳來後,消失在高空,徒留下一地的屍體,狗娃兒含著笑,沒了呼吸。
明明兮鬼神,浩浩兮天地;
渺渺兮中州,翩翩兮吾君。
何謂兮九嬰,此處兮大荒;
嗟乎兮幾人,煙波兮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