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中的戚惜命笑靨如花。
………………
世上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皇帝迎著清風卓然而立,為戚惜命的死感慨萬千。
為什麼你要是前朝的梟羽帝姬,是前朝餘孽呢?
若你不是的話…………
皇帝頗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不是虛偽,而是由心為美人之死感到惋惜。
那樣驚才絕艷的不世美人,死了,絕對是相當可惜的。若今生不為前朝餘孽,不為弱流女子,定是絕世梟雄!
邊上的常川看著皇帝在流所謂的鱷魚的眼淚,心底竟是說不出的滋味。
那樣風華的女子,怕是誰都會惋惜的吧!
「皇帝陛下,戚惜命已死,前朝血脈再不復存。請您遵守諾言,撤下您的人,放我三千兄弟了吧!」
皇帝詭異的笑了,眉梢眼角儘是奸計得逞的得意。
「放了你們?呵呵,你覺得可能麼?」
「來人吶!殺——!!!!」
殺!殺!殺!殺!殺!
震天的殺意瀰漫!
一枚明亮的煙花彈燃開,即使是在白日裡也是十分顯眼,這是屠戮即將開始的信號!
料不到皇帝的出爾反爾,常川睚眥欲裂!
他、他、竟然被一個小人迷惑,生生害死了帝姬大人!
皇帝尚未得意完,事情就發生了驚天遽變!
旁邊急急衝上來一個白衣軍醫,赫然正是剛才領藥下去的那一位。只見他髮髻凌亂,白色的衣袍上儘是一塊塊破損與污泥,顯然是一路跌跌撞撞跑過來的。
這麼坎坷的山路,也難為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
皇帝見狀心中一驚。
「出了什麼事???」
「稟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軍士們服用了枇杷粉後雖然剛開始的確是止了癢,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軍士就開始七竅流血,然後血盡而亡了!」
枇杷粉與貓兒躲的花粉混起來有劇毒!!!
戚惜命顯然是知道這一點的!她當時為什麼會選在踏翠山會和,就是因為這山中遍佈貓兒躲,這草就算會令人瘙癢難耐,渾身紅疹,但那卻不是什麼問題,抓上個兩天自然特就好了,這貓兒躲壞就壞在中毒者不可與枇杷一類的事物接觸,觸著必死!!!
戚惜命,絕對是故意的!絕對!!!皇帝憤怒的咆哮。
皇帝已經暫時被失算的羞怒迷了心智!
常川忽然想起了戚惜命死前對他的嫣然一笑,以及,她那時做出的口型的意思。
那意思是:趁亂,救人,跑!!!
後悔不已。
拔劍往破陣騎被關押的地方衝去。
待皇帝反應過來的時候,崖上早已不見常川的身影。皇帝用力捏了一下衣角,壓制住滿心的憤懣,但不悅卻還是從鋒銳的眼角化作冷光洩了出來。
他被戚惜命以命反將了一軍!
呵呵呵,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不過算了,他已經掌握了那幾萬破陣騎,至於剩下的那三千叛逆……
哼哼!以後再細細追討也不遲!
山下,三千破陣騎轟隆隆的行在曠闊的路上。
塵土飛揚,劃過一路喧囂。
破陣騎飛揚的馬蹄帶起過金戈鐵馬,也曾帶起過血海屍山。如今,卻為這條臨山的路帶起了塵土喧囂。
塵土漫漫,彷彿迷了所有人的眼。
週遭的百姓覺得他們被迷了眼,不然,怎麼會看見平時鐵骨錚錚,金血鋼骨的破陣漢子會流淚呢?
他們實在不是該流淚的人吶!
或許他們也只是被迷了眼罷了。
百姓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破陣騎現在走的,是一條他們的首領用命為他們換來的一條往生之路。
路旁開滿了首領鮮血化成的曼珠沙華。
飛揚的馬蹄又噠噠的離去,同時帶走最後一抹殘陽如血。
落在最後面的一個騎士忽然勒住馬,轉身向後看去。
金紅色的殘陽勾勒著崖上花兒猩艷的身姿,花兒背依著狂烈的山風而立,於一片淒然中更顯傲骨錚錚。
美的驕熾,美的亮烈,同時,也美的脆弱。
它是虞美人,虞兮虞兮奈若何的虞美人。
虞姬於骸下自刎而亡,血順著霜劍點點灑落烏江,化成哀婉艷麗的虞家美人花。
而那個女人論風華絕不遜於虞姬,可她的離世卻乾淨的如浪入江海,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太乾淨了,始終是太乾淨了,乾淨到讓他有種窒息的可怕。
年華太久,歲月太長,他怕自己會忘了這個驚才絕艷的女人。
瀕死的夕陽迴光返照,是隱於黑暗中最後的噴薄一擊。
太過壯烈,令千千萬萬人同時閉上眼。
他也是這千千萬萬人中的一員。
風扯動了他銀灰色的披風,有淚從眼角滑落於鬢間。
他轉身策馬,開始了一生顛沛的流亡歲月。
沒有人知道他叫常川。
常川,腸穿,注定了他一生有黯然**的穿腸之痛。
他已經知道錯了。
可那人的決絕一跳卻再也沒給他贖罪的機會。
——求書評,求推薦,的無恥分割線——
戚柔意的大姐戚如意長眉微蹙,一臉無可奈何道:「三妹啊!可不是大姐不幫你,而是你的的確確得嫁人了。想你今年已雙十年華,都熬成了一個老姑娘,卻還是沒有一個人向你提親。大姐像你這般大時,昭兒都已三歲了呢!這次好不容易有人提親,你不若就嫁吧!你再不嫁的話,讓父母親大人憂心不說,還讓他們二老臉上多沒光啊?柔意,別再任性了,收斂收斂心思嫁了吧!」
很好,這廝綿裡藏針,不是個簡單角色。
戚柔意的二姐戚良意長眉微蹙,一臉義正言辭道:「三妹啊!你怎麼能這麼想呢?虞伯侯是多好的男子啊!官居一品三公,金堂玉馬,家財萬貫,有財有勢的,怎麼著也不會委屈了你啊?雖然你嫁過去只是平妻,但以咱們家現如今的權勢以及你自己的情況,這委實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三妹啊!你自幼就最孝順了,快些著應了這門親事吧,甭讓父母親憂心了啊!」
很好,很好,只一個是大棒加蜜糖,是吃準了戚柔意不敢吭聲麼?
戚柔意的渣爹渣娘長眉微蹙,一輛臉痛心疾首道:「三女兒啊!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嫁人了,你已經熬成了一個老姑娘,讓父母在外面顏面無光了。你說虞伯侯年紀太大,也自己也不小了,更何況長得也不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本就是乏人問津了,就不要再挑挑揀揀了,快些嫁了,別讓父母操心!爹娘知道你自幼就最孝順了!乖,聽話!」
很好很好,好極了,妙極了。兩者兼備。
見過有這麼著急的把親生女兒往火坑推的父母麼?
站在戚柔意的角度上,罵這對男女是賤·人真是抬舉他們了!
簡直是腌臢了賤·人這個詞!
但,站在戚惜命的角度上來說,這只是一個悲劇。
一個他人的悲劇,一個可憐又懦弱的女子必然的悲劇。
她親眼看著這個女子披上鮮紅富麗的鳳冠霞帔,嫁給不惑之年的虞伯侯。
親眼看者這個女子於洞房花燭之夜倍遭冷落,夫婿摟著紅顏知己對酒當歌,談詩作畫,獨留房中人黯然垂淚,寂守空閨。
親眼看者這個女子次日給婆婆敬茶時,被故意刁難,潑了一身的茶水後罰跪中庭!夫婿冷眼無聲走過,眾美貌妾侍鄙夷嘲諷。
親眼看者這個女子三日歸寧後向自己的父母親人訴苦,但那麻木漠然的表情刺痛了她的心時,幽幽返回後失魂落魄的樣子。
親眼看者這個女子的眼神不再懦弱,而是化為決絕,最後卻是三尺白綾繞頸,絲履踢倒檀香椅,魂歸離恨天!
又生到死——一個懦弱女子完完整整的一生。
戚惜命低頭吹了吹圓如滿月、薄如蟬翼的盈潤指甲蓋兒,彈了彈並不存在的灰塵。
笑話,她現在已經是一個鬼了,哪來的灰塵?
「真真兒是一個苦命人吶!看的我實在是不忍心了!」
「你願意幫我麼?」
對面的戚柔意瞧見戚惜命一副貌似同情的樣子,不由的歡喜哀求道:「你回到我的身體,用我的身份幫我報仇!我實在是不想看見任何一個欺負過我的人在我死後猖狂!」
看不出來,平日裡溫婉懦弱的戚柔意,會有這般歹毒的心思!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自盡?」戚惜命想了想,覺得「死」這個字不好聽,索性就換成了好聽又文雅一點的「自盡」。
「這時有人不想讓我活下去!我根本就不想死!我在幼年時受到的屈辱比這些厲害多了,若是受不了的話,早就自盡了,何須等到今日!戚柔意一臉的憤恨,本就醜陋的臉因猙獰而更顯恐怖,猩紅的薄唇像是染了血似的,抿成了一條直線,勾勒出妖異的感覺,詭慾無比。
怪不得虞伯侯不待見戚柔意呢!就沖這臉,連同為女子的她都受不了,更何況閱盡美人千萬的虞大侯爺呢?
誒……可憐的戚柔意。
「那這麼說的話,你是被人害死的?」
「正是!還請姑娘幫上一幫!」
「這就怪了,我為什麼要幫你呢?你有沒讓我撈到勞什子的好處,憑什麼幫你做事!什麼又不欠你的,我這樣自在悠閒的活著豈不是很好?幹嘛要摻和到那不甚乾淨的後奼女人之鬥呢?」
戚惜命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閒閒的摳著指甲,嘴角噙著涼涼的嘲笑,像是在嘲笑戚柔意的一派天真!
呵呵呵,她才不惹一身狐狸騷呢!她還打算早早投胎過她的幸福田園日子呢!
她就是一個路過看戲的,看熱鬧的罷了,亮亮嗓還行,要是讓她粉墨登場挑大樑的話?
嘖嘖嘖,還是算了吧,她自認沒有那份功力!
戚惜命涼涼摳指甲的模樣委實讓人惱的牙根兒癢癢。
戚柔意急得直跳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長明燈已是搖搖欲墜,明滅在一息之間。
一咬猩紅卻柔嫩的下唇,將呼之欲出的晶瑩淚珠兒生生逼回眼眶,握緊了拳頭,戚柔意像是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張口喚向對面涼涼摳指甲的可惡人兒。
「你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會對它感興趣的!」
「哦?莫不是好處一類的?」
「可以這麼說。」
「早說不就行了!還打那麼多彎彎繞子作甚?」戚惜命眼眸一亮,嘿嘿笑道。
雖然她不會幫她,但聽聽秘密……總歸是沒有問題的吧?
好奇心誰都會有的。
魂體不受空間限制,所以幾乎是一陣風似的就刮到戚柔意跟前。
幾乎是鼻尖對鼻尖,形成一個危險又親暱的姿勢。
戚柔意先是一愣,隨即將頭湊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
「對不起了!」
狠狠一推,猝不及防的戚惜命就倒在了旁邊戚柔意尚且溫熱的屍身上。
原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吶!
大意了,疏忽了,
著實是活該呀!
軟榻上素白衣裳的女屍詭異的坐了起來,慘白的小手摸了摸頸間淤青的勒痕呲牙咧嘴的說了句。
「嘿!真疼!」
說著,眸光一轉,轉到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喬二麻子的臉上。
喬二麻子覺得此生再也沒有見過比這更恐怖的事情了。
「詐……詐……詐屍啦!!!!!!」
外院的狗被吵醒了,不分敵我的狂吠起來。狗的主人——喬大·麻子睡眼惺忪的罵道:「詐什麼詐,詐金花麼?我說二麻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覺作什麼死呢?」
香肩半露的嫂子也美目一瞪:「就是就是,影響我和你哥恩愛來著!」
「詐……詐屍啦——!!!!!」
「什……什麼……麼?詐屍啦?啊——」
三人的齊聲尖叫響徹了整個芳菲苑。
「三麻子,你說這虞伯侯府招狼了麼?這半夜鬼叫的挺嚇人的!」
「或許是吧!」
「三麻子,你說狼會不會過來吃了咱們?」
「或許是吧!」
「三麻子,咱們該怎麼辦呢?總不能束手待斃吧!你說狼怕不怕篝火?」
「或許是吧!」
「三麻子,你——啊——你為什麼打我?我招你惹你了?」
「或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