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木清洢點頭,眼底閃過一抹銳色,「蕭公子是否一直這樣……消沉?」
沈玉麟皺皺眉,「也不是消沉吧,二弟的性子一向如此,不太愛跟人說話,不過心地很好,我病了之後,他也從不嫌棄,打理我的一切,幫中上下也無人能出其右,我很感激二弟,可他的身體也不好,我一直擔心他受我所累,可他執意要照顧我,誰勸都不聽。」
「蕭公子是性情中人,令人欽佩,」木清洢揚了揚眉,「所以上天也格外眷顧他,沒讓他染上你的病。」
沈玉麟點頭,但看得出來,他並不釋懷,「或許吧,不過,我有時真不知道二弟在些什麼,之前在幫裡的時候,他一天下來也很少說話,都是一個人待著,有時候……表情看上去很凶狠,讓人心驚。」
「是嗎?」木清洢心中一動,約略想到什麼,「你對蕭公子瞭解的多嗎?我是指他的過往,他的出身之類?」
一旁的秋月白揚了揚眉:清洢這是徹底懷疑上了蕭公子了?看來,大有問題。
沈玉麟想了想,搖頭道,「我跟他第一次見面,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之下,後來又一次見到,他就已經成了孤兒,之前如何,他不主動提及,我也不好多問。」不然倒顯得他懷疑人家祖宗八代似的,傷了兄弟感情。
木清洢下意識地點頭,再拉過他另一隻手,依樣施為,繼續問道,「那蕭公子平時是不是也不跟什麼人來往,也不喜歡跟人太靠近?」
「他……哎呀!」沈玉麟痛叫一聲,見秋月白和木清洢都看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沒事,我是說二弟平時的確不喜歡跟人在一起,我知道他肯定隱瞞了什麼,我問過,但他說自己可以解決,我也不好逼他。」
在玉麟幫裡,蕭燼就只跟他這個結拜大哥還能說上幾句話,對沈慕容也很尊敬,至於其他人,就形同陌路。一開始,幫中這些豪爽兄弟們還頗為不滿,覺得他太驕傲清高,不理人,但時間一長,也就都習慣了。
「後來呢,」木清洢低著頭,眼底卻是精光一閃,「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的事,」沈玉麟想了想,「一年多以前,皇上下密旨給武陽侯,說是要一路微服私巡,而後到侯府小住,命他準備接駕事宜。
邵縈籮是非常不喜歡這種事,因為只要聖上一來,所有人都得戰戰兢兢,小心侍侯,大氣都不敢喘。不過,縱使她心裡有千百個不樂意,也不能怠慢了聖上,不然誰吃罪得起。
不過,她當然也自有打算,大不了到玉麟幫來,那樣還可以天天見到心上人,還有自己的玩伴玉姣,雖然她還是未嫁之身,但管他呢,她才不會在乎那麼多。
「玉姣?誰?」木清洢想了想,似乎沒見到這號人。
「我妹妹,」沈玉麟歎了口氣,滿眼愧色,「我病了之後,她又難過又著急,看不得我這樣受苦,非要出去尋訪天下名醫來給我治病,這一次又走了一個多月,我實在是擔心她。」
秋月白讚道,「沈小姐護兄之心,令人敬佩。」
木清洢瞄他一眼,「秋兄,你可以坐下來,一直站著搖扇子,不累嗎?」
秋月白打個哈哈,果然坐了下去,「你做的很好,我都覺得自己多餘。」
木清洢不理他的調調,繼續問道,「皇上來了沒有?」想到孝元帝,她就悄悄皺眉,自己這樣逃婚出來,令皇室蒙羞,也不知道蒼瀾淵那傢伙有沒有被皇上責罵之類。
不過,罵就罵,關她什麼事,她早說過對那傢伙無意,誰要他硬要娶自己為妃,那不是自找嗎?
她心裡想七想八,沈玉麟已接著說道,「當然是來了,聖旨已下,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侯府上下當然要做好一切準備。」
孝元帝雖然不止一次到過水靈鎮,但都是微服前來,也嚴令不得驚擾當地百姓,所以鎮上的人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並未受到絲毫影響。
那次隨聖上前來的,只有幾個心腹和御前統領,還有一個隨行御醫,一行總共有二十幾人,就像普通的商人一樣。
沈慕容雖是一幫之主,但畢竟是一介草民,原本沒有資格見駕,但他與武陽侯是兒女親家,皇上面前就也有他一席之地,何況孝元帝一向很注意江湖中的動靜,通過玉麟幫來瞭解這些,再好不過。因而後來這幾次他前來水靈鎮,都會找沈慕容坐陪,也算是給了玉麟幫天大的面子。
這次去見駕,沈慕容即帶上了兒子沈玉麟和義子蕭燼,也是因為知道皇上身邊有位御醫前行,想請他替蕭燼看一看,免得他常年受疾病所苦。
「那御醫是誰?」木清洢心有所動,直覺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沈玉麟想了想道,「具體是何歷,我也不清楚,好像叫『太常』什麼的。」
「太常?」秋月白咂了下嘴,「聽起來像道士的法號。」
「說的正是,」沈玉麟一笑,「這位御醫原就是道士出身,只不過醫術同樣高明,據說是皇上的一位妃子被妖魔糾纏上,得了重病,是這位太常道人不但除了妖魔,還治好了妃子的病,皇上龍心大悅,就封他當了國師。」
「國師?」木清洢一愣,腦子裡閃過司絕塵清冷決絕的臉,搖頭道,「怎麼會,國師不是司絕塵嗎,哪裡是什麼太常了?」
「那是好多年前了,」沈玉麟解釋道,「差不多就是一年多以前,我剛得病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太常道人就突然沒了動靜,國師換成一位年輕貌美的公子,至於太常道人去了何處,沒有人知道。」
秋月白眸光閃閃,扇子也搖得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得病之後,父親一時找不到木易叔叔,也曾想找這位太常道人替我驅魔,不過他也是行蹤不定,一直沒有消息。」
木清洢略有些出神,隔了一會回過神來,繼續扎針,「你接著說,後來蕭公子是不是曾經有什麼不尋常的反應?」
沈玉麟驚奇地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當時二弟確實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就臉無人,好像見了鬼一樣。」
木清洢眼神睿智,冷笑道,「或許不是鬼,是他的心魔。」
沈玉麟一愣,「什麼?」
「沒什麼,」木清洢揚了揚眉,「你接著說,後來又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越詳細越好。」
「特別的事?」沈玉麟還有些愣怔,「沒有,我也問過二弟怎麼了,他說自己認錯人了,我也沒再多問。」
後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聖上走後,武陽侯府和玉麟幫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一對小兒女的婚事也被兩家的長輩提了起來。兩家是世交,兩個孩子俱都真心相待,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好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
可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等待的日子裡,沈玉麟的痛苦開始了。
秋月白接過話來,「就像我所說,你身上某個地方,出現了紅點吧?」這方面他有絕對的發言權,誰與爭鋒。
沈玉麟點頭,想到這一年多來所受的折磨,他眼中閃過恐懼之色,「正是,我初時根本不曾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還是縈籮跟我手拉手在山中遊玩時,偶然發現了我手背上的紅點。」
秋月白打了個響指,「就是它了!初時的那個紅點,應該沒有什麼感覺吧?」
沈玉麟點頭,苦笑道,「就是因為沒有什麼感覺,我才以為只是被蚊子咬了一下而已,根本沒有在意。後來,情況就沒那麼簡單了。」
秋月白噘起嘴,一副瞭然的樣子,「應該用不了幾天,這腫塊就會越來越大,而且蔓延的速度非常快,是嗎?」
沈玉麟苦笑,「你說對了。」
當沈慕容發現沈玉麟的不同尋常時,他身上已經佈滿了這種紅色的腫塊。沈慕容嚇壞了,問他是怎麼回事,可他根本就說不出個所以然。跟著沈慕容便開始給他請大夫診治。
當然大夫來了也是白來,看了又看,把脈一次又一次,最後得出個結論,說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咬到了,給了一些驅蟲蟻的藥,先擦擦看吧。
然而,擦過之後,那些腫塊並沒有消失,反而開始變成一些泡,半透明狀,一個挨著一個,沈玉麟自己看著都覺得噁心。
如果只是這樣,那麼對沈玉麟來說,可能也不算是最大的痛苦。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覺得身上一陣發冷,就像是身體突然失溫一樣,跟著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就被身上的奇癢給逼得醒了過來。
那種感覺,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渾身上下就好像萬蟲齊噬,根本就讓人承受不住,非要將全身都抓得體無完膚,卻還是減輕不了分毫那種痛苦!之後他全身生出現在這樣的水泡,又是膿又是血的,慘不忍睹。
這一來,沈慕容是真的慌了,饒是他走遍天下,見多識廣,也從沒有見過這種奇怪的病,開始不停地尋找名醫,替兒子治病,可那些自命不凡的大夫們在看過沈玉麟的病後,都慌不迭地退去,他們根本看不出沈玉麟得的到底是什麼病,更別說醫治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