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蒼語蓉微一搖頭,「木姑娘不必拘禮,隨意就好。」
「謝公主,」木清洢略一低頭,復又皺眉道,「恕臣女多言,公主臉色不佳,愁眉不展,好像心事頗重的樣子……是不是侯爺不曾善待公主?」
蒼瀾淵眼底精光一閃,知道木清洢是在試探舒雲軒,暗道小丫頭真是機靈,這話說的,好深的玄機。「清洢,不可對敬蒼侯無禮。」
「臣慚愧!」舒雲軒一臉歉疚,「臣沒能照顧好公主,慚愧慚愧!」
「沒有啊,」蒼語蓉並不顯得驚慌或者哀怨,仍舊淡淡地笑著,「雲軒對我很好,是我近日不思飲食,臉色看起來就差些,無妨。」
「想來也是,」木清洢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侯爺恕罪,是我妄言了。如今正值盛夏,此地酷暑難耐,想必公主心中煩躁,所以才不思飲食,不過公主千金貴體,半點也大意不得,應該去清涼之地休養一陣,才不致於落下病根。」
舒雲軒不經意間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鋒芒,表面看起來,他是失落而慚愧的,「木姑娘所言甚是,只是京中並無清涼之地,而我不得擅自離京,所以……」
「正是如此,」蒼瀾淵正色道,「不過,事關語蓉的安康,本宮可以向父皇求情,允你陪語蓉去清涼之地休養,父皇必能體恤。」
舒雲軒面露感激之色,「多謝太子殿下!語蓉,你可願意嗎?」
蒼語蓉嫣然一笑,「只要你願意就好,我沒事的。」
「好。」
「本宮會向父皇稟明此事,」蒼瀾淵似乎放下一件心事一樣,「諸位,請。」
眾人紛紛舉杯,趁著大家不注意,蒼瀾洌與舒雲軒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木清洢看似無意,實則一直在注意他兩個動靜,自然把舒雲軒眼中的不甘和殺意看個分明,暗暗冷笑:就不信你們不露出狐狸尾巴來!
宴席散了之後,木清洢一回到東宮就脫掉長可及地的外衫,拿手在懷裡扇風,「熱死了!」
真不明白這些人整天穿得拖拖拉拉,裡三層外三層,到底有什麼好!
蒼瀾淵隨後進來,挑眉道,「清洢,你這一招『調虎離山』使的好,敬蒼侯若跟三弟早有謀劃,就斷不肯在此時離京,必定會有找借口留下,或者加快動作,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所以,沒我的事了,是吧?」木清洢瞪了他兩眼,「後面的事你自己解決,別再找我,我不想當這惡人!」她在宮中樹下的敵人還不夠嗎,還要拖她下水!
蒼瀾淵眼神突然銳利,「好戲才剛剛開場,少了你怎麼行。語蓉肯定知道一些事,我是想你想法子去一趟侯府,看能不能問出什麼。」
「為什麼又是我?」木清洢氣結,「你自己去不行嗎?」懷柔公主是他親妹妹,他想問什麼,直接去問不就好了,她去算怎麼回事?
「在這種時候,我不能公然去侯府,否則必定會引起敬蒼侯的疑心。」蒼瀾淵振振有詞,擺明是不肯放過木清洢,「清漓和風暮他們更不行,別人去我又不放心,所以你是最佳人選。
我該說這是我的榮幸嗎?木清洢翻個白眼,「這是皇室的事,跟我沒關係。」堅決不上他這條賊船,不然要是上去了,再下來可就難了。
蒼瀾淵沉默了一下,看一眼門口站著的木清漓,神情變得詭異,讓他的心腹下屬陡然脊背發涼,有種要被「賣」了的感覺,「無妨,我可以讓事情變的跟你很有關係,比如,把官員被殺之事栽贓到清漓身上,之類的。」
木清漓一個晃蕩,冷汗如雨:果然如此……
「什麼?」木清洢先是一驚,繼而大怒,「蒼瀾淵,你敢?」
「清洢!」木清漓嚇了一跳,也顧不上自己了,「不可直呼太子殿下名諱!」
「哥哥!」木清洢怒叫,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要誣蔑你,你還替他說話?」
木清漓重重呼出一口氣,一副絕然而無悔的樣子,挺直了胸膛,「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懶得理你們!
木清洢狠瞪了蒼瀾淵一眼,轉身就走。
「臣不死不忠!」木清漓追著她的背影,悲悲慼戚地叫,「妹妹,等哥哥被冤枉死了,你也不要替哥哥報仇,哥哥是忠心護主,死得其所,你替哥哥收屍就好了啊!」
噗……
木清洢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想著要是接著就回來的話,會不會太沒身段了點。
事情成了,蒼瀾淵給了木清漓一個滿意的眼神:有賞。
隔了一會,木清洢到底還是走了回來,無奈道,「說吧,要我怎麼做?」
這輩子遇上蒼瀾淵,她算是栽了,替他治病不說,還得替他打江山,她是上輩子欠他的嗎?
「想辦法名正言順進侯府,才不會惹人懷疑,」蒼瀾淵揚了揚眉,「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想到辦法。」
「多謝太子殿下誇讚,」木清洢胡亂拱拱手,懶得跟他廢話,思慮了一會,眼睛一亮,「今日我已說過,懷柔公主氣色不佳,你想個法子,把我的藥下在她身上,其他御醫是治不得的,你再向皇上提議,我去給懷柔公主治病,這夠不夠名正言順?」
反正如今她神醫之名無人不知,蒼語蓉生病,請她出手相救,再合適不過。
蒼瀾淵滿意地點頭,「方法是不錯,不過你的藥……」
「只是一迷惑人的手段而已,」木清洢白了他一眼,「懷柔公主何其無辜,我怎可能拿她性命開玩笑。」
「好,我信你,」蒼瀾淵點頭,心中已大致有數,更是不吝對木清洢的讚賞之詞,「清洢,你很聰明。」
「被逼的。」木清洢沒好氣地頂上一句,兀自忿忿。
蒼瀾淵忍笑道,「語蓉之事,我來安排,你只管等消息就好。」
木清洢聳了下肩膀,轉身回小院。
「清漓,多謝,」蒼瀾淵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本宮知道,你能明白個中利害。」
「屬下不敢,」木清漓抱拳低頭,不無擔心之意,「清洢既是木家人,就有護衛大容江山的責任,只是……她終究是女孩子,屬下斗膽,還請太子殿下允許屬下看顧她一二。」
「不必,」蒼瀾淵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不待木清漓露出失望之情,立刻首,「本宮會親自看著她,不會讓她有事。」
木清漓愣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主子對妹妹果然是不一樣的,不由他不感激莫名,「多謝太子殿下!」
「清漓,你不必擔心,」蒼瀾淵難得對下屬露出溫和之態,「本宮將清洢牽扯進來,就會保護好她,而且,她很強,可以保護自己,你完全不必擔心。」
木清漓低頭,「是,太子殿下!」
兩天之後,蒼語蓉病倒在床,御醫皆束手無策之事,孝元帝就已知曉,不由他不大發脾氣,「上次涯兒之事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這太醫院難道當真養了一批閒人不成?」
這要傳了出去,說是太醫院的人根本治不了病,豈不是要百姓笑掉大牙。
「父皇息怒,」蒼瀾淵不動聲色地道,「皇妹一向身子弱,兒臣覺得或許是這些御醫不敢對皇妹用藥,怕有個閃失,不好向父皇交代。」
「那還是他們學藝不精!」孝元帝怒氣稍斂,板著臉道,「看來這幫御醫是該回去好生養老了。不敢用藥就不用,難道要由著語蓉一直病著嗎?」
蒼瀾淵略一沉吟,道,「父皇忘了一個人。」
「哦?」孝元帝才要問,忽地想到什麼,眼睛亮了亮,「你是說木清洢?」上次可全憑她,才救了涯兒一命,並且找出了害涯兒的兇手,而且鈺妃臉上的疤痕也是她治好的,如今她已是人人盡知的神醫,有她出手,應該沒問題。
「正是,」蒼瀾淵點頭,「幾天前賞荷會,木清洢就已看出皇妹氣色不佳,她必能治好皇妹的病。」
「也好,」孝元帝當即點頭,「傳朕口諭,命木清洢去侯府,為語蓉診病,若能奏效,朕重重有賞。」
成了。蒼瀾淵暗暗冷笑,「是,父皇。」
口諭既然傳了下來,事情就按照原先設計好的方向發展,木清洢換了身利索清爽的衣服,霍雨彤幫她背著藥箱,堂而皇之卻又不卑不亢地進了敬蒼侯大門。
「有勞木姑娘了,」舒雲軒在房門口等候,臉色蒼白,滿臉焦急之色,看起來不像是假裝,「語蓉突然就病成這樣,我實在是擔心,木姑娘請。」
「侯爺不必多禮,」木清洢微一彎腰還禮,「我醫術淺陋,還不知能不能治得了公主,先給侯爺告個罪。」
「木姑娘客氣了,」舒雲軒淡然一笑,「木姑娘如今名聞京城,必定能解本我之憂,請。」
「請。」木清洢也就不再跟他客氣,邁步進屋。
蒼語蓉半倚在床頭,身上蓋著薄被,露在被子上的手瘦削而蒼白,手背上青筋挑起,我見猶憐。一張臉更是白中泛青,沒有一絲血色,雙眸微閉,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見過公主,」木清洢行了一禮,過去坐了下來,面對這樣柔軟的女人,她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公主覺得如何?」
蒼語蓉緩緩睜開眼睛,白著臉一笑,「有勞木姑娘過府一趟,實在過意不去……咳、咳……」她一咳起來,雙頰便泛起異樣潮紅,眉也擰到一起去,看著就替她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