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初不敢繼續往下想,她害怕如果真的被她想中了其中一種可能,那可如何是好?因為那都不是什麼好的想像。
現今,李萬里在外面,但他之前在別墅裡面說過,他不會來救她,一旦超過約定時間,他會自行離開,所以在這裡的一切,她只能靠自己。
勉力鎮定下來,任初戒備地看了看四周,整個地下室裡,只有她和孫婭如,孫婭如腳腕上的腳鏈一時半會兒決計打不開,孫婭如走不了,但若是任初單槍匹馬闖出去,倒是有機會可以脫身的。
可好不容易進了來,然後又灰溜溜地離開?
不,這不是她任初的作風!
更何況,今次潛入別墅,也並不是全然為了孫婭如而來。
之前就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馮麟已經和秦正見面了,雖然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聯繫上的,但按照任初和李萬里所想,是秦正主動去尋找馮麟的,而馮麟更多的情況下卻是在躲藏著秦正,因為畢竟他不知道秦正究竟是敵是友。如今他二人走在一道了,看樣子馮麟也把秦正暫時當成盟友了。
很多時候,馮麟不便出面,那麼秦正就剛好。
譬如剛才面見魏千城的時候。
「怕嗎?」任初壓低了聲音,偏頭問身後的孫婭如。
已經經歷過一次綁架了,孫婭如這下也是鎮靜下來,朝任初笑了笑,一手抓住任初肩膀上的衣服,緊了緊,說:「不怕。」
任初笑了笑,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肌膚細膩光滑,嘴上雖然說著不害怕,可她的手卻是在微微顫抖著的,任初沒有點破,只重新回過頭去看著門口方向。她不知道秦正什麼時候會派人過來將她倆帶走,但只要有人過來……
「唔!」
脖頸間突然一涼,任初抬手摀住,身後的孫婭如大驚失色。
拿下手掌,攤開,一抹血跡,一根麻醉針,睏倦旋即如狂風一般捲來,眼前的世界上下顛倒,漩渦一般越轉越快,任初晃了晃腦袋,腳步開始虛浮,擋在孫婭如跟前的身體也漸漸支撐不住。
陰險小人。
摔下去之前,任初腦海裡只剩下這四個字,隨後就只能聽見孫婭如驚恐萬分的呼叫聲。
「通」的一下,萬籟俱寂,四野皆墨。
任初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不知白天黑夜,只覺眼前天旋地轉,這一次的麻藥比之上次要更加厲害,任初就那麼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濃黑,一動不動,只是那一針而已,卻讓她至今為止身體四肢都是麻木的,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四肢,除了眼珠子可以轉上一轉之外,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活著的跡象。
好像沒有了身體,沒有了心臟,沒有了大腦,連呼吸都被剝奪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五指?她還有手指嗎?任初感覺到自己大概是伸出手了,可眼前還是什麼都沒有。
她怎麼了?
她這是怎麼了?
欲睡不睡,欲疼不疼,真是奇怪的感受。
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一絲酸麻從腳掌心上傳了過來,緩慢的,帶著一點刺痛,有點像電流,又有點像什麼軟綿綿的東西擦過,不是很溫暖,反帶著一點冷,讓她忍不住顫了一下身體。
隨後,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指,正在順著一定規律顫抖著,那股感覺正從指尖慢慢流淌向身體各處,腳掌心上傳來的酸麻仍舊在繼續著,兩股感覺如同緩慢奔赴而來的流水,最終在她體內匯聚,那一撞擊,讓她的身體忍不住戰慄一番,幾乎彈跳起來。
力氣正在慢慢恢復,口中稍一用力,滿口鹹腥,她緊緊抿著唇,卻仍舊抵擋不住那液體從嘴角處爬鑽出來,順著下巴,流過她的脖頸,最後在她腦後匯聚成一灘,黏膩苦澀,最後漸漸冰冷。
又不知過了多久,任初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剛從常年的冰凍中甦醒過來,適才想起一個人來。
孫婭如呢?
她好像被人放在了一個房間的地上,沒有任何遮蓋,就這麼隨意擺放著,這群變態,當她是布娃娃嗎?隨手一扔就好?
雙手撐著地面,勉力撐起自己,視線還沒有恢復過來,眼前總是影影綽綽的,像是被誰蒙了一層紗布,即便用手也揮不去,惹人惱怒,卻又無法。
任初張開雙臂,在房間裡隨意揮舞了幾下,沒有碰到牆面,小心往邊上撤去,一步一步,異常謹慎。她在心裡默念著步子,當走到第五步的時候,手指終於觸上了什麼冰涼堅硬的物體,掌心輕輕按壓,又伸臂快速一滑,是死物,是牆面。
她直覺自己不對勁,身體的反應速度比平時慢了何止一倍兩倍,秦正或誰,必定給她吃了什麼東西,亦或是注射了什麼東西,僅僅只是那一針麻醉根本不能將她怎麼樣。
她恨藥物!
任初背靠著牆面慢慢滑坐下來,秦正不會對孫婭如怎麼樣的,這一點絕對可以保證,但秦正會對她做什麼,她不知道。
慢慢收攏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力氣,拳頭收不緊,最後無力垂於身側,任初環過雙臂,努力抱住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她不知道接下去會變成什麼樣,也不知道這黑漆漆的屋子裡會不會還有別的人。
她可以想像的是,若真有人,那人必定就是這麼冷冰冰地盯著她,眼裡滿是嘲諷和不屑。
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的自以為是,笑她的自作聰明。
第一次,任初覺得自己很弱,有想哭的衝動,內心裡湧上來一股委屈,酸酸疼疼的,止不住,堵得心頭發慌,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可又被什麼攔住了,難受,特別難受。
「魏千城,魏千城……」
任初抱著自己,儘管這裡的溫度並不低,可她還是覺得冷,渾身顫抖,腦海裡莫名出現那個男人的名字,便也就這麼喚出了聲。
而此時此刻,魏千城抱著手臂坐在李萬里的車裡,腦袋歪在一邊,雙目緊閉,唇泛冷色。李萬里開著車,急速飆回市區。
魏千城半身染了血,當時李萬里坐在車裡,遠遠地就看見別墅大門打開了,然後魏千城被一個男人從別墅裡面踢了出來,是的,踢了出來,如同破布一般,狠狠摔在別墅門口,然後又被另外兩個男人抬著扔到了花圃之外。
他好像死了,卻又似乎還有一口氣在,李萬里不敢想,在車子裡躲藏了好一會兒,見那兩個男人走了,才從車子裡迅速跑下,趕不及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李萬里扛起魏千城就奔向了車子。
李萬里不知道別墅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任初在裡面,沒有出來,魏千城進去了,卻像死人一樣被扔了出來。
該死的!
該死的!
李萬里狠狠一腳踩下油門,一拳一拳打在方向盤上,咬牙切齒,淚水在眼眶裡打滾,他什麼時候遭受過如此挫敗?
恥辱!
一生的恥辱!
還是那家醫院,李萬里扛著魏千城奔進去,護士見狀,立馬就送來了推床,將魏千城放上去,看著他被護士和醫生漸漸推遠,李萬里呆站在原地,最後頹然跌坐,直到醫生走過來告訴他,那邊有椅子可以坐,看他也渾身是血,要不要也順便檢查一下。
李萬里從地上爬起來,擺了擺手,失魂落魄地坐在病房門口,最終還是掏出手機給王琥打了電話。
他錯了,這次是生生地錯了。
他不該讓任初一個人進去,明明知道裡面是龍潭虎穴,他竟然還對她說,如果超出時間,他不會去救她,他為什麼要這麼說?該死的,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他應該是要進去救她的,她只是一個姑娘啊!
王琥趕到的時候,李萬里三魂猶如丟了兩魂半,捏著那隻手機發呆,一身是血,全是魏千城的,看見他來了,眼裡淚水「唰」的一下就滾落了,粗啞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猶如很久很久沒有人跟他說話,疼得如同在砂礫上滾過。
「虎頭,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