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的一圈銀,連接處是兩個大寫的英字母:an。
而肖安手指上的那隻,則是ru。
這什麼意思,大致是明瞭的了,孫婭如低著頭,輕輕撫摸著戒指上那兩個英字母,一圈一圈地小心撫摸著,戒指還有些涼,不多久就給捂熱了,她抬起頭,眼前是肖安寵溺的笑。
台下,魏千城半仰著頭,眼裡閃著羨慕,什麼時候他也能站在那裡,同自己心愛的人。
心愛的人……
略略偏頭,任初正站在自己身邊,她的手還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可她心裡究竟有沒有自己呢?
魏千城不敢多想,任初無暇顧及魏千城,也沒那閒情逸致去思考魏千城心裡在想些什麼,只一個勁盯著不遠處的秦正。
秦正背靠著牆壁,雙指捏著那杯香檳酒,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一雙眼睛直勾勾盯住還沉浸在幸福中的孫婭如,臉色白中帶青,嘴唇慘白到近乎乾裂狀態,一仰頭,狠狠喝乾酒杯裡的香檳,隨後握著酒杯,似乎想把它捏碎,就像他想要捏碎肖安一樣。
接下去的環節,就是向在場所有人一一敬酒。
肖安帶著孫婭如,面帶笑容,親切寒暄,不管熟與不熟,每個人都在笑著,氣氛融洽。
轉了半圈,最後終於還是同秦正對上眼,秦正似乎也是在等這一刻,他所站的位置一直都沒有變過,眼神也一直沒有從孫婭如身上撤下來過,神情零碎,一片哀傷。
肖安瞇了瞇眼,想要走過去,卻被孫婭如伸手攔住了,在耳邊說了些什麼,肖安咬了咬牙,看了一眼秦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端著酒杯去了另一邊。而孫婭如則走向酒台,又取了一杯新的,轉過身,慢慢走向秦正。
「近來可好?」孫婭如面上帶著微笑,那裡面滿是疏離。
秦正凝視著眼前的女人,那般光彩奪目,那般幸福萬千,這一切卻不是他給的,這讓他感到挫敗,這麼多年的努力終究還是敗了嗎?
不,絕不!
憑著良好的涵養,秦正沒有立刻發洩出來,雖然現在的他就連那一點點客套的笑容都扯不出來,伸手接過孫婭如遞來的酒杯,看著透明杯子中那淡黃色的液體,搖晃著醇美的香氣,秦正一時間竟晃了神。
「喂,你一個人嗎?」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孫婭如的時候,她對他說的話,她站得離他不遠不近,似乎剛從圖書館出來,身上散發著淡淡書卷氣,風吹散了她腦後的長髮,髮梢微微捲起,很漂亮的弧度。
秦正不太愛說話,只點點頭。
孫婭如倒是一點不陌生,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在他邊上坐了下來,那是一塊乾淨的草坪,可她穿著一件白色裙子,一般女孩總是會有所顧忌,可她卻就那麼坐了下來,毫不猶豫。
「我叫孫婭如,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借了一本《國際金融概要》。」孫婭如大大咧咧地衝他揚了揚手裡的本子,很厚的一本,眨著閃亮的眸子,長長的睫毛一上一下,晃得秦正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我叫秦正,才剛轉學來沒幾天。」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這幾天總是見你一個人,沒朋友在這?」孫婭如說話的時候喜歡盯著對方的眼睛看,那眸子裡明晃晃地像嵌了滿空星子,總讓秦正晃神,他想在裡面看見些什麼,可偏偏什麼都看不到。
秦正搖了搖頭,終於捨得把視線收了回來,可孫婭如不走,他的心思就總是飄到身邊人身上去。
他轉學來有一段時間了,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上課看書,就連上操場鍛煉的時候也是一個人。他還在調查中,調查這個學校裡的每一個人,包括他們的身家背景。
身邊這個女人,在他剛才察覺到她的靠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孫氏集團的獨女,名門千金,溫柔大方,聰明細膩,而且背景不錯,是絕佳的助力。
「嗯,以前呢,這個地方只有我來,不過我想我以後大概是有個伴兒了。」孫婭如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
秦正笑了笑,沒有說話。
自那次之後,那片草地似乎就成了兩人的地盤,整個世界很安靜,風也靜靜吹著,帶著綠草葉子的清香,還有近在咫尺的清甜香水味。
也不知從何時起,秦正漸漸習慣了孫婭如在身邊的日子,兩人之間的話不多,偶爾看書看累了,孫婭如會在秦正身邊睡著,而後者總會小心翼翼地搬起那女人的頭,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腿上,就那麼靜靜地凝視一會兒,然後看自己的書,可視線總是穿過書本到達那女人的眉眼上,總也看不夠似的,想要看一輩子,或者再加上下輩子、下下輩子。
他不是一個會身邊缺女人的人。
可他,好像已經沒辦法碰別的女人了。
習慣,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是,這習慣很甜,甜的膩人,甜的他不想離開了,他知道這裡面有毒,可偏偏戒不掉,自陷其中,自得其樂,直到她說:
「今天我又提示了肖安一次,可他總是裝傻,我要怎麼辦?」
原來,自己在她心裡,不過一個突然闖入的、偶爾可以說說話解解悶的過客而已。
放在身側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緊緊握著拳,臉上卻還是笑著:「肖安這名字很熟悉呢?他是不是北京人,是不是有個發小叫……魏千城?」
「誒?你認識?」孫婭如愕然,瞪大的眼睛圓滾滾,像兩顆洗乾淨了還帶著水珠的黑葡萄,閃著亮光,明媚燦爛。
那時的秦正並沒有正面回答孫婭如的問題,只是笑了笑,隨後仰頭倒在了草坪上,看著頭頂那一片湛藍到毫無雜質的天空,那些個懶散的雲竟在他眼中慢慢拼成了兩個字:
宿命。
「呵呵,宿命啊!」秦正看著手裡的香檳輕輕笑了出來,孫婭如站在他面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有心疼,或有遺憾,或有抱歉。
「你……」
「你當真要嫁給他?」秦正斂了笑容,很好地將情緒重新收拾了起來,儘管那雙眼中仍然遍佈傷痕。
孫婭如笑了笑,扭身看了一眼不遠處談笑風生的肖安,回身看著秦正說:「當然的,我同他在一起那麼久了。不過如今只是訂婚,還不是結婚呢。」
話雖然這麼說著,可孫婭如顯然已經將那枚訂婚戒指當做了結婚戒指,小心翼翼地觸摸著、撫摸著。
秦正恍如沒聽見一般,又將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你當真要嫁給他?」
孫婭如微微愣住,隨後抿嘴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我已經跟他浪費太多時間了。」
談話似乎進行不下去了,秦正又笑了笑,手中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孫婭如手中舉著的酒杯,清脆的「叮」一聲,隨後一飲而盡:「願你們能白頭偕老。」
語畢,也不等孫婭如說話,秦正抬腳就走,方向並不是肖安那邊,而是酒店門口方向。
他要走了,這個令人哀傷的地方他待不下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待了,再待下去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孫婭如目送著秦正離開,轉頭看向肖安,雙目對視,肖安稍稍點頭,孫婭如又回身去看魏千城和任初方向,發現那兩人正低頭說著些什麼。
秦正走了,他什麼也沒做,看起來那麼難過的樣子,即便自己不想,即便那人有些卑鄙,她也是不願傷他的。
但感情的事,總有個先來後到。
如此想著,心裡卻仍覺得沒著沒落的,好像還有什麼事沒有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