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花廳,賈珍已經喝了一肚子茶,嘴裡早就淡出味來,眼珠子一轉,視線便若有若無的瞥向了他赦叔的新寵,摸著下巴咂舌著,他赦叔最近口味有點重啊。
瞧瞧對方挺拔魁梧的身形!
這床上……
腦海不由拂過幾個姿勢,賈珍心裡不免嘀咕,要不要也跟著嘗嘗鮮?最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他身邊也沒個酒肉朋友了,況且先前引領他度春風的赦叔都改口味了。
司徒錦眸光瞥了一眼賈珍,看對方朝著他擠眉弄眼,還偷摸豎起大拇指露出曖昧就差寫個我懂的眼神,瞬間心塞的要死。要不是賈赦這蠢玩意磨著他,他一時心軟,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地步了。
端著茶的手一抖,司徒錦目光朝外看了一眼,他們在花廳裡幾乎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王子騰的大駕光臨!
於此同時,被大侄子心裡念叨的賈赦忍不住頭愈發下垂,心裡憤憤的把賈珍罵個半死,看什麼看啊,沒見過過來湊熱鬧的啊,他都已經喬裝,多了兩撇小鬍子了。正暗自憤懣著,餘光瞥見司徒錦蹙起的眉頭,賈赦忍不住想給王子騰上柱香。子騰兄,一路走好,不送~~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王子騰終於姍姍來遲,在跨進院子看見被一左一右挾持住的王夫人,腦海裡卻浮現著妻子紅腫著眼眶,直接繡帕擦拭掉眼淚,眼眸裡帶著絲決絕,站在他面前,擲地有聲地扔下一句:「我,妍兒和你妹妹,你選誰?!」
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斥責李氏如此面善心恨,但是話一張口,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他看見李氏眸子裡的黯淡無光,氣死沉沉,卻又堅持著最後一口氣,提筆帶著狠戾,瀟灑寫下:
那一瞬,徹底把他震撼住了。
久久未回過神來,這便是他遲來的緣由。
都在逼他!
逼他!
王子騰眸子一閃,目光環視了一圈賈家眾人。賈赦悠閒的喝茶,賈珍明顯不在狀態,賈政……
「大內兄。」賈政見王子騰入內,原本六神無措黯淡的眸子立即閃現出一抹光亮。他靜坐的這些時間也稍稍想明白了一些,如今母親已經被逆子老大賈赦仗著家主的身份給拘禁在佛堂裡,想仰仗的史家雙侯也沒了消息,故此,他絕對不能摒棄那個蠢婦王氏,因為王氏背後有王子騰,手握重權的王子騰。
王子騰冷哼一聲,眉頭蹙得愈發緊。對於賈政,他十分的看不上眼。但誰叫此人是賈代善的次子,國公夫婦又偏愛之,能以嫡次子的身份居住榮禧堂,用榮國府當家身份出門交際,他日後若是得力,在幫村一把將賈家的爵位落到寶玉身上,也是不錯的。
但誰知道一向紈褲無能的賈赦竟然奮起了。
可是……王子騰手緊握成拳,他當年知曉賈赦在查原配去世緣由,為防日後被牽扯出什麼**,或是皇帝想起張家,或是張氏一族重新出世,特意將鳳哥兒嫁給了賈璉。這樣,他王子騰就是賈家兩重甥舅親。二房折損了,他還有大房叔父這身份。
如今二房已然節節敗退,那麼他就是王熙鳳的叔父。
閃過一絲狠戾,王子騰並未去看王氏的哀求閃著淚珠的眼神,朝「賈赦」一笑,「親家好久不見,不知我那侄女兒可好?她嬸子特意做了些娃娃讓我帶給大姐兒。」
賈赦聞言全身顫抖,氣的發抖。這王子騰臉皮好厚!竟然拿他孫女做章!他是比較喜歡大胖孫子,可誰叫兒子不給力,如今膝下只得一女。他對耳朵軟的賈璉還有狠辣幹練的兒媳婦沒什麼好感,但問題是這孫女,可是他嫡長孫女。
偶爾還會叫奶娘抱著過來給他看看。
司徒錦聞言不語,低頭抿口茶,慢慢的轉動視線,眼角餘光向後看了一眼賈赦,看人怒不可遏的模樣,瞬間眼眸瞇起,心裡一番計較,「叮咚」得一聲,茶盞碰到茶蓋,發出清脆的聲來。
「王大人,不敢當。」毫不猶豫的拒絕王子騰遞過的橄欖枝,司徒錦帶著絲譏諷的語調,將王氏的罪行一一說來,莫了,道:「老二說要休妻!」
「這……」王子騰不去看王夫人的臉色,陰沉著臉,緊握雙手,指節咯咯作響,壓抑著聲音緩緩說道:「這是應當的。」
「不,二哥,你不能這般狠心啊!」王夫人看見王子騰如此決絕狠心的模樣,終於崩潰,臉上灰白一片,雙眼裡都透著絕望,嘶喊了一聲。
「你這毒婦累的我對不起賈家的列祖列宗,還有臉說?!」見王子騰無意,賈政眼眸帶著陰鷙,憤憤的呵斥道。
「我毒婦?」一聽到這話,原本枯如死灰的王夫人忽地呵呵的大笑起來。
笑聲帶著絲刺耳飄蕩在花廳裡,讓人聽著毛骨悚然。
「賈政,若不是你無能,我需要如此嗎?」王夫人面色扭曲,音調陡然拔高。
賈赦旋即探著腦袋,豎起耳朵,想要聽八卦。
司徒錦扇子一展,敲了賈赦腦殼,但卻是即使的開口制止住王子騰出口說話,「爺到不知何時我堂堂賈家榮國府二少奶奶要做如此勾當,原來是滿腹委屈,不妨今日就當著大家的面好好的說說清楚,免得日後說我賈家賬勢欺人!」
「好,說個清楚。」王夫人聞言嗤嗤的笑著。
賈政卻是粗紅了脖梗,額上青筋凸起,怒吼著,「無知毒婦,竟然不知悔改,還亂潑髒水?!」
「我,毒、婦?!」王夫人眼眸冰冷,她如今冷靜下來
來。原本事發雖然害怕,但是她有兩子一女,還有頂有才能的二哥,所以她有恃無恐。但是今日原本滿懷騏驥而來,到頭來卻是一盆冷水迎頭潑下,把她瞬間潑清醒過來。
是了,她一直全心全意信賴的二哥,其實早就是兩手算盤了。
聽聽,他叫賈赦親家。
親家!
她怎麼忘記了大房裡還有高枕無憂,她的好侄女呢。
「哈哈,我毒婦?告訴你賈政,其實賈家最毒的就是你娘!」王夫人乾脆的破罐子破摔,眸子帶著仇恨的凶光看向安坐上首喝茶的「賈赦」,「你知道賈璉是怎麼被養廢的嗎?」她王梓芸不好過,賈家所有人也一同得拉下地獄!
賈赦臉拉長。
司徒錦也隨之放下茶盞。
「賈史氏那個老虔婆為了不讓我的珠兒被比下去,故意……不對,她高明就在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忽視,懂嗎?忽視!!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不懂,看著才三歲的賈璉眼裡露出的那種羨慕騏驥甚至祈求,心裡還帶著絲同情,畢竟呵呵,他那麼聽我的話。」王夫人像是在回憶,眸子裡帶著絲眷戀,「我心恨也是被逼出來的,那個老虔婆!哦,對次子如此,你那個小小年紀就早慧的賈瑚,跑得了嗎?」
「誰敢插嘴一句,殺無赦!」司徒錦一把拉住賈赦的顫抖的手,道,朝上瞥了一眼。
王子騰愕然的看著殺氣頓現的「賈赦」,還有他身旁陰沉臉的僕從,一想到當初賈家後院那出現的身影,忍不住的牙齒上下打顫,他好像……好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虎毒不食子!」王夫人正說得痛快,並沒有發現異常,而賈政卻是被忽然而來的暗衛給摀住了嘴巴,想喝斷也不行,便只能聽著人倒豆子般乾脆利落著:「可是,那個老虔婆不喜歡你,原本還是挺喜歡孫子的,可是當孫子與最愛的兒子有了衝突,尤其是最愛的兒子也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孫子,她選擇誰,不用我多說了吧?賈赦,這就是你可憐之處!縱然你如今得寵,但是那老虔婆心裡永遠沒有你的一角呢,而賈政如今依舊無能,但是只要他擺出一個姿態,老虔婆就能甘願為他清掃一切障礙。」
「你胡說八道!」賈政面色猙獰,咬掉暗衛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一步,朝王夫人猛煽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王夫人連連後退幾步,翻倒在地,錯愕的捂這流血的嘴角,「賈政!」
咆哮著王夫人一手拉住賈政的頭髮,狠狠的一拉。
賈政旋即吃疼,「你這毒婦,放開。」
在場沒有人說話,靜靜看著眼前扭打在一起的兩人。
「我是毒婦,你又是什麼?呸,沒用的蠢才!」
「惡婦!」
「……」
賈珍完全被震撼住了,久久還沒反應過來。
司徒錦輕輕拍著賈赦的手,安撫著。
賈赦面色陰寒,整個人都散發著陰沉之氣。
他那個時候,對賈史氏還留著一絲的念想,總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沒有達到母親的騏驥,畢竟母親出身侯府又嫁入國公之家,父親也是有能耐的能夠原位繼承國公,到了自己,不過一等將軍的虛銜,沒有滿足封侯拜相的目標。
但是,他的孩子。
一想起自己疼若珍寶,又聰慧非常,且懂事乖巧的長子,那一刻,賈赦連親手殺人報仇雪恨的心都有。
「我要回府!」像是溺水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賈赦緊緊的拽住司徒錦的手,尋找依靠,張嘴殺氣騰騰道。
「好。」司徒錦默默的一歎,他腦海中有賈赦的記憶,如此這般……眼眸看了一眼毫無生機,面色蒼白的賈赦,不由的想要伸手抱抱。
因為有記憶,才會感同身受。
才會同情!
才想著寵溺著他,讓其眸子裡再現光彩?
手牽著賈赦,兩人若無旁人,直接朝外走,但是腳步走到門口卻是一滯。
因為正嘶打的賈政喊道——「那大嫂總是你嫉妒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