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司徒錦擰起了眉頭,眼不見心不煩的把影衛傳來的密信揉成一團,取出火折,點了小火,看著手裡信箋燃燒冒出絲絲的黑煙,扔進了鐵匣子裡。成年兒子基本性子怎麼樣,他心裡有數,賈赦隨意折騰沒問題。但是,他之前感慨老了老了,把幾個幼子還有小孫子放在身邊教養,閒來時候含飴弄孫,可沒想到就這麼幾天功夫,十五十六就紅豆最好吃了!
賈赦,你這麼不學無術對得起帝師女婿的稱號嗎?!
默默的扶額無語片刻之後,司徒錦看著走進來的賈璉,忽然眉宇鬆開,唇角慢慢彎起了一個笑容,「璉兒,一年以後將開恩科,你年後便下江南求學吧!」接下去一年,他要大刀闊斧的改革,肯定缺人!
「!!!」
好像今科舉春闈還沒考吧?怎麼就開恩科了?賈璉茫然的眨眨眼,爹,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未僕先知啊?!!
看見便宜兒子的傻模樣,司徒錦唇角弧度彎高幾分,勾勾手指,敲敲桌案,笑瞇瞇的問道:「你行色匆匆而來,所謂何事?」
「父親,老太太……」賈璉聽到問話,回過神來,按下心中的不解,瞧了一眼「賈赦」,眉宇蹙起,臉色帶著一絲的難為情,「我今日請安,無意中聽到,老太太似乎要把元大姐姐送……送到九皇子府中,謀求側妃,大姐姐頂著的是您一等將軍侄女的名號!」說到最後,面色卻換了一副憤慨的神色。
他到現在也稍微懂了那麼一些!賈元春饒是從五品的官的嫡長女,也門當戶不對上皇子側妃,可是頂著一等將軍侄女,代表的就是他們榮國府……不對,是一等神威將軍府!但最重要的問題是,現在壓根不能參合到皇子鬥爭中來,潑天富貴不能從龍求得!皇帝那麼多兒子,怎麼壓得中啊?
而且,老太太壓根不打算問父親的意見!
還是他請安的時候,偷偷聽到的。
「賈元春?」司徒錦聞言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然後腦海閃現相關的記憶,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好好的得千金小姐不做,入宮也不是選妃嬪,而是為女史!
女史,說好聽點也好聽不到哪裡去,認字的大宮女罷耳。說難聽點,司徒錦面色坦然,訕笑一聲,借腹生子的工具!比起選秀進宮的女子,女史得恩寵之後,由於身份名不正言不順,能更好的被人所控。
這裡面的貓膩,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早些年,老七,十一,就是這麼來的,就算其母日後被封貴人,他們也矮了一截。不過,十一倒是幸運,其養母穆貴妃無子,對他照顧有加,打算日後出宮當太妃養老的。他當皇帝的還沒死呢,穆家就打算好了,說是政治聯姻,心裡難免也有些小酸澀,盼著他早死啊~
「父親……」
聽人呼喚一聲,司徒錦將擴散的思緒收回,抬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神色略帶不忿的賈璉,語氣淡漠如常,「賈……」話語一頓,疑惑道:「皇上不是開恩放宮中適齡女子回家了?這賈元春回家待嫁難道還能頂著一等將軍的名號不成?!」他記得民間嫁娶是講究門當戶對,而且,什麼時候側妃這麼廉價了?貌似,這兒子娶妃,還要經過他同意吧?
司徒錦暗自腹誹一番後,又從賈赦角度思忖了一番,也想不通賈母何來這麼硬氣!當年進宮寫個一等將軍名號,代表榮國府,但是現在榮國府了,經過這麼一系列的事情,他們還何來的底氣還認為賈家榮國府的名號給人拿捏住?
是鳩佔鵲巢多年導致理所當然了?!
司徒錦揮手讓賈璉退下,喚來影衛,低聲詢問了幾句,面色露出一絲的嗤笑。
賈政一家子早已被他塞進梨花院了,但是賈母尚未動過。
看來這老太太也是太過老當益壯了!
死了要守孝三年,而且,畢竟不是親兒子,猜不准賈赦那逗比玩意的心思,不如……司徒錦眉宇一蹙,是半死不遂好呢還是替身好呢還是關佛堂好呢還是……
選擇太多,他也跟著有選擇困難了怎麼辦?——
渾然不知自己被真皇帝賈兒子輕描淡寫的決定了日後的去處,此時,賈母看著因一道聖旨而被遣送回家的元春,腮凝若荔,鼻膩鵝脂,彩精華,端得是大家閨秀的優大氣,只不過如今諸事,眉宇間帶了一絲的深沉,默默的歎了一口氣。當年不願高不成低不就,謀劃入宮,望博一場滔天富貴,但卻蹉跎了女子最美好的佳期,一事無成。
被人注目的賈元春神色微微一動,心裡頗為不是滋味。她少時進宮不過十二年華,一眨眼,七年時光悄然而逝!因皇帝輕飄飄的一道聖旨斷了青雲路,她被迫回了榮國府。可回府之後,沒想到半月不曾通消息,府裡早已天翻地覆。聽完母親的哭訴,環視著狹小的屋子,想起當初自己貴為榮國府嫡長孫女的情形,不由的咬牙,腦海閃過種種,然後當機立斷,來到了賈母屋子裡。
她如今十九,年一過,便是二十。這般年紀,定然也找不到好人家,還不如放手一搏,為自己也為二房。
「祖母,元春求您了,就幫孫女這麼一回吧!」賈元春跪地,眼眸含淚,欲落未落,帶著一絲的堅忍,咬著嘴唇,哀聲連連。
看著面前哭的肝腸寸斷的元春,賈母攙扶起人,摟在懷裡,心肝肉兒的哭了一通,「你這孩子,自小我養長大的,又豈會不知你懂事,我苦命的孩子啊……」柔聲勸慰著,看著撲在懷裡的元春,揉揉髮絲,垂淚的眼眸卻劃過一絲算計的目光!如今甄貴妃忽地被驟降貴人,與甄家雖然素有聯繫,但龍威難測,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太不穩了!賈家明面上是太1子黨,老祖宗軍中的舊脈跟著忠成親王走,她又與甄家老夫人交好,兩家來往
往素來親密,如今就是繼後一派都是人插不進手。
她先前原本是想藉著林如海的名號,讓老二前去交談,但是卻毫無用處。
如今,正好試試後院路子。
將思緒慢慢轉悠了一番,賈母露出慈愛之色,拍拍元春的手,低聲笑道,略帶堅定的神色,「咱們賈家女兒該是尊貴無比的,何況,你可是正月初一,命格富貴呢!」
「老祖宗~」聽得出賈母話中之意,元春緩緩暗鬆一口氣,起身彎腰謝了之後,熟稔的替賈母輕輕錘肩捏背,說著話哄人開心。
祖孫正說話間,鴛鴦端著湯蠱,通傳之後,恭恭敬敬的走進來。
抬起眼睫望了一眼正說笑的兩人,鴛鴦心裡流露出一絲的感歎。老太太屋子裡許久不見歡聲笑語了。自從府裡被大老爺以雷霆不及迅雷之勢整頓了一番,除了他們這些伺候老太太的,其餘人都換了十之八1九,且大老爺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個極為嚴苛的嬤嬤,又重新教導了一番規矩,說什麼府裡不養他們這些嬌滴滴的副小姐!
一想起這個,鴛鴦心裡一肚子火氣,她又哪裡嬌滴滴了?這些端茶送水的事情本該就是粗使丫頭干的!寶二爺說的沒錯,老嬤嬤們真是死魚眼珠子。但是,她區區一個丫頭,又不敢違背大老爺的旨意,只求老太太重新掌握榮國府,或者若是一直由大老爺所掌,那祈求有朝一日,她能說動老太太開恩,把她放出府或者去金陵跟爹爹媽媽一起看守莊子。
「鴛鴦啊~」賈母看著一板一眼的鴛鴦,恍若春日裡猛然倒春寒,一下子又冰天雪地,寒風瑟瑟,索然無味起來,往日這些小丫頭一起承1歡,奉承的話一堆一堆還會偶爾還無傷大的撒個嬌。她向來喜歡那種主僕和睦的氛圍,顯得特別的仁慈。但是現在稍微靠近一些說話,都沒人敢。
賈、赦!
這一切一切的源頭,都是這個不知道為何犯撅了的兒子。
黑了心肝的,恨不得掐死在襁褓裡。
賈母眼底透著一股陰霾,端起湯碗,拿著湯勺剛剛喝了一口,忽地放下,哀歎一聲,「瞧我這記性,近日裡府裡這麼多事情,玉兒的人參養榮丸你們配下了不曾?」
鴛鴦聞言一愣,訕訕的搖頭,「奴……奴婢不知。」
「給我去把老大叫過來,好好的問問,他這個舅舅是怎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