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赦大老爺此刻很煩躁,非常的煩躁!!!
原因在於,他外甥女林黛玉要進府了。
原本區區一個小女孩,進就進,反正偌大榮國府也不會虧待了她去。
可是,他跟她娘,嫡親的妹子賈敏,關係很冷淡!!而他一個虛爵將軍不喜讀書愛金石古玩的,自然跟讀書人探花妹夫也說不上話來。大家原本就是面子交情,那麼相見,擺個面子情,他也擺得起。
但是,他剛才收到消息,賈老二這傢伙明明知道林外甥女來了,居然去齋戒了!
齋!戒!了!
呵呵,這個時間點挑的真好。
他們關係好也去不見,作什麼要他呆在屋子裡一整天??顯得他眼巴巴林家似的……
真是越想越煩躁,心裡愈發的不舒坦,賈赦也想甩袖出去,到古玩街轉悠一圈淘點寶貝,或者誰家樓裡新來的姐兒唱個小曲舒緩舒緩心情!!但是,蹙蹙眉頭,老太太近些日子,他次次請安就絮叨著小妹閨閣如何如何,算計著林外甥女到來時間,若說他不知曉,如今人已經在後院,他又找不出什麼好正經的借口,總不能也說自己齋戒去了吧?
一家子都去齋戒了??
賈赦坐在楠木椅上,仰頭看著房樑上的雕花,手裡轉悠著白玉獅子,放空腦袋想主意。
其實,見見外甥女,這大舅情誼他也是給的,但心裡總歸就嚥不下這口氣。
他有四個妹妹,三個庶妹,一個嫡妹。
三個庶妹或多或少初次學針線給個荷包偶爾弄個糕點,求他辦個事兒,讓他有些為兄長的優越感。但是這妹子,就像他當初知道太太生弟弟,心中無比喜悅,撒嬌求著祖父祖母給弄了他最喜歡的玩器,每樣都積攢的,等弟弟長大了一起玩。
可是現實就像一盆冷水,把他傻愣愣的潑醒了。
這妹子也這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每每看著他們兄妹說說笑笑,太太慈愛有加,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所幸,他還有祖母。祖母走後,娘子也是溫柔體貼的。
但是……
「辟里啪啦……」鏡片落地激起一陣響動似乎還迴響在耳邊。
賈赦心一驚,揉揉太陽穴,腦海裡浮現出鏡碎的那一幕徹底熄了兄妹的情誼。
這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不過一玻璃炕屏,待嫁的賈敏瞧上了!雖然是珍稀貨,他豪擲萬金,剛淘來的。但喜事當頭,說幾句好聽的話語,沒準他就給了。可千不該萬不該,賈敏話裡畫外拿著銀錢說事,暗指他亂支名目用公庫銀子充私人。
他從小養在祖父母膝下,老一輩大多,嚴兒子,寵孫子。他也是被人嬌寵長大,這性子對上同樣被父母嬌寵長大的妹子,那就是針尖對麥芒了。
區區幾萬兩的銀子他從未放在心上,而且,他壓根從不入公中賬房!!!原以為是一時氣急口不擇言給他扣上幾乎「盜取」這帽子,待後來爭吵之中說道私房,他才恍然大悟。
他手裡一向疏闊,不過於娘子嫁妝豐厚,且又是經營有方的,又把他的私產打理的蒸蒸日上。雖然祖母私房大部分留給了他!除卻幾樣女子特有的飾物,還有明面上店舖田莊銀兩分給了眾人,其餘私下裡的都給了他,但是祖母唯恐她走後,人心不古,他又無力經營,都折算了不會貶值的黃金,埋於密庫裡。
不過……他也沒臉去挖祖母的私房。
他一時語滯,對方咄咄逼人,爭辯不過,不想提私房一事,直接摔了玻璃炕屏,兄妹關係冷入低谷。
暮然回首當初,年少氣盛,如今人都……
正愣怔之際,便有穿紅綾襖青綢掐牙背心的一個丫鬟走來,俯身行禮之後,笑道:「大老爺,林姑娘來了,大太太請您過去。」
「好!」賈赦起身,剛踏步外走,目光不其然的對上書房內的螭龍彩屏。
心裡忽地一笑,螭龍寓意美好,吉祥,也寓意男女的感情和和睦睦。這彩屏還是祖母陪嫁之物,年代雖久,但乃是珍品,上面還有前朝名動天下女先生的親筆落下的祝福,原本他聽著張氏的寬慰,想拿這個去賠禮道歉,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錯了什麼。
可是他是大哥,又有父母施壓!秉持跟小丫頭片子計較丟面子的念頭,他鄭重上門,但是人避而不見。
一次看妹子出嫁份上,忍!
兩次後面有父母在,忍!!
第三次,還不見,誰跟你低聲下氣!
直接自己用!
有錢,就任性!!——
腳步一滯,回憶往日,賈赦摸摸屏幕,上面的螭龍遨遊,飛騰空中,栩栩如生。
忽地,手指微微傳來刺疼,賈赦忙收回手,但是下一瞬腦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識。
細微的血絲流入螭龍眼中,泛起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芒。
「大老爺~
許久不見人動,丫鬟觀之神色,緩緩叫道。
「嗯?」聽到聲音,司徒錦陡然閃過一道狐疑神色,斜看了一眼出聲的丫鬟,還有背後站立的小廝,瞬間臉色陡然突變!冷冷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滿滿的四
排珍寶閣,上面的珍奇古玩種類繁多,牆壁上懸掛著大大的玉扇,展開一副敖菊立秋圖,臨窗擺放案幾,靠牆有一排楠木書櫃,零零散散的堆放幾本書籍……
這地方……
司徒錦微垂眼眸,瞬間想到了奪舍移魂之說,寬大袖子裡的雙手不由緊緊的拽緊。
逆子,一定是那幫逆子,想要謀朝篡位!!
他一個月前下旨廢太子,不過短短三十日之內,上奏折重立太子之聲堆滿了奏折,更有老三老五下跪叩求,代父請殺太子。
還有術士陳情,言之太子乃是魔障邪風入體。
國之將亂,必有妖孽!!
不過一瞬,漢武戾太子蠱毒之亂,忽地在他腦海凸顯。
他今日與御案之上,看著奏折,怒氣攻心,摔了茶盞,不慎割破手指,正呵斥戴權不要興師動眾之際,下一瞬,他便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習慣性的抬手想要曲起手指,思考,目光不其然的看到了一雙白皙修長保養良好,竟然一點繭子都沒有的雙手!當下心中一怒,此身軀定然不成武不就。想他,政務繁多,但閒暇之時,也成武功,樣樣皆學,恨不得擠出時間來學。否則,若不懂,如何來駕馭臣武將?!
但是眼下……思緒翻飛之時,只聽得那丫鬟又道:「大爺,林姑娘正等您去見呢~」
「大爺,您若是不喜歡,那邊……」旁邊有貼身小廝觀主子神情,略微思忖一番,機靈道:「林姑娘不過是小輩,您近日以來身子不好著,舅舅也有理由不見……」
「嗯?」司徒錦蹙蹙眉,眼前的情況似乎對方並不知移魂之事,難道不是刻意串通好的,要不然便是演技太好?不過這奴才顛倒黑白的能力也頗為厲害,張嘴便來!
但是看他說話與原身熟稔程度,恐怕……
司徒錦眼眸暗了暗,嘴角一勾,淡淡道:「那該如何說呢?」
話音一落,玳安心忽地砰砰直跳,但是他身為賈赦貼身小廝,知曉主子的脾氣,且哄得大爺開心之後,賞賜多多,於是忽略了心裡這莫名湧出的害怕膽怯之情,道:「大爺,您不妨這般……」
司徒錦聞言一訕,他初來,若是沒有理順關係,貿然出言壞了事可不過,細看了一眼眉宇間帶著得意的小廝,宛轉道:「朕……整日身上忽地不舒坦,且見了姑娘彼此傷心,暫不忍相見。勸姑娘不必傷懷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是和家裡一樣的。姐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作伴,也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只管說,別外道了才是!」
說完,司徒錦心裡愈發不舒坦了。他一向開口威嚴深重,而這副身軀,連音色也浮色輕飄,沒點穩重大氣。
「是。」丫鬟領命而去。
揮揮手,司徒錦示意眾小廝丫鬟退下,一個人靜靜的呆在屋中,想要尋找身份的象徵。
翻閱桌案上的印章。
司徒錦不啻晴天霹靂,瞬間臉色陰沉如墨。
一等神威將軍賈赦!
榮國府!
賈、赦!
鼎鼎有名的紈褲,連他都知曉,馬棚將軍!
當家家主無能到住馬棚邊,御史前陣子剛借此上奏,暗刺他寵溺幼子,到時嫡子落的賈赦這般地步。
他藉機敲點諸皇子,但身為當事人被參之後,只言是為讓老二貼近孝順,愚孝的名號倒是在清流之中,洗刷了一絲的污名。
但是,他知曉,並不因為此。
乃是榮國府家中有一攜玉而生的哥兒寶玉。
攜玉而生!
正面篆刻:莫失莫忘仙壽恆昌!
反面云: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倘若真有大造化,這賈家是想造化成皇家?
玉,權勢之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