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花常在,老爸是一名初中老師,老媽在一傢俬企工作。據爺爺說,我出生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天老爸放下教鞭後,就騎著摩托車匆匆忙忙趕到了醫院。等他到醫院的時候,老媽已經被推進了產房。老爸在產房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時而坐在長椅上,時而扒著手術室的窗戶往裡看。手術室外的窗台上放了兩盆含苞待放的曇花,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穹宇,緊接著是一聲驚雷,再下面就是一陣娃娃的啼哭聲。
是的!你沒猜錯,我,誕生了!
老媽被推出產房那一刻,窗台上的曇花好巧不巧正好開始綻放,此情此景,滿腹經綸的老爸不由得脫口而出:「這個娃是聞著曇花香而來的,只願他今後不要像曇花那樣稍縱即逝,以後這個娃就叫『花常在』吧!」
無奈,雖然我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卻也只能頂著後宮娘娘這個名號闖蕩「江湖」了。
我的家鄉在江蘇蘇北一個叫塘溝的小鎮,顧名思義,這個美麗小鎮四圍池塘眾多,河網密佈。對於一個以「樂天派」自居,調皮搗蛋的小男孩,這絕對算得上上天恩賜的最好的「匪窩」。
想一想這樣的畫面:一個熾熱的夏日午後,剛剛吃完午飯,大汗淋漓,一大家族的人圍坐在一起;可是盼天無雨,芭蕉扇又總扇不去「火焰山」的酷熱。於是大人們吃好後,抬起桌子,扛著小凳子,在一片濃密的樹蔭下搓起來了「國粹」~~麻將,女人們則圍坐在桌的四周,拉著家常,時不時插上一句,評論著誰的牌打得好,誰的牌打得不好。小孩子們,如我,就會結伴去不遠的天然池塘鳧水,大家一邊狂奔向池塘,一邊脫著衣服,未臨池塘便已全部脫光,然後衣服朝岸邊一扔,捏著鼻子,大呼「亞古獸進化」,「比丘獸超進化」……一個跟斗扎進河裡。良久,終於浮出水面,既而嬉笑怒罵,好不痛快。
那時河裡的魚蝦超多,常常地,會聽到一個小夥伴大哭著爬上岸,仔細一瞧,小夥伴的「小丁丁」上吊著一個大「紅龍蝦」呢。於是,大家便開始摸魚,等鳧水完了,魚也摸著不少,便又升起一道篝火,將戰利品烤熟,儘管那時沒有那麼多的調料,卻是舌尖上最美的享受。
偶爾,路邊會來來往往一些行人,遇到大人,大家便紛紛跳進河裡;遇到跟我們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大家便紛紛並排站好,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甩著「小丁丁」,直到小姑娘捂著臉,大哭著跑遠了。
等到夜幕降臨,在大人們的一片呼喊聲中,一個個才極不情願地往各自的家裡挪去,並相約來日繼續作樂。
在我們鄰村有一戶人家,家裡有一女兒,和我們一般大小,生得水靈靈的。她們家擁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果園,這在我跟小夥伴們看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我們一直眼饞她家果園裡誘人的蘋果。
終於在一個夏日午後,在大人們多還在午睡的時候,我們的「罪惡之手」伸向了那片果園。我們先是趴在田埂裡匍匐著前進,就好像紅軍穿越火線那樣,以避開他們家人的視線;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竄上樹,捋下一片果子後,連同樹枝一起扛著迅速逃竄。
有一次,我們又一次得逞後,在河邊一起分贓。突然地,她像鬼魂一樣飄出來,「原來是你們這群小偷偷我們家的蘋果!」
我們先是被嚇了一跳,等知道只有她一個人時,便不再害怕,趾高氣昂,挺著胸脯,「怎麼著了,就是偷了!」
說著,就有人要脫褲子把她嚇走。
我們原以為她會哭著跑回去喊家裡人,誰知道她看著我們手裡新摘的蘋果,眼裡竟也放光,「這些都能吃了麼?好不好吃?」
我們又是一愣,既而紛紛把蘋果往她嘴裡塞,「熟了!熟了!都熟好幾天了,你嘗嘗。」
可是她閉著嘴怎麼也不肯吃,等我撓了她一下後,她終於松嘴,咬了一口,發覺真的挺好吃。
於是,便出現了這樣一個溫馨的畫面:一群「小偷」跟一個「受害者」小姑娘相偎坐在河邊,推推搡搡「分銷贓物」。
她跟我們說,他們家的蘋果,因為要用來換糧食,家裡人都不准吃,有幾次偷吃還挨了打,所以她自己都沒怎麼嘗過,都忘了是什麼味了。
最終,我們約定好,以後我們偷他們家蘋果,只要她不告訴她家裡人,我們便分她一份。
她先是怎麼也不同意,終於還是敵不過蘋果的誘惑,答應了我們。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偷蘋果輕鬆了許多,也「光明正大」了許多。但,失策的是,我們只選擇了其中幾棵容易爬的樹作為目標了,這樣一來二去,那幾棵樹便光禿了。這也引起了她家裡人的察覺,終於,在一個本該是大人們搓麻將,睡午覺的午後,我們和她正在分贓的時候,被她爸爸逮個正著。我們丟下蘋果和她,衣服也來不及脫,跳下河,鳧著水遊走了。她爸爸在破罵幾聲無果後,把氣全撒到了她身上。我回頭看她的時候,她正哭著被她爸爸拎著耳朵拉走。我停止了逃跑的腳步,回頭看著她哭喊求饒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那以後,我們便再沒見過她。
有一次,我從她們家門口經過時,聽見她在叫我。透過門縫,她跟我說,她被她爸爸鎖在屋裡了,現在很渴,想喝水。
我說,「你等一下,我去買冰棍給你吃。」
然後,我跑回家裡,在媽媽藏錢的地方偷出了一張毛爺爺,奔跑著去商店,經過我再三保證錢不是偷的後,老闆終於賣了一支冰棍給我。而後,等我終於從爺爺那兒要來一毛錢後,我又把錢放回了原處,以為一分不少,媽媽就不會察覺了,為此挨了媽媽的一頓揍,那都是後話。
等到我捧著冰棍趕到她家時,她仍在望眼欲穿地等我。我趕忙把已經開始融化了的冰棍從門縫塞給她,她大口大口地吃著,俄而,終於看見門外正在吞著唾沫的我,便把冰棍從門縫塞給我,「你也吃一口吧。」
「不用了,我剛吃過,」我乾嚥了一口唾沫,又把冰棍塞給她。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她嘟囔著嘴,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於是,通過門縫,我咬了一口。
「哎!哎!你咬小一點!」見我一口咬掉了忒大一塊,她急了。
就這樣,她咬一口,我咬一口,「終於」把那只「碩大」的冰棍吃完了。
突然,她大叫一聲,「我跟你吃同一支冰棍,我會不會生小孩啊?」
我也懵了,在那時的記憶中,電視上的男女總是在親嘴後不久就會生小孩。於是,潛意識裡,我們以為男孩和女孩直接或間接嘴巴碰到嘴巴,就會生小孩的。
我也慌亂了,「那怎麼辦?你趕緊吐幾口唾沫,這樣應該就不會了。」我信誓旦旦地說。
「呸~呸~」她大口地吐著唾沫,「要是生小孩了可怎麼辦啊?」
說著說著,她又哽咽了起來。
「…不…不知道呢,怎麼辦啊?」此時,我擔心的倒不是生小孩的事情,我更擔心的是有了小孩後,是不是我的零食和玩具就要分他一半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我,「要是生了小孩,我就要帶他去你們家了!」
「奧,我叫花常在,你呢?」
「唐夢潔。」
於是,我們便約定如果以後有了小孩,零食可以分他一半,但是玩具絕對不行。
從那以後,我幾乎每天都要去陪她。有一次,可能她吃壞了肚子,說脹得難受,感覺就快要生了。
我一板一眼學著電視上那樣,叫她趕緊躺好,拿被子蓋著,只露出一個頭(儘管當時並不知道被子是幹什麼用的);然後,我就透過門縫,為她鼓著勁,「使勁!使勁!」
終於,她醞釀了好久,放了一個屁!
那之後很久,她都不願理我了。
突然又有一天,她很難過地對我說,她們要搬家了。
我突然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那怎麼辦?」
「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恩恩∼∼」我終於如釋重負,不再為「分家產」的事擔憂了。
她要搬家那天特地早早跑來跟我說了,我突然又感到措手不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於是,我又動了歪主意,把老媽新的「藏金庫」洗劫了,這次我變聰明了,只拿了幾毛錢的小面值。即使這樣,我仍然被老媽揪了出來,被狠揍一通後鎖在了家裡(鎖在家裡貌似是小時候爸媽用的最變態的「酷刑」了,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的)。好在我皮厚,始終沒供出來錢被我藏哪兒了。可是,由於被鎖在家裡,我也只能央托小夥伴幫我買了一個,早就喜歡得不行不行的,漂亮的發卡給她。
想像中,一直短頭髮的她,戴上那個漂亮的發卡該會多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