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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北,兩軍相抗,鄭啟之一行取得了絕對的勝利,第三路軍埋伏在晉北同北狄之間的要塞上,待對方逃兵行至殺出企圖將他們盡數斬殺在這一帶,只可惜因為對此處地形的不熟,佔據了上風的鄭軍很快的落敗,北狄的將士抓住了反擊的機會,絲毫沒有戀戰,迅速的逃離。
吃了敗仗的第三路軍叫鄭啟之覺得十分憤怒,火氣湧上心頭,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捏著手中的長刀,盯著第三路軍的將軍,這眼光冰涼泛著冷意。理智還在腦海中盤旋,叫他沒有對這位吃了敗仗的第三路軍的將軍下殺手,良久之後他只是說了一句,「整合你的隊伍,現在救火為重中之重!」
城中的朔此刻還活著,只是已經奄奄一息了,當日殺出去的人沒有一個折返,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也說不清楚。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期待掘突真的能夠搬來救兵,天長日久的,城外的北狄士兵或者死、或者失去了耐心,放過他們一條生路。朔憑著這個信念,在已經斷糧斷水的情況下仍然勉勵的堅持著,他相信再過一個晝夜,救兵就來了。
城中的士兵越來越多的倒了下去,因為糧草和飲水都已經不足了,這樣的窘境讓每個人都對生失去了希望,每天看著月升日落的越發思念故鄉了,若是就這麼死去,很快就可以見到親人了,想起這些,這些飽經滄桑的士兵臉上就難以自已的流下了兩行清淚。
「再堅持堅持,援軍很快就到了!」朔對著自己的將士們這麼說道,可是已經毫無說服力可言了,他每日都重複著相同的句子,令人感到絕望,朔繼續說道,「城外的北狄將士不可能一直在這裡放火下去,現在就是拼我們誰的耐力更長的時候了,你們不能倒下去!我們還要班師回朝呢!」
「將軍!」一位士兵說道,「若是真的有那一日,請將我的屍骨交還給我的父母!」
「將軍!」另一位士兵說道,「請帶這裡的一捧土回去交給我未婚的妻子,請她另外尋個好人家嫁了吧,我們還未曾謀面,不必為我太過傷心。」
「將軍!」還有一位士兵說道,「若是你活著回去,請告訴我的家人,說我下落不明,可能逃出去了,還活著……」
軍隊中嗚嗚咽咽的充斥著這樣悲愴的氣氛,最後連朔都失去了自己的信念,頹然的坐在城中等待著熊熊大火中,他們一個個活人被這樣生生的困死。就在這樣絕望的關頭,城外的火勢忽然笑了下去,這一日是個十五,月圓中秋的時候,偌大的月亮被照的泛著紅光,不知道是火光還是因為人們已經蔓延猩紅。
這一年的中秋如此寥落、如此淒涼,這一年很快又要過去了。
「火勢是不是小了?」朔盯著遠處的大火問道,將士們一個個的被悲慼的節日氣氛所籠罩,根本無暇去注意這些小事兒,還有些尚有一點點力氣的士兵正在為大家彈奏著大周的國風,聽著這家鄉的音樂,多少以慰思鄉之情,待到了黃泉路上,眾人結伴而行,來生還會是一條好漢。此刻聽著朔說起火勢來,大家都將目光轉向了紅紅火光的最深處,起初眾人以為是朔看岔了,心中有所想,眼中便有所景,可是怔怔的盯了一會兒,才忽然有人站起來指著遠處說道,「大火小了!大火真的小了!」
「是啊,將軍大火小了!」一位士兵指著這熊熊大火說道。
「是啊,將軍,一定是援軍到了!」另外一位士兵忽然也站了起來,整個軍中剛剛才衝著悲涼的氛圍,此刻一轉眼已經變成了一種亢奮之情,眾人在這大火包圍的城中又叫又跳,看著這熊熊火勢慢慢的退了下去,心中都激動不已。
每個人被澆滅的希望又漸漸的燃起,雖然火勢越來越小,心中那團對生的渴望卻越來越大,直到三天日後,火勢徹底的被城外的鄭軍熄滅,此刻的朔才忽然意識到大事不好了,「門外若是北狄熄滅的這火勢,他們很可能就要攻城了!」
「那正好!」一位士兵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老子正好此刻沒有地方撒火,他們衝過來,我就殺個高興,這麼死了,比窩窩囊囊的死在這大火裡要強得多!」
「是啊!」還有一位士兵站起來應和道,「我們就衝出去,叫他們看看我們大周的兵都是誓死不屈的!」
眾人這麼說著,卻已經沒了力氣,朔看著眾人搖了搖頭,「帶最輕的劍!挑最快的馬,不要和對方正面交戰,我們盡量以最快的速度殺出去,然後逃離這裡,在此地以北的晉陽城集合。」
「可是將軍……」士兵有些不服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朔說道,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劍和馬匹了,火熄滅不多時,城門轟然坍塌,然後是大片的軍馬聲自遠處響徹而來,鄭啟之擔心朔大軍會將他們視為北狄的軍馬而開戰,因為在進入這裡以前特意叫人繡了一柄戰旗,上面大大的寫了一個「鄭」字,這一向與他快而低調的行軍風格截然不同,就在朔準備打馬狂奔的時候看見了這面旗,忽然就拉住了轡頭,從馬上翻身下來了,高舉著手中的長劍。
士兵先是看見對方的帥氣,再是看見了下馬的朔,立刻問道,「是援軍到了?」
「是援軍到了!」朔此刻的心中既激動、又覺得有種深深的落寞,褒後的命看來是折損在他們一行的手中了,可是這一萬多人的軍隊卻因此而獲救了,給秦地和大周都留下了相當的兵力。
士兵們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相擁、歡呼,城外鄭啟之的大軍帶來了糧草和飲水,一解軍中的困頓,鄭啟之走到朔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們來晚了,好樣的,能堅持到現在!」他說的話是一種鼓勵,眸子裡卻絲毫看不出欣慰的神色,朔心中也明白,鄭啟之一定巴不得他們都已經死在這裡,才好
好講褒後正法,才好叫鄭伯友失去了自己的靠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褒後與鄭伯友竟然就成了這樣的利益共同體。
「鄭將軍!」朔看著鄭啟之喊道,「多虧你們趕到的及時,為我們大軍留下了如此之多的有生力量!」
鄭啟之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褒洪德呢?」
「褒大夫只怕是……不幸戰死沙場了,」朔不得不如實的回答,「前些日子,他打算帶軍發起突圍,衝出了熊熊大火之中,可能已經殞命了。」
「是嗎?」鄭啟之摸了摸自己的光滑的下巴,今日為了入城,他還特地洗漱了一番,此刻看著和這一群狼狽的兵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軍被困是何人的決策?」
「是我的!」朔說道,「與褒大夫無關!」
鄭啟之微微的笑了笑,心中自然是想說朔的蠢,他自以為如此說就能保住褒家餘下人的性命,去不知道這麼做不但保不住褒家的人,還會將自己的前途也折進去,只怕日後這大周司馬一職,朔得交出來了,他拍了拍朔的肩,面色凝重,「此事我必須要如實上報!」
「我明白。」朔點了點頭。
「褒大夫的房間在哪裡,我去看看還有什麼重要的書沒?若是有,還得差人送回鎬京城去,畢竟褒大夫的身份和別人有所不同。」鄭啟之說道,朔立刻點了點頭,口中喃喃的說了兩句「明白、明白……」便轉身走在前面帶著鄭啟之前往褒洪德個人的軍帳之中,他所有的物品都還在這裡留著,鄭啟之一一檢閱,大部分都是些作戰時候的書,可是翻著翻著鄭啟之的面色就越發的難看了起來。
「鄭將軍?」朔看著鄭啟之問道。
「你自己看看!」鄭啟之大喝一聲,將手中的竹簡扔到了朔的面前,朔不解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這一卷書,自左向右的看完整個人心都寒了,枉他企圖將所有的罪責都扛在自己身上,原來褒洪德一早就已經逃了。
這封信是褒洪德與犬戎的來往的信箋,上面寫道自己帶兵出征,引開百里成的大軍,請犬戎大軍自秦嶺攻入秦國,大破鎬京城!這就是說,從一開始褒洪德就從未關注過這場戰事的勝敗,而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朔還有機會或者離開,他的失算叫他忘記將如此重要的信物隨身攜帶了,此刻便是無需別人的栽贓嫁禍,他也其罪難逃了。
更可怕的是,便是有心為褒姒說一番好話的鄭啟之此刻也已經是怒不可遏了,唯有將褒家的一家老小都趕盡殺絕,他方才覺得能夠除去心中這口惡氣,說不定……褒洪德的引犬戎入京就是當日送褒姒給姬宮湦的真正目的!
他們倆的內外配合還真是精彩到了極致,鄭啟之因為這股憤怒,整個人都在渾身顫抖,他大步邁出拿過了朔手中的卷軸,朝著門外疾步競走,「此事我必須如實匯報!」他的話音未落,人已經在百步開外了,這封信也同樣叫朔的心冷了下去,他跌跌撞撞的退了兩步,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日的褒洪德急於攻城,不做謀劃,因為他早就知道犬戎的兵力已經撤出了,北狄和東夷不敢再派新的援軍前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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