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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宮湦睡夢中的眉眼也顯得那麼不安,眉心微微隆起,板著一張臉不知道在夢中和誰在發脾氣,他睡在了褒姒的懷裡,極為的安靜,就像是怕驚動了什麼,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的,有的時候還會憋得自己喘不上氣兒來。
褒姒看著他,手指在他的髮絲間輕輕的撫摸著,白天的汗水將他的髮絲浸濕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山中的靜謐日子會被人打破,但是遲早會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與姬宮湦的出逃,此時此刻的宮裡一定亂作一團糟了。
總有人早晚會想起,姬宮湦的藏身之地只有這裡而已。
不管宮裡亂成什麼樣,那又關她什麼事兒呢?她都是一個瀕死的人了,她覺得人們應該寬容一些,反正她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了。可褒姒忘了,她每次走到絕境的時候總是能夠起死回生,所以每個人都放不下心來,非要看著她身首異處才好。
她看著懷裡的他,多捨不得啊!她俯下身子,在他的唇上輕輕的覆上了甘甜的吻,她的手塞進了他溫熱的大手中,他的身體總算是又一如既往的溫熱和暖和了。
她的淚珠順勢而落,抵在了他的面頰上,她輕歎了一口氣,這聲音很輕很輕。
……
掘突暈倒在大殿之中,姬宮湦同褒姒消失不見,這場面既荒唐又滑稽,對有些人來說還有些可怕。秀秀有些慌,手心裡滿是汗水,叫來了伯服同秦候,因為東宮不能由她來拿主意的!三個人將沉重的掘突拖回了廂房中的床上放下,念兒扭過臉問秀秀,「父王和娘呢?」
秀秀搖了搖頭,「娘娘差人去叫了醫官來,等我趕來就不見他們了。」
念兒背著手在地上踱來踱去的,有些事情他還搞不太清楚,但是內心總是難免惶惶不安的,贏開忽然說道,「我去關上東宮的門,這些日子除了醫官,我們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念兒看著贏開,目光中微微的露出了一些不解,他還不明白這位年長自己幾歲的諸侯要做什麼,微微皺起了眉頭,那模樣就像是個小老頭,卻也不說話,只是那麼看著贏開,贏開敲著念兒閃爍的目光,不知道該不該將事情的始末盡數告訴念兒,這事兒對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了,只得硬生生的將湧上了喉嚨的話再生生的又給嚥下去,「不要叫任何人知道娘娘與大王不在這裡了。」
「他們要對娘怎麼樣?」念兒其實記得褒姒說過的那些話,都記得,她曾經說過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等到有一天他變成了一個很強大很好的人,她就會回來。念兒搖了搖頭,面色有些難看,不知道她的娘是不是已經走了,就這麼走了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只要娘娘跟著大王,她就是安全的!」秦候對念兒說道,「過些日子他們就會回來了!」
念兒卻絕望的搖了搖頭,稚嫩的小手拉住了秀秀,這叫秀秀的心中一動,不忍的看著念兒。
「娘呢?」念兒問秀秀,他不想相信贏開。
秀秀不敢撒謊,卻也說不出實話,憋了半晌,面色越發的通紅,只能看著念兒說,「按秦候說的話做!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王子……」她看著念兒,「眼下我們就您一個主子了,您是我們的主心骨,您不能慌、不能亂,不能讓人知道大王和娘娘不在這宮裡,只要大王一日不帶娘娘回來,你們就一日還有再相見的時候。」
念兒的心中一驚,秀秀這話大可算得上是謀逆了,這可是要他篡了自己父親的權?他才不過三歲而已,三歲的孩子能做什麼?念兒覺得莫名的驚慌,看著秀秀也想「哇哇」大哭,可還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是個男孩子,秀秀卻不過是個女孩子而已,男孩子就是要保護女孩子的,所以他點了點頭,轉過身對著贏開說,「你去關上所有的門窗,若是有人來問,就說……就說……就說……」他皺著眉頭說不出話來。
「就說娘娘悲傷過度,陷入昏迷當中,大王寸步不離,悉心照顧,請大家改日再來?」贏開問道,念兒點了點頭,「眼下也只好如此搪塞了,任何人都不能說實話,趙上卿不能、虢上卿也不能、各宮的娘娘們就更加不能了……」
「他怎麼辦?」贏開問道。
「他不會傷害娘娘的,」秀秀趕緊接茬道,看了一眼還在睡夢中的掘突,他和前些日子的樣貌又發生了些變化,皮膚被呼嘯的悲憤吹得越發的粗糙了,又曬黑了,可是身上的肌肉卻因此而變得緊實了,他的嘴唇乾裂都起了皮,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風乾的肉。
秀秀幾乎是同掘突一併長大的,看著他一點點的從孩提時期變成了眼前的這個健碩的男人,她也從過往那個稚嫩的丫頭變成了此刻能沉得住氣的女人。
「對!他不會的,」念兒說道,這可是他的掘突哥哥。
「那好,若是醫官來了,我便帶來這裡!」贏開說道。
「勞煩秦候了。」秀秀也應聲說道。
贏開歎了口氣,「眼下這東宮就剩下我們幾人了,再苦再難,也得撐過去!」
「嗯!」念兒點了點頭,秀秀也點了點頭,贏開覺得有些苦水泛上了自己的味蕾,嘴裡滿是苦味,他才答應過一定要保護褒後的,可是如今卻什麼都為她做不了,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國家出了問題,所以百里將軍不能去幫助褒洪德,若是有了這個助理,勝敗……還未可知呢!
贏開覺得當個諸侯真是太不容易了,這麼想著也就不得不佩服姬宮湦能在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面下,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走。不管走的有多慢,他還是走出去了,比以前的諸位君主都走的更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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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醫官很快就到了,贏開親自將他接了進來,在門外左右的瞧著有沒有其他宮殿的人前來打探消息的,掘突入宮的消息還未傳開,此刻還算是安靜,不過早晚這些人都會一一登門清算的,尤其是那位凌厲狠辣的楚夫人,更加不知道會使出什麼花招來?
贏開走在前面,步子邁的很大,因為他不知道掘突的傷勢如何,可是知道王子伯服和秀秀都很緊張這個人,醫官跟在後面,他年紀大了走起來就有些吃力,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自己的汗水,然後喘著粗氣,他也很緊張。
「吶……」贏開指了指掘突,「去看看他什麼病?」
「是!」醫官點了點頭,低著頭走過去,盯著掘突的手臂,不敢左右四顧,號了很長時間的脈搏,他才微微的捋了捋鬍子說道,「這位是?」
「掘突將軍!」秀秀答道。
「不礙事,」醫官搖了搖頭,他鬆了口氣,他們在宮裡行醫問診的,最害怕的就是該治好的人給治死了、該治死的人卻還活的好端端的,聖意難測,主子們的心思誰說得好呢?聽到是掘突,就差不多摸清楚了上頭的意思,他是娘娘親自推薦的將軍,帶兵闖出重圍為朔與褒洪德的聯軍爭取了一線生機,這件事情,人人都知道,醫官也知道,所以他清楚掘突不能死。好在這傷勢並不算重,所以他長吁了一口氣,「只是疲勞過度,加上之前的傷重,開幾服藥調理調理身子,再多休息休息,自然就好了。」
秀秀和念兒緊張的繃得直直的身子忽然都鬆了口氣,彎了下來,「有勞醫官了!」
「無礙的!」醫官說道,「在下的職責所在。」
「刷」一聲利劍出鞘的聲音,贏開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柄劍,這利劍是掘突的,他們從掘突的身上接下來,贏開拿著,手還有些不太穩,因為這柄劍很重,是青銅鑄成的,是鄭伯友在掘突弱冠之年送給他的禮物。這柄劍現在抵在了醫官的脖子上,醫官整個人一縮,真想眼睛一閉就暈過去,哆哆嗦嗦的問道,「秦候何以如此?」
贏開給念兒使了個眼色,念兒就從身上掏出了一個藥丸。
「把嘴張開!」贏開發狠似的說道。
醫官怕死,他再有幾年本是打算告老還鄉的,可是眼下看來似乎是沒有這個機會了,所以他害怕的不得了,整個人都在抖,「還請王子饒命,王子有任何吩咐,下官莫敢不從!」他說著話的,念兒就將手裡的藥丸塞進了這醫官的嘴巴裡,然後叫他合上了嘴,「這毒藥半月之內若是拿不到解藥,你就必死無疑了!」念兒盯著醫官說道。
「王子有任何吩咐,但說便是!」醫官在地上使勁兒的叩著頭,說話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了起來。念兒給贏開使了個眼色,贏開便說道,「我們要你去對外面的人說,娘娘因為悲傷過度,如今臥床不起,大王因為憐惜娘娘,如今在東宮閉門不出,任何事情待娘娘病情恢復再議!」
「是……」醫官立刻應聲道。
「若是稍有差池,半個月之後就叫你家裡的人來收屍吧!」贏開說道,聲音狠辣的簡直就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念兒也怒目圓睜,看著根本不像是一個三歲的孩童,醫官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入了什麼虎狼的窩了,只得連連點頭,從東宮裡退出去,這醫官的腿都已經軟了,幾乎要尿在自己的褲子上了,畢竟……也算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