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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影影綽綽,昏黃的光暈讓一切陷入一種曖昧不清的境地。鄭伯友閃爍的眸子泛的淡淡光澤,除此之外一切都顯得十分黯淡。褒姒看著鄭伯友,他卻竭力的按捺住自己胸口那股噴薄欲出的怒火,沉默了很長時間。
「鄭司徒?」褒姒開口叫道。
「娘娘,」鄭司徒行禮作揖道,面色冰冷的與平日裡不同。
「鄭司徒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褒姒看著他問道,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了。
「太醫院歸屬太宰宮管理,今日聽聞桑娘娘出了些狀況,便前來看看。」鄭伯友說道,針對此事,話未說完便按下不表,卻提了另一茬,「今日尚有幾位大臣登門拜訪,托我給大王轉交幾封奏折。」
「關於斬殺妖妃一事?」褒姒看著鄭伯友問道。
「不錯!」鄭伯友說著睜大了眼睛,企圖從如此昏暗的光線中察覺出褒姒面容上的蛛絲馬跡。
「大人在朝中為官,總是要有些同僚同黨,只怕是拒絕不得!」褒姒說道,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那般,讓人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此事與自己有關,還是只是裝的無所謂,再或者是真的對此事毫不在意?
「我拒絕了!」鄭伯友這四個字擲地有聲。
褒姒仰頭看著鄭伯友,似乎聽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所以呢?」
「所以我現在後悔了,你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而陷害桑珠,使她夜不能歸在前;事情暴露,你便要殺人滅口,將她推下樓梯在後。說你是妖妃,真是不枉這個名號,若是我大周江山有你這般嬪妃,焉能延續百年基業?」鄭伯友一句一句的指控著,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加憤怒,再三嘗試也無法冷靜下來,卻絲毫無法理清自己憤怒的緣由到底是什麼?
「大人謬讚了,我並不記得自己何日曾被封為嬪妃?」褒姒看著鄭伯友說道,一步步的向前,手指從衣扣上劃過,輕輕地解開了,「鄭司徒可是想要看看褒姒的肩膀有無胎記,以此驗明正身?若是沒有,群臣日後是不是可以不再叨擾?」她身上的那件衣服已經搖搖欲墜了,只要褒姒輕輕的一抖,她的肌膚就會盡數映在鄭伯友的眼中,他的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連連退了幾步,幾乎要跌倒在地。
「你要做什麼?」鄭伯友慌張的說道。
「大人說呢?」褒姒的眼神中充滿著媚態,如同古書中記載的妖姬那般,鄭伯友低著頭踉踉蹌蹌的從這間大殿中逃走,出了門還驚魂不定的大喘著粗氣,手扶著門外簷廊的欄杆,彎著腰低下了頭,眉頭緊鎖、面容不展,從小打大,鄭伯友所經歷的事情並不少,如此刻這般慌張的時候也並不多,褒姒的週身就像是有著一種鬼魅的氣場,能夠將她身邊之人拉入深深的水底,透不過氣來。
看著鄭伯友的離開,褒姒轉過身立刻板起了面孔,剛才柔和的表情此時已蕩然無存,大步邁開朝著桑珠的寢宮走去,廿七踩著小碎步,跟隨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鄭司徒為何會這麼質問你?」
褒姒沒有回話,只是豁然的推開了桑珠寢宮的那扇門,她果然已經轉醒了。
「看來傷的不重,」褒姒看著坐在床上、正和悉女吩咐著這一二日行程的桑珠說道,她的表情猛的遞給褒姒,露出了極為驚恐的目光,話噎在了嗓子眼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甚至連呼吸都變成了一件費事兒的工作,褒姒站著,輕輕揮舞著衣袖,「你們幾個先下去吧?」
「可是……」幾個悉人都看向桑珠,她搖了搖頭。
褒姒的目光凌厲的掃視著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宛若刀子穿射而過,幾個悉人盡數低下頭去朝著門外快步旋走,褒姒才走到了桑珠的面前坐在她的床榻邊上,「已經差人去叫過大王了,大王說這些小事兒就不要勞煩他了,他這一二日還忙著。」
桑珠看著褒姒,斷斷續續如抽泣一般的呼吸著。
「剛才鄭司徒來過,」褒姒看著桑珠繼續說道,仔細的觀察著她臉上的顏色,蒼白的就像是瀕死之人,「說了些有的沒的又走了。」
桑珠搖著頭,舌頭堵住了自己的唇,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過幾日你病好起來了,記得要感謝上卿大人,今日若非你跌下去的時候他恰好進來,只怕是我一個人一定會慌了手腳的。」褒姒最後這句說的十分緩慢,甚至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嘲諷之意,她握住了桑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怎麼不說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桑珠瞪著眼睛盯著褒姒,艱難的問道。
「人家都說,要是傷及頭部,總是極容易送命的,便是送不了命也容易想不起一些事情,」褒姒說到這裡人已經站了起來俯瞰著桑珠,「所以你說話總是要斟酌一二,便是說錯了,我自然不會與你計較,可若要是叫大王為難了,夾在大臣與後宮之間無處落腳,我如今的下場你也看見了。」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桑珠歇斯底里的叫著,「我就是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的蛇蠍心腸,讓那些宮廷之上滿朝武的官員知道,他們對你的指控字字非虛!」
褒姒輕出了口氣,看著桑珠,「如果我是你,要害人之前,至少也不會將這番話說出來。」她說完這些話,便轉身朝著門外走去,拇指和食指慢慢的搓著,腦海中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事情,廿七跟在褒姒的身後看了看桑珠又看了看自家的娘娘,衝著桑珠皺了皺鼻子說了句,「瓊台殿你若不愛住,搬去華辰殿就是了,反正你也是鄭夫人的下人,如今便是貴為嬪妃,也還是個下賤的下人!」
 
「啊……」桑珠拿起了床上的石枕朝著廿七丟了過去,「轟」的一聲落地,好在廿七眼疾手快的跳到了一邊,指著桑珠叫道,「你這是要謀財害命呀!」
「滾!」桑珠指了指門外說道。
「你叫我留下我也未必肯呀!」廿七好笑的說著,退出了門外替桑珠將房門關上,出來吩咐幾位悉人,「你們娘娘需要靜養,你們幾個出出入入的這麼吵,若是耽擱了娘娘的病情,過一兩日有個好歹來,可是負的了這個責任?」
幾個悉人面面相覷,此刻褒姒與桑珠的不和似乎已經到了不加遮掩的地步,她們也不知該站在誰那一邊了,萬一此時站錯了地方,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在門口候著,大殿之上那麼多的活兒你們不做,可是要叫我一個人忙?」廿七訓斥道,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幾個悉人都搖了搖頭。
「你們幾個,」她開始指揮起來,「去把殿上的燭台都點燃了,以後不管大王來不來,瓊台殿也要日日燈火通明!今日沒有做的清掃之事現在都去做了,」說著又指著另一邊的幾個人,「娘娘一會兒要沐浴更衣了,你們幾個去燒點開水!」
「是,廿七姐。」幾個悉人想廿七行禮,自然的就隨著她的調度忙碌了起來,廿七滿意的咧嘴笑了笑,轉身瞧著那桑珠寢宮的門,口中不滿的冷哼了一聲,想不明白這桑珠明明才是那倒打一耙的人,怎麼會這麼理直氣壯?
人類的心理有一種十分微妙的特質,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若是說桑珠是失足落下堂前大臣肯定不肯相信,可若是說褒姒推了桑珠下樓,姬宮湦又不肯信了。
……
瓊台殿兩位妃子之爭,第二日竟然傳的滿朝武皆知,第三日便成了街頭巷尾人人議論的話題。
整個鎬京城都在津津樂道的談論著褒姒失寵、遷怒於人一事。這給了那些個老臣極好的上奏理由,一個個在大殿之上呈請,言褒姒妒婦失德,謀殺嬪妃,罪不可恕!
「幾位,」虢石父帶著早就料到的笑容站了出來,彎腰看著那幾位上奏的老臣,「可是有親眼看見此事?」
「那瓊台殿乃後宮之地,我等怎麼可能親眼看見,」老臣說道,「只是我等親耳所聞,如今人人又都在議論此事,這幾日太醫院的醫官們也因桑娘娘傷重在瓊台殿出出入入,難不成此事還有假?」
「桑娘娘受傷倒是真的,」虢石父捻了捻自己的鬍子,慢悠悠的說道,「只是何以見得是褒娘娘所謀害,難不成是桑娘娘親口說的?」
「依上卿所言,難不成是桑娘娘自己跌破了腦袋,再誣陷褒娘娘不成?」老臣冷哼了一聲。
「那倒也未必,」虢石父進言道,「只怕是傷到了頭部,難免記憶要出現些錯亂,褒娘娘曾托老人送褒大人回褒府,前一二日得了消息,昨日便去說之於褒娘娘,正巧碰見兩位娘娘有些口舌之爭,那桑娘娘退了一步便從高台之上跌了下來。」
「哦?」老臣上下打量著虢石父,「上卿大人就那麼巧恰好那個時間出現在瓊台殿?」
「就是這麼巧,」虢石父點著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帶著些笑意。
「可瓊台殿的女悉不是這麼說的,」這老臣辯駁道,看著虢石父咄咄逼人。
「瓊台殿哪位……」虢石父本想讓這老臣說出那瓊台殿女悉的名字,誰知天降書,竹簡盡數砸在了幾位正爭執不下的朝臣面前,幾人下意識的朝後一退,抬眼看著大王,都跪下去低聲說道,「大王請明查!」
「齊國洪災趙叔帶治理的如何了?」姬宮湦瞇著眼睛看著站在下面的幾位朝臣,卻無人答話。
「南蠻騷擾我周朝邊境,此事如今進展如何?」姬宮湦又開口問道,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後那威嚴的腔調讓幾位朝臣心驚肉跳,就彷彿堂上君王一夜之間換了個人。
「你們幾個為官為民的,一天大小正務全不知曉,一天竟操心寡人家的那些瑣事,今天是嬪妃爭風吃醋,明天是不是就要說寡人多吃了三兩米?」姬宮湦的聲音一直不大,但是迴盪在大殿之中卻有一種陰惻惻的感覺來,眾人因此盡數閉上了嘴只餘下了鄭伯友一人,跨步上前,甩開了長袍,雙手捏住竹簡,看著姬宮湦,「啟稟大王微臣有事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