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平川的苜蓿平原上,一支近千人的隊伍正在倉皇疾奔中。
隊伍最前方,一身騎裝的梅娜爾在蘇尼、笛比斯、提奧爾等人的貼身保護下策馬疾奔。馬背上的梅娜爾雖然沒有穿慣穿的長裙,但一身花紋精美貼身騎裝卻襯出了幾分平日裡所沒有的英氣。這樣的風鈴花伯爵夫人是平常看不到的,雖然艷麗依舊,但此時的艷麗容光中卻多了一分英姿颯爽。
不過此時的梅娜爾心情並不好。
「蘇尼,堅持住!」她神色焦急對著邊上的蘇尼女士喊道。
不過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女子,神色雖然焦急,行動卻還能保持冷靜。能從一介破落小貴族之女一步一步成為風鈴花家族的掌權者,成為在整個洛林克郡都能排得上號的權勢人物,這樣的女子又怎麼可能普通?
梅娜爾心智之成熟,心性之堅定,遠超尋常女子。是以她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又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危急的情況,卻依舊能保持一定的冷靜,不至於驚慌失措。若換成一般女子,這種時候肯定早嚇得手足無措了。
一旁的蘇尼一手牽著韁繩,另一手捂著腹部,臉色蒼白,臉上滿是虛汗。聽到梅娜爾的鼓勵聲,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她的腹部已經沾滿了血跡,大量的血從捂著腹部的手間流出來,淌在馬背上,又順著馬毛往下流。
她剛才為了保護梅娜爾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又硬生生承受了一名頂尖侯爵級高手的一擊,此時已經危及了生命。
她本身只是侯爵級中段的高手,而擊傷她的那名侯爵級強者的實力達到了侯爵級的高段,每一道攻擊中都蘊含著侯爵級高段的能量。傷敵之後,這種能量會無時無刻竭盡破壞傷口,一直到這些能量耗盡為止。
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蘇尼腹部的這道傷口不僅沒有癒合,反而有越來越惡化的趨勢,即便已經喝下了止血和療傷的藥劑都沒用。
這也是高等級生靈對低等級生靈的壓制的體現,要不然是有對方留下的能量進行持續傷害,以蘇尼的實力,這麼一道不大的傷口,靠著強大的自愈能力,早就痊癒了。
不過也幸虧蘇尼不顧生命的擋住了這道原本是殺向梅娜爾的攻擊,不然,如果受傷的是梅娜爾的話,這個時候絕對已經重傷不治。不,以梅娜爾的實力,恐怕根本沒有受傷這回事,當場就被殺死了。
……
「迅貂」笛比斯又一劍斬飛了一支流矢,但臉上卻絲毫沒有高興之色,他的整張臉都黑著。
他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加入三郡聯軍一方,可自家伯爵夫人偏要選擇加入三郡聯軍,這也就算了,還一定要親自領軍,這不是添亂嗎?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是有著怨氣的,而到達戰場後,隨著三郡聯軍屢屢吃虧,局勢越來越差,這怨氣也跟著越積越多,最終,隨著這一場大敗,怨氣達到了頂點,一下爆發出來。
雖然他多少也能猜到一點自家伯爵夫人為什麼會做這樣完全不智的決定,但正是因為猜到自家伯爵夫人這樣做的原因,他才更難以忍受心中的怨氣——置領地的未來和百名風鈴花騎士的生命於不顧,偏要加入看起來完全沒有獲勝機會的三郡聯軍一方,只為了向希羅·門農表達善意,這是一個領地的領導者所應該做的嗎?
誠然,他也承認,如果真的能讓希羅·門農將風鈴花領納入自己人的行列,那對風鈴花領來說,得到的好處將是難以估量的。但前提是你要有命去享受這天大的好處啊,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那好處再大,又有什麼用?偏偏自家伯爵夫人一意孤行,執意率領他們前來加入三郡聯軍。
在雷鷹親王和洞獅大公雙雙舉起反旗的情況下,琴鳥王室被推翻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支持王室,不是來找死嗎?別說是他們了,就是希羅·門農,也自身難保。
所以在他看來,自家伯爵夫人就是在拿他們這些將士的性命追求男人。
他原本是覺得自家伯爵夫人聰明睿智,手段高明,又有著超過絕大多數男人的理性,所以才會甘心效忠於她。但現在,他覺得梅娜爾已經完全失了頭腦。所以當怨氣積聚到頂點,腦子一熱,抱怨的話就說了出來:「夫人!我早說了三郡聯軍是不可能擋得住洞獅大公的,您偏要選擇支持王室,而且還偏要親自前來,這下倒好了,恐怕我們都要為王室陪葬了。還有,您因為翡冷翠大公才會做這樣的決定,可是您看,現在他人呢?」
梅娜爾本在焦心蘇尼的傷勢而此時自己等人的處境,猛一聽到笛比斯這一番風涼話似的抱怨,剎那間變了臉色:「閉嘴!我做什麼決定還要經過你的同意?!還有,笛比斯·薩門!你在這種時候說這等動搖軍心的話是何居心?!」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冰冷,笛比斯被這樣看了一眼,心中竟下意識的一寒。
風鈴花伯爵夫人平素總是笑吟吟的,說話也帶著十分的柔媚,從來沒有像這樣表現出明顯的震怒過,震怒到眼睛中都帶著煞氣。
她這一怒,場面雖依舊賞心悅目,但氣勢竟鎮住了所有人,不僅笛比斯,就連蘇尼和邊上聽了笛比斯的話後正要發怒的提奧爾等人都被震到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笛比斯話剛脫口而出,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然後他看了一眼自家伯爵夫人,又看了一眼明顯帶了惱意的提奧爾等人,識趣的閉上了嘴巴,表情有點訕然。
他脾氣不好,也藏不住話,怨氣久積之下,腦子一熱就把心中想的說了出來,不僅引得自家伯爵夫人震怒,也與提奧爾等冬狼領的將領生了嫌隙,所以現在就後悔了。
梅娜爾斥責過後就把臉轉了過去,揮著馬鞭,全力前進,臉上是一片冰冷的肅殺,竟顯得比剛才鎮定了一些。
不過她臉上雖然竭力保持著鎮定,心中卻已方寸大亂。這些天的遭遇對她來說就是一場噩夢,不,不僅是她,對於三郡聯軍的所有人來說也是一樣,因為他們比她還要早一個月對上洞獅大公。
從前對她來說,洞獅大公的「軍神」之名雖然如雷貫耳,但沒有親自體會過,是不知道這「軍神」二字意味著什麼的。這一次她體會到了,卻寧願沒有體會過,因為洞獅大公實在是太可怕了——己方所有行動都彷彿在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似的,每一次他們有所行動,洞獅大公都能料得先機,繼而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
雖然她並不直接參與指揮,但每天坐在決策的那一群人中間,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一天比一天沉重的壓力。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困於水窪的魚,而洞獅大公的一步步緊逼則像是連日的烈日,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水越來越少,絕望也越來越深。
這種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陷入絕境而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用的絕望,梅娜爾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怎麼能不方寸大亂?
她再怎麼手腕高明,也是一個女人。更何況這還是她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就遇上這麼危急的情況,世上沒人能淡然處之。
就在梅娜爾方寸大亂的時候,遠方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龍吟,巨大的龍吟聲隆隆而來,緊接著是更多不同的龍吟聲。
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現了變化。提奧爾、尼爾斯、埃斯、蘇尼等等,臉上都出現了激動驚喜之色,就連剛剛才抱怨過的笛比斯,臉上也難掩驚喜之色。
「是殿下來了!」提奧爾緩緩一字一句道,聲音顫抖著。
而在眾人的保護圈中,位於最中央的梅娜爾,此時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就好像在即將乾涸的水窪中垂死掙扎的魚遇上了一場大雨,又彷彿在沙漠裡行走了幾天幾夜的旅人遇上了一汪清泉,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因為此時她心中洶湧的情感遠比這複雜。
希羅剎那間就騎著翡冷翠風龍王飛到了梅娜爾等人的上方。
「你們沒事吧?」他的臉上雖然面無表情依舊,但略快的語速卻暴露出了心中的擔憂和焦急。
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他迅速掃了一下風鈴花伯爵夫人等人的情況,發現除了蘇尼女士外其他人都沒大礙後,鬆了一口氣,然後二話不說,召喚出了劍葉龍王。而這個時候,火翼霸王龍王已經率領著兩條火翼霸王龍和四條翡冷翠風龍殺向了後方。
劍葉龍王一現身,就開始治療蘇尼的傷勢,一片片翡翠色的劍形葉子被凝聚而出,飄落到蘇尼女士腹部的傷口上。一縷縷暗紅色的霧氣從蘇尼女士的傷口中飄出,這便是打傷蘇尼女士的那名侯爵級高手所留下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