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頭看到無菌室外面圍滿了身穿白大褂的專家和醫生,他們有的小聲議論著,有的一臉困惑,有的搖頭歎息。
那個時候,我頭腦還比較清晰,我吃力地打開床頭的有線通話機,對外面說,「在我還沒有變成水甲前,請毀滅我!」
當我清醒的時候,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身體變異!
雖然我沒有被幽光能量直接吞噬,也沒有和其他四種動物融合,但是我皮膚表面卻出現了銅精。
我害怕當銅精覆蓋我全身的時候,我會失去理智,變成殺戮機器!
我不想有人因為我而死,因為我目睹的死亡已經太多了。
透過玻璃,我看到112科長,手裡拿著話筒,神色堅毅地看著我說,「漢11,我們對你有信心,你對自己更要有信心,我們不會放棄你的,國家更不會放棄你,我將你的情況已經上報聯絡部,相信上面很快就會派人過來。」
我師傅接過話筒,他深吸了口氣,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小羅,想想老婆和孩子,你要為他們努力活下去!」
師傅的話,讓我淚流滿面,我剛才已經準備咬舌自盡了。
凌晨四點半時,上面終於派人過來了,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有個穿防化服的醫師走進觀察室,給我注射了一針安定劑。
等我恢復意識時,已經身在三千公里外的藏區!
我是被徹骨的寒冷凍醒來的,我聽到外面呼嘯的風聲。
周圍十分昏暗,我依稀看到面前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一動不動,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著我。
我問,「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說話的時候,嗓子眼就像針扎一樣疼痛。
那人平靜地說,「我是一位修行者,這裡是拉乎爾,你先不要說話,喝點水吧。」
那人給我遞了一個木碗。
當時我口乾舌燥,嗓子眼都快冒煙了,一口氣喝完了木碗裡的液體。
入口冰涼,有點乾澀。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好點了,又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不說話。
我又問,那人還是不說話,而且一動不動,就像入定了一般。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聯絡部的安排,所以不敢造次,只能靜等。
當時我心裡很彷徨,腦子裡很亂,根本就靜不下來,就在我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外面突然出現了一絲亮光。
漸漸地,外面大亮,我看到了彤紅的太陽從連綿起伏的雪山後面升起。
這個時候,那人終於說話了,他遞給我一封信說,「你看了之後就明白了。」
我拆開信封,說122科長寫的。
「小羅,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你已經在海拔一萬一千尺的喜馬拉山谷之中,準確說應該是拉乎爾峰某處山洞,你面前的這位老者,是藏區密宗一位德高望重的仁波切,你要好好跟著他修行,直到痊癒為止。」
信上寫的明明白白,可是我卻不明白。
我被幽光能量輻射,皮膚表面凝結出銅精,而且以極快的速度覆蓋我的體表,就算我意志力再強,總有撐不住的那一刻,然後就會變成以殺戮人類為目標的怪物!
我已經做好了自我犧牲的準備,可是沒想到聯絡部將我送到一萬英尺的雪峰,讓我跟一位活佛修行。
說實話,我根本就不信這一套,在神秘組織和地下世界面前,人類的修行者就跟螻蟻一樣脆弱。
陽光照進山洞。
我先打量了一下自己,不出我的意料,我全身上下都被銅精覆蓋,那層銅精十分堅硬,連子彈都難以擊穿,但是柔韌度超好,就像穿著一件緊身衣,我活動自如,完全不受阻礙。
但是,我一直沒有忘記,我頭頂懸著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不小心,我就會失去理智,變成殺戮怪物!
這麼一想,我倒是十分佩服這位仁波切,他這是冒著生命危險治療我啊。
我搞清自己的狀況後,才開始打量仁波切。
他穿著藏區修行者常見的橘紅色衣服,頭髮濃密打成結,有點像佛陀頭頂的螺發,他看起來十分瘦削,用粗俗的話形容就是皮包骨頭,不過他氣色很好,跟人一種莊嚴聖潔之相。
最奇特的是,這位仁波切的相貌一會兒看是男相,一會兒看是女相,很古怪,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顯現的神通。
那位仁波切見我好奇的打量他,從身後取出一套修行服,「穿上衣服吧。」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問他,「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不害怕嗎?」
仁波切笑道,「恐懼只是表象,你眼所見說佛,則慈祥,你眼所見是魔,則恐懼,所以我不怕你。」
不愧是仁波切啊,此言讓我開悟不少。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真正的修行者,不免內心好奇,不知不覺就聊到黃昏。
我突然發現,我善談的時候,仁波切就善談,我沉默的時候,仁波切就沉默,他就向我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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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還有一點讓我十分佩服,從早上到黃昏,少說也有十個小時了,那位仁波切保持一個坐姿,一動不動,就算他說話,也只是喉嚨微微滾動,嘴唇幾乎不見張開。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坐姿叫跌伽式。
因為我一天都沒有進食了,挨到黃昏,餓得兩眼發昏,整個人焦躁不安起來。
我問,「有沒有吃的?」
仁波切平靜地說,「沒有。」
聽到這個絕望的回答,我差點暈過去。
我實在忍不住了,趴在山洞邊緣,抓著巖壁上的雪就往嘴裡塞,可是越吃越餓,就這樣挨到半夜,我已經奄奄一息,餓的只剩下半條命了。
突然,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我要吃人!
當時我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被自己的閃念嚇壞了。
可是吃人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我變得更加焦躁不安,只要看一眼仁波切就會流口水。
聯絡員雖然是普通人,但是經過嚴格的心理訓練,意志力的堅韌程度幾乎接近人類極限,縱然如此,我還是被吃人這個念頭折磨得失去了理智!
我要吃人!
仁波切,我要吃了你!
幽光能量不僅改造了我的身體,而且改造了我的大腦,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我終於失去了理智,變成了殺戮機器!
就在我撲向仁波切的時候,突然一陣密宗咒語響起,環繞在我耳邊,彷彿如一股清涼注入我發狂的大腦。
我竟然奇跡般的冷靜下來。
那感覺就像陰陽原理一樣,每當我暴起吃人的衝動時,那股密宗咒語就會響起,護持住我內心的清明。
就這樣,反反覆覆,一直折騰到天明。
老子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可能是太飢餓了,到最後我反而感覺不到飢餓。
就這樣,我挨了三天。
我明顯感覺到自己體重急劇下降,身體已經被掏空。
第四天黎明時分,天空突然出現一聲嘹亮之極的唳叫,我下意望向洞外,濛濛中似乎有一道黑影飛了過來,就聽蓬的一聲,一個東西墜落在洞裡,然後黑影一閃而逝。
這時候,仁波切突然站起來,走到洞口,撿起那個東西,然後遞給我,「吃了它。」
我仔細看了下,是一塊乾硬的草團,聞著有些臭臭的,我已經餓到極點了,也顧不上考慮這是什麼東西,塞進嘴裡就嚼起來。
十分難吃,我艱難地嚥了下去。
說也奇怪,很快我就感覺腹中微熱,抵住了飢餓。
就這樣,我每天黎明能吃到一個臭臭的草團,其他時間都是靜坐,一旦吃人的念頭冒出來,仁波切就會念密宗咒語護持。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以至於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
我開始學著打坐,學著靜修,學者密宗咒語。
當我能十分流暢地背誦密宗咒語時,仁波切便不再理會我,進入了深層入定。
我每天還是能吃到一個臭臭的草團,當我有吃人的念頭時,我會自己念密宗咒語壓制。
就這樣,又過了很久,我吃人的念頭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有一天早上,仁波切從入定狀態出來了,他對我說,「你可以走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覆蓋在身上的銅精已經全部消失,我又變回了我!
我問,「我還會復發嗎?」
仁波切說,「你已經戰勝了它,就算它再出現又如何?」
我又問,「每天黎明給我送草團的黑影是什麼?」
仁波切說,「是我的一個朋友,高山禿鷲。」
我最後問,「我吃的草團是什麼東西?」
仁波切說,「是夜帝的糞便。」
聽到夜帝這個名字,我渾身一震,心裡暗道,原來那東西真的存在啊。
真要走的時候,我竟然有點依依不捨。
仁波切說,「我要送你兩件東西,你隨身攜帶,以後會用到。」
仁波切從衣服裡掏出一團紅布包裹的事物。
我打開一看,一卷唐卡和一把藏刀。
唐卡正面密密麻麻寫著難以理解的字符,背面用鮮艷的色彩繪製著一副古圖。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那把藏刀,只有25厘米長,但是做工精良,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份量,尤其是那可這血槽的鋒刃,彷彿能夠刺穿任何東西。
我雙膝跪地,雙手托著禮物,恭敬地給仁波切拜了三拜。
然後,我徒手攀巖著陡峭的懸崖,行走在風雪呼嘯的寒冷群峰中,天空不時傳來一聲唳叫,我知道,那是高山禿鷲給我引路。
夜帝:就是喜馬拉山大雪怪。
高山禿鷲:大型猛禽。全長約120厘米,是飛得最高的鳥類之一,能飛越世界屋脊——珠穆朗瑪峰。
夜帝:喜馬拉山雪人,當地
人叫夜帝。
唐卡:唐卡類似於藏族地區的卷軸畫,多畫於布或紙上,然後用綢緞縫製裝裱,上端橫軸有細繩便於懸掛,下軸兩端飾有精美軸頭。畫面上覆有薄絲絹及雙條綵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