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端起茶壺幫薛姨媽倒了杯茶,淡的茶香撲鼻而來,乃是上好的碧螺春。
「媽媽的話,女兒都記著呢。就是真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我和媽媽都在京城中,總也有個商量。」
薛姨媽微抿了一口水,輕輕地將茶盞放在桌子上,「我兒一向有主意,對你我是不怎麼擔心。可你哥哥……唉!」
「哥哥近來已經好多了。」寶釵柔聲勸道,「等過了這些日子,媽媽再幫哥哥娶一房媳婦,他也就該收心了。」
薛姨媽歎道:「話雖如此,可我總是心裡難安。娶妻當娶賢,但你哥哥那個性,什麼樣的賢妻能管得住她啊。」
寶釵說道:「媽媽,香菱是個好的,卻管不住哥哥。依我看,哥哥要娶個性子強些的嫂子才好。」
薛姨媽皺皺眉頭,「那怎麼行?萬一是個不講道理的,還不搞得整個兒家裡不安寧?這事兒也不急,我得好好想想。」
母女兩人說了半宿話,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梳洗打扮後,寶釵被哥哥背著上了花轎。
想著女兒從今天起便是別人家的了,薛姨媽忍不住落下淚來。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鳳姐兒已經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在陳太醫的細心調理下,身子漸漸康健起來。
王夫人整日裡忙著管理府上的大小事情,進宮的次數不免耽誤下來。直到鳳姐兒重新接過了管家之責,王夫人方才再次入宮探望元春。
依舊是富麗堂皇的宮殿,只是王夫人彷彿覺得這次宮殿中冷清了許多。
元春的肚子已經顯了出來,她靠坐在錦塌上,身子豐腴了不少。
一看到王夫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不過她還是強自鎮定著,讓下人都下去,只留著抱琴守在身旁。
王夫人看著女兒眼下的青色,皺了皺眉說道:「娘娘這些日子可是沒有休息好?怎麼神色這樣憔悴?」
元春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懷孕辛苦,天氣又燥熱,難免有些難以安枕。」
「娘娘睡前可以用一些牛乳。老太太前些日子也時常失眠,後來寶玉說喝牛乳有效果。老太太每日睡前都會喝上一碗,這些日子下來,果然好了不少。」
元春笑了笑,說道:「那我每天晚上也讓人熬一碗試試。」
王夫人瞧著元春似乎有著無限心事兒,忍不住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為難之事?」
元春望著自己春筍般的手指,強笑了笑,「母親莫要擔心,只是這些日子上皇的身子不適,我略有些擔心罷了。」
王夫人一怔,她可沒聽說過此事。
元春示意抱琴守著門口,不要讓其它人接近了,這才說道:「自從我有孕之後,上皇便不再來我這裡了。
聽身邊人說,這是宮裡的規矩,帝王一般是不見有孕的妃嬪的。我原本也不怎麼在意,可是藉著這個機會,甄太妃將身邊的一個宮女推到了上皇的龍1床1上。
據抱琴她們打探的消息,那個宮女長得極為妖媚,似乎還擅長房1中1之1術,將上皇迷得神魂顛倒。為了保持精力不敗,上皇又胡亂服了一些道士煉製的丹藥,誰知傷了身子。這事兒不怎麼光彩,所以甄太妃下了嚴令,誰都不許多嘴。」
說到這兒,門口傳來抱琴略高的聲音:「把東西交給我就行了。」
不一會兒,抱琴進來,端著一隻潔白無瑕的玉碗,「娘娘,這是才燉好的燕窩粥,娘娘早膳沒吃多少,這會兒先吃點墊墊肚子。」接著壓低聲音說道:「那個採蓮像是探子,適才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
元春懶懶地接過玉碗,略微喝了幾口,便停了下來。
王夫人輕聲道:「娘娘這裡這般不安寧嗎?」
元春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現在甄太妃和皇后連手,後宮中哪處沒有她們安插的人?我是懷有身孕,她們不敢過分,其它位分低些的妃嬪還不知怎麼受氣呢。」
王夫人大驚,「難道上皇竟對此不聞不問?」
元春苦笑,「上皇前些日子迷戀那個妖女,什麼事情都不上心,這會兒臥病在床,更是由著甄太妃胡作非為了。」
「難道皇上也不過問?」
元春心下一陣酸楚,本來懷孕是一件大喜事,結果卻被人趁虛而入。若是生下孩子,卻失了聖寵,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歎了口氣,元春道:「皇上登基未久,朝政事物繁忙,再者上皇宮裡的事情,他也不好多管。最近聽說邊疆不寧,皇后娘娘的父親率軍出征,陳家的勢力愈發的水漲船高。」
說到這兒,元春不放心的四處瞧了瞧,這才又道:「上皇臥病這些日子,甄太妃並不讓人告知皇上,而是讓自己的兒子寧郡王貼身侍疾。言語間,不乏挑撥上皇與今上關係的言辭。母親你說如何是好?」
王夫人一時沉默不語,她內宅鬥爭的經驗雖然豐富,可是事關朝堂,她的那點智慧就不夠用了。
因此思索了好一會兒,她方才說道:「娘娘只管在宮裡安胎,輕易不要出宮一步。上皇雖然春秋鼎盛,但是皇上才是一國之君。其它人無論做什麼,都不一定能成,你只管獨善其身即可。要知道,娘娘肚子裡的龍種,才是娘娘今後最穩當的依靠。」
「母親言之有理!」元春嘴角
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她這些日子輾轉反側,就是因為聽到的消息太過聳人聽聞。
甄太妃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想讓她的兒子,取皇上而代之不成?
陳家更是奇怪,他們家的姑娘已經貴為一國之後,難不成還不滿足嗎?竟然會和甄家連手。莫非寧郡王許諾了什麼更大的好處,才會讓陳家忍不住插手其中?
她在皇后身邊多年,知道皇后毫無聖寵,因此沒有子嗣。
莫非陳家是因此而忌恨皇上?
王夫人瞧著元春若有所思,她又道:「娘娘切記,在宮廷之中尤其要小心謹慎。有甄太妃在前面擋著,娘娘又懷有龍種,天大的事情也找不到娘娘頭上,娘娘只管放寬心思,安心保養便可。」
頓了頓,王夫人又道:「至於其它的,不該多問的,千萬別問,不該多說的,也千萬別說。明哲保身方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元春點點頭,「母親說的,我都記下了。」
到了出宮的時辰,王夫人又留下了一卷銀票,這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