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剎那間把她包圍,但比身體更寒的是她的心。一想著郝驛宸抓起謝雨璇的手,把戒指強行套到她手上的那一幕。安若頓覺,就這樣直撅撅的沉入池底,其實也挺好。
「有人落水……有人落水了……」
一個聲音劃破夜空,在謝家花園內驟然響起。
屋內的人爭先恐後地圍上來。
「安若!」
郝驛宸撥開人群,看著水中那個孱弱如浮萍的身影,不會錯的。
他一撐輪椅,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站起來。
但一個人動作比他更快,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來,躍入泳池。
很快,他把安若托出水面,跟著自己也被眾人拉上來。
安若只覺得有無數張面孔在眼前不停的晃動,但離得最近的卻是一張俊逸無邪的臉龐。濕透的頭髮貼在額角,眼底的擔憂清晰可見。
當安若虛弱的眨了眨眼,那張臉已經被擠到人群後。只有痛心疾首的叫喊,還在她耳邊響個不停,「安若,安若,你醒醒!」
是郝驛宸嗎?是他救了自己嗎?
「這女人誰呀!」
「先前見她和郝驛宸形影不離,說是照顧他的護理。不過,看起來好像沒那麼簡單。」
「她這是想不開,自殺嗎?」
喁喁的交談聲迅速在人群中擴散。
灰姑娘成為晚會的女主角,終究只能以這麼狼狽、尷尬的方式嗎?
「送她去樓上。叫醫生。」謝父當機立斷。
「不用了!」郝驛宸怒不可遏的瞪著她們父女倆。
「你這樣瞪著我幹嘛?」謝雨璇不甘示弱的回瞪著他,嘴角還落井下石的抽了抽,「又不是我推她下水的。她自己要死。誰也攔不住!」
是。郝驛宸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如果安若真的興起自殺的念頭,那麼推她下水的,正是自己的這雙手!
安若被駱管家抱回郝家時,整個郝家上下都被驚動。
所有人圍著她。直忙到大半夜,才讓郝家脫去喧囂,重歸寧靜。
只有郝母袖手旁觀,甚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姿態,舒舒服服的靠在兒子房間的安樂椅上。
見兒子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捏著吹風機,在床前幫安若一點一點的吹乾濕頭髮。
她看不過眼,走上前一扯兒子的胳膊,「你這是幹什麼呢?這種事讓傭人們做就好了。你幹嘛要為了這個女人作賤自己。」
郝驛宸冷覷她一眼。臉色鐵青的讓人望而生畏,「你早就知道謝老虎今天的這些安排,是不是?」
謝父在商界的綽號「笑面虎」,郝驛宸平時敬他是雨璇的爸爸,私底下從不和別人摻和,可今天,他忍無可忍。
「你不是一樣知道嗎?」郝母不屑一顧的撇了撇嘴,「只是我沒想到,你在這個女人的慫恿下,會這麼蠢,這麼的不自量力。」
郝驛宸一聽到這個字眼,火冒三丈的丟開毛巾,沒注意到毛巾正好砸在安若的臉上。
「如果當初不是你不聽我的話,等我趕回來善後,處理爸爸的事務。不是你把公司弄得亂七八糟,也不至於讓我現在時時被人捏著軟肋,牽著?子走。」
「你……這是在怪我!」郝母抽息一聲,委屈地一拍胸膛,「是誰十五歲的時候,突然提出要出國唸書。而且,一去就是十年八年,連假期裡都不願回來一天半宿。你說,我這個當媽的,給你打過多少電話,你都不肯接。我都懷疑,我到底有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
郝驛宸沒有出聲,因為母親闡述的都是事實。
「後來,你爸莫名其妙的撂手一走,你倒是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了,可一處理完你爸的後事,你有跟我說過三句話嗎?一張機票又飛走了。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怎麼知道你願不願意接手你爸的公司。我……我都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郝母捶胸頓足,被兒子的話刺激的嚎啕大哭。
「我怎麼不恨你!」郝驛宸像一座壓抑多年的死火山,只待這一刻的噴發,「從小到大,每次看到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忙著趕赴各種酒會party,周璇在各種男人中間,我就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母親。你讓多少人在我背後戳著脊樑骨,說我有一個怎麼招蜂引蝶,怎麼水性楊花的媽……」
「我招蜂引蝶,我水性楊花?!」郝母原本僅存的一點風韻,因為這一刻的歇斯底里,在她身上蕩然無存,「你知道是誰讓我周旋在那些男人中間的嗎?你知道我這樣做,幫你爸爸換取了多少的利益和合同嗎?從我嫁進郝家的門,他就沒拿我當過他的妻子。他只當我是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你知不知道,我是為誰才踏進這個死氣沉沉,像個活死人墓的家。是為你呀,驛宸,媽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委屈求全,都是為了能讓你過上這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可你現在居然為了……為了這個女人罵我!」
「呵,算了吧!這都是為了你自己吧!」郝驛宸冷漠無情地丟出一句。
見從兒子這裡討不來一句好話,郝母忍不住撲到床前,把一腔憤怒發洩在安若身上,「你……你給我起來,你這個賤貨,你和你媽一樣賤……別躺著裝死裝可憐了……」
郝驛宸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兩條腿,曲膝蹬腿,伸長胳膊阻止母親。然後,咬牙切?的對著母親就一個
個字,「滾!」
郝母被他眼底熾盛的怒火嚇到,縮著肩頭,跌後一步。
這時,安若在床上輕吁一聲,伸出手拿開捂在她臉上的毛巾。
是郝母的這番撕扯吵醒了她。
「快滾!」郝驛宸壓低音量,又多加了一個字。
「你……」郝母瞠目結舌。兒子對他固然有誅多的不滿,可還從沒用過這麼粗俗的字眼!
等她踩著高跟鞋,掩臉抽抽嗒嗒的摔門離開。
郝驛宸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看到安若已經睜開眼睛,右臉頰上還有道郝母的指甲劃出的血印子。
她目光幽怨,如一首低吟淺唱的情詩,讓人不忍卒讀。
郝驛宸未免有點心虛,抓起吹風機和毛巾,繼續幫她擦拭長髮,「為什麼要跳進游泳池?為什麼要……想不開自殺!」
他不喜歡隨便糟蹋自己的女人,而且,還連著他的兒子一起糟蹋。
安若避開他的目光,譏屑地一扯嘴角,「我會游泳。我也不會為了任何人糟蹋自己。」
「那你為什麼……」郝驛宸愣怔片刻,頓時恍然大悟,「是有人把你推下去的?!」團東叨扛。
安若一語不發,算是默認了。
「誰?」他追問。
安若緩緩地轉過頭,語氣微微上揚,「你會不知道嗎?」
「你……」郝驛宸語塞,那是什麼表情?活像是他派人把安若推下水的。
安若咧了咧嘴角,似笑非笑的,把視線又轉向了天花板。
郝驛宸也蹙起眉頭,心裡已經把這個目標鎖定為謝家的父女倆。
「既然你會游泳,為什麼不自己爬起來呢?」他問。
因為哀大莫過於心死!安若瞪著天花板上藕合色的吊燈,視他和他的話如空氣。
「安若。」郝驛宸從未這樣被她**裸的忽略過。他手上稍一使力,扯痛了安若的頭皮。
但安若哼都沒有哼一聲,比起他從自己的手上褪下戒指,又戴到謝雨璇的指頭上,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
郝驛宸懊惱的丟開毛巾和吹風機,知道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永遠也無法平息安若的怨氣。他摸了下懷裡的戒指,剛要伸出手,夾住安若的下頜,讓她看著自己。
誰知,安若一掀被子,坐起來,直接下了床。
「你幹什麼?」郝驛宸目瞪口呆,戒指已經捏在了他手上,可安若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光腳踩在地毯上,朝對面的房間走去。
「安若,你給我穿上鞋子。」他斷喝一聲。
安若置若罔聞。
「安若,你去哪兒,你要幹什麼?你給我回來。」他急了。
安若如他所願,在套間的房門口站了下來,回頭衝他一笑。笑容裡,有種化蝶而去的味道,「我要回到屬於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世界裡,過符合我自己身份的生活。」
這繞口令似的幾句,把郝驛宸戧得啞口無言。
等他回過神,舉起手裡的首飾盒,剛想開口。
安若倏的又回過頭,「其實,今天即使你不救我,我也會自己爬起來的。我想過了,無論你郝驛宸對我有什麼樣的安排,那都是我的選擇,我的宿命,我不會怨恨你的,絕對!」
隨後,一聲大力的關門。
安若消失在那道房門後。
不……會怨恨他嗎?這就叫絕對不會怨恨他嗎?郝驛宸瞪著自己手裡的戒指,又抬起頭,看了看那道緊閉的房門。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雌性動物,絕對!
他不甘心的上前,敲了敲房門,「安若,我有點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安若的聲音冷若冰霜。
「你出來。」郝驛宸又改口,「或者你把門打開。」
房裡非常安靜,讓他根本猜不透安若在幹什麼?
又隔了一會兒……
「郝驛宸,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選擇了b嗎?」安若隔著房門,突然嗓音哽咽的衝他吼了一句。
她明明選擇了b,明明已經卑微的表示,願意讓出郝太太的位置。可他為什麼還要固執的帶著她去謝家丟人現眼。
「安若,事情不是想的那樣。」郝驛宸百口莫辯。
「我累了。」
孕婦的這句話大過天,讓一牆之隔的郝驛宸只能退避三舍,「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
安若在床上翻了個身,抱緊枕頭,咬住了下唇。幸好,她的眼睛又乾又澀,幹得流不出眼淚,澀得閉不上眼瞼……
翌日一早。
郝驛宸就收到幾個記者的電話。他們倒如郝驛宸吩咐的那樣,把昨天晚上的事,盡量的壓下去了。但他們聽說謝老虎請的幾家新媒體,卻準備拿他和謝雨璇婚事大肆炒作。
「由著他們吧!」郝驛宸倦了,掛斷電話,從書房裡出來,看到安若的房門居然開著。
他心中一喜,連忙把自己推過去。卻看到安若身穿不知打
哪兒翻出的舊t恤和牛仔,正穿梭在她房間裡,收拾著行李。
她過去的那只旅行箱,早被郝驛宸讓人給扔了。可她居然翻出郝驛宸送給她的lv,愛瑪仕,prada……,各種名貴的連標籤都還沒剪掉的皮包,把她最廉價的東西在往裡塞。
「你又幹什麼?」郝驛宸有點惱了,「你不知道孕婦不能穿牛仔褲嗎?」
孕婦還不能受刺激,還應該減少**呢?可這男人,有遵守過嗎?安若心裡針鋒相對的說道。
「安若!」郝驛宸拔高音量,怒目圓睜。
誰說這女人怕他了?
這女人打從第一天見到他,就打心眼裡沒拿他當回事!
「昨天我就說過了。回我自己的世界,去過符合我身份的生活。」安若一咬下唇,眸底的寒意只讓人覺得陌生,「想好安排我去哪兒了嗎。實在沒地方,我就回姑父母的那套老房子裡。」
這女人,真是把翻臉無情玩弄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極!
郝驛宸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滑到她床前,把她收拾好的幾包東西,不由分說,劈頭蓋臉的全丟在地上。以我長情,換你償情:.
「郝驛宸,你……」安若氣結。
「你哪兒也別想跟我去!」郝驛宸怒火中燒,「從你第一天踏進郝家起,我就跟你說過,你的生活,你的世界就是我!」
安若抿了抿雙唇,訕訕地一笑。一摁手機,放在他眼前,讓他看到屏幕上正是一條配有他和謝雨璇訂婚照片的消息。
「郝驛宸,你想我怎麼樣?留在這裡,和你,和你未來的太太同住一屋簷下嗎?」
「安若,」郝驛宸懊喪的抹了把臉,「訂婚不同於結婚。你放心,這件事我很快就會解決的。」
「不,不用了。你唯一應該解決的——就是我!」安若毅然決然地看著他。
郝驛宸懶得再和她爭辯,從懷裡摸出早就應該交到她手上的戒指,遞過去,「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