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她面前,桃花樹妖問:「你把雨水都變沒了?」
「不是變。」她笑著搖頭,「只是收回本不該出現的東西罷了。」
對哦,桃花樹妖頓時恍然大悟。
她是黑巫族的石女,掌司水元素,但凡跟水有關的東西,理當歸她掌控。
「那表示青月村已經徹底安全了?!」桃花樹妖又問。
雨住風停,帶來災禍的罪魁禍首已經被降服,這倒霉的村鎮自然是脫離苦海了。
「治標不治本。」
拋下這句話,她彎下腰去,從地上取了一小塊濕泥攤在手心,緊接著又從桃花樹妖頭上拔了一根頭髮,嵌進濕泥之中。
「來,對著它吹口氣。」她把這團泥巴伸到了桃花樹妖面前。
桃花樹妖撓著頭,莫名其妙。不過還是照她的吩咐,對著這塊黑乎乎的玩意兒使勁吹了口氣。
剛一合上嘴,桃花樹妖便發現這不起眼的泥土起了奇妙的變化——一株小小的樹苗破「土」而出,不緊不慢,精神熠熠。個子雖小,卻是枝繁葉茂。嫩綠的葉片上還閃著點點光芒,湊近一看,原來是幾滴晶瑩的露水。
「這個……這個是什麼??」桃花樹妖萬分小心地以指甲尖撥弄著這個幼小的「同類」,驚奇不已。
她沒有回答,捧著這小東西走到了湖邊,唸唸有詞,而後將其往空中一拋,喝道:「去!」
桃花樹妖立即跟上去一看究竟。
只見這玩意兒在半空中劃著圈兒,很快化作了一團橢圓光斑,泛著瑩瑩綠光,越升越高。每高一尺,光斑就往外延展一丈,直到完全變作一個能籠住整個湖泊的巨大光環。
眨眼間,又見此光環從空中疾速墜下,毫釐不差地扣在了整個湖岸上,激起一排直衝九天的耀眼光柱,天衣無縫地將斷湖地包圍其中。
這般蔚為壯麗的景象持續了半注香的時間,那些光柱漸漸消失,而在它們消失的位置,無數棵高大茂繁的樹木拔地而起,挽手相連密不可分,強悍而有力地駐守在湖畔。
桃花樹妖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場平生從未得見的奇景,生怕漏掉其中任何一幕,興奮地想尖叫。她是怎麼做到的?!竟然用地上一抷泥土桃花樹妖的一根頭髮,這樣不起眼的東西製造出這般歎為觀止的景象。
「怎麼……長出那麼多樹?」桃花樹妖撫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看著平靜如常的她。
「村鎮被淹,除了暴雨,其餘禍水大都來自這舊堤已毀的沁湖。我今以樹為堤,可保它百年之內不再氾濫。」她走上前,仰頭看了看面前新生的參天大樹,又回頭對笑道:「你居功至偉,沒有你的真氣,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種』出如此多茁壯的守湖之樹。桃花,以後我治水之時,斷斷少不得你在旁協助。」
她是在誇獎我?!
桃花樹妖又驚又喜。驚的是這麼些年來,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誇桃花樹妖;喜的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照她的意思,以後她都會把桃花樹妖帶在身邊,不會再把桃花樹妖孤單單地留在苗山上?!
她用力拍了面前的樹幹三掌,似在試探它夠不夠穩固,然後才回到桃花樹妖身邊,說:「我們回去吧。」
「嗯!」
桃花樹妖敢擔保,此刻的笑容燦爛過任何一天的盛夏艷陽。
她依然牽了桃花樹妖的手,默不作聲地領著桃花樹妖往回走。
其間,她回過兩次頭,看著離她們越來越遠的沁湖。
而桃花樹妖,只顧著回味她對自己的誇讚,根本沒有留意到隱匿在她眼中未曾消褪的警惕。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在她們走出不到五十步的時候,清楚無比的怪異響聲從身後傳來,與此同時,腳下一直穩若磐石的土地,也開始產生明顯的異動。
桃花樹妖本能地回過頭,立即就被沁湖裡的異像嚇了一跳——此時的沁湖讓桃花樹妖想到了燒著開水的熱鍋,靜如止水的湖面早被大大小小翻騰不停的水泡打破,絲絲地往外冒著白氣,看上去觸目驚心。
「怎麼了?」桃花樹妖驚慌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真正的罪魁禍首。」她把桃花樹妖撥到了身後,面不改色地注視著湖面。
「真正的罪魁……」
桃花樹妖話未說完,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湖中心猛然炸裂開來,被衝開的湖水濺起半天高。
混沌之中,一個碩大的黑色影子從湖中奔騰而出,伴著我從未聽過的可怖咆哮,直飛天際。所過之處,電閃雷鳴,得來不易的好天氣轉眼又是風雲變色。
桃花樹妖話未說完,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湖中心猛然炸裂開來,被衝開的湖水濺起半天高。
混沌之中,一個碩大的黑色影子從湖中奔騰而出,伴著桃花樹妖從未聽過的可怖咆哮,直飛天際。所過之處,電閃雷鳴,得來不易的好天氣轉眼又是風雲變色。
拽著她衣襟的手已經開始冒汗,雖然桃花樹妖不是石女,但是仍然可以感到隱藏在突變風景下的,是危險。
心裡雖害怕,可想「見世面」的好奇心還是與對未知危險的擔心打了個平手。我從她身後探出小半個腦瓜,只敢靠一隻眼睛來觀察事態的發展。桃花樹妖要看看,今天究竟還要遇到多少個讓我震撼的場面。
而接下來的事實是,桃花樹妖很快就被「震撼」了,幾乎被震得暈過去。
湖面上的天空,已經不能說是陰沉了,根本就是漆黑一片,下面,幾支越來越巨大的龍捲風在湖面上肆虐而舞,捲起的湖水狠狠地砸向四周,連看似穩如泰山的圍湖之樹也在它們爆發出的驚人力量下搖晃不止,茂盛的枝葉啪啪作響,似有無數雙看不見的黑手想在此時毫不留情地折斷這些新生的生靈。
桃花樹妖真心實意地擔心起來,這些樹木不僅是她的同類,更是她的化身——它們的身體裡,有桃花樹妖的一口真氣。
「我們的樹好像撐不住了!」幾片樹葉從她們頭上飄過,桃花樹妖用力拽她的衣角,焦急萬分,「我們」二字衝口而出。
而她卻頭也不回地說:「我種下的樹,哪有那麼容易被毀掉,放心。」
「哦!」桃花樹妖愣了愣,然後拍拍胸口,輕輕呼了口氣。深知她從不說謊,所以對她的話桃花樹妖歷來是堅信到底,從不懷疑。
而實際上桃花樹妖也看到,雖然情勢相當惡劣,可是除了剛才掉下的幾片落葉之外,所有的樹木並無任何被損壞的跡象,粗壯的樹幹在愈加狂暴的龍捲風中紛紛展露了出人意表的柔韌,任外力將自己壓得多彎多低,它們總是能一次又一次地直起身體,寸步不移。
桃花樹妖對它們的擔心果真是多餘的。
但是,即便如此,桃花樹妖高高懸空的心也只放下了一半——那頭剛剛從湖裡衝出來的大玩意兒怎麼飛上天就沒了蹤影?!是躲到雲後頭去了嗎?!還是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呢?!
桃花樹妖當然希望是最後一個可能,儘管只是恍眼一瞥,根本就沒看到任何細節,那個東西仍然讓桃花樹妖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懼怕。
風勢依然沒有減弱,而盤踞湖上的比墨還深的雲層在漸漸擴大,很快將她們二人也籠入其下。
她尚未採取任何行動,只是偶爾抬起頭,看似隨意地打量打量天空上的異像。
也許是緊張所帶來的錯覺,桃花樹妖總感到在天上不斷擴張的黑暗想一口吞掉她們,心下頓時止不住地壓抑起來。
這樣的情形還要持續多久?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她們幾時才能離開?
腦子裡一串問題還沒來得及變成講出口的語言,一個驚天動地的炸雷就在頭上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