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句頑皮口訣族王叱喝的竟是中氣十足,虎虎生威,隨著他話音叱喝處,紅光轟然而散,剎那間佈滿整座石室,老者與簫明翰只覺得四周又是一陣轟鳴,剛才那空蕩蕩、陰森森、如置身九幽冥界的感覺再度出現,所不同的是,此刻周圍鬼哭狼嚎,竟有無數陰靈鬼物縱橫飛舞。
「霹靂嘩啦!」
彷彿一刻也不曾停留,如電光穿過天際不可阻擋,他二人還未回過神來,周圍場景再度變回石室,那片紅色妖幕之中,無數鬼物飛舞之際,玉骨手上那一道輕煙周圍,被無數鬼物簇擁著,緩緩的現出了一道接一道的輕煙。
一、二、三…八、九呀!上山打老虎呀!
九魂七魄,是為魂魄!
簫明翰全身發抖,手中指甲深深陷入肉裡,竟有鮮血流下,他卻完全不知。那一片紅色光幕之中,那一道道的輕煙啊…
他轉過頭,向族王望去。
只要片刻!
一個片刻的時間就好了啊!
他忍不住在心頭這般吼叫!
族王臉上的一樣潮紅,忽地也如潮水般退去。深深皺紋包圍的眼角,開始抽搐起來。
那一雙揮舞在空中的枯槁的手,又一次的開始顫抖。只有他的聲音,還是那麼響亮:
「九魂七魄,聚靈為屁。
縱神搜靈,是為本體!」
隨著他的話聲,半空中依次出現的那九道輕煙,從鬼魅陰靈群中飛出,緩緩靠近玉骨手,漸漸的,與玉骨手上那道輕煙融合為一。
隱約中,依稀漸現人形。
此時此刻,不止簫明翰,連老者也忍不住身體發抖,面有興奮之色。
族王面上不知何時開始,已經重新沒有血色,他的手也顫抖的更加厲害,血色紅光中,他張開口,大聲道:
「九魂已成,速速歸位。
魂靈入…」
殘留在他喉間的一個「體」字,就在那將出未出的時刻,族王的聲音,忽然就這麼啞了下來,發出的,竟只是細微低沉的「嘶嘶」聲音。
老者與簫明翰同時臉色大變。引魂魂法陣中紅光一陣劇烈搖晃,忽地爆發出一聲轟然大響,紅芒散落,無數鬼物頓時沖天而起,紛紛沒入石壁地下,轉眼消失無蹤。只是老者和簫明翰哪裡顧得了那許多,透過紛繁亂像,他二人直向族王望去。
那個老者,一雙手兀自舉在半空,但他的頭顱,卻緩緩垂了下去。
簫明翰與老者如電般衝到族王的身邊,扶住他的身體,然而族王的頭顱依舊那麼緩緩卻不可阻擋地向下垂去。只是在他的口中,卻彷彿還在掙扎著說些什麼。
老者和族王拚命靠近大巫師,在那已經含糊不清的聲音裡,他們卻只能隱約聽到幾個斷斷續續的字句:
「嗚…九魂…嗚嗚…至陰…嗚嗚…非…此…」
那聲音漸漸低微沉默,老人的頭顱最終垂在了胸口,再也沒有抬起來的徵兆。
徹骨的冰涼,如置身修羅冥界冰獄,兩個木訥的男人,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一切。
消散的紅芒漸漸消失,洶湧的血河安靜下來,失去了力量的血痕再也無法禁錮鮮血,鮮潤的人血流淌了一地。
玉骨手上的輕煙,如長鯨吸水一般被收了回去,消失在玉骨手中。淡淡金色光芒再度泛起,將玉骨手襯托的格外耀眼。
一陣輕輕的搖晃,伴隨著清脆聲,玉骨手緩緩落下,又回到了躺在千年石台之上,顧漫的雙手之中,安靜如昔。
死一般的沉寂,瀰漫在千年石室之中,久久不散,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碧螺山,虔黨總部。
族王去世,到現在已經有三日了,青龍著人將老人的屍身火化,收藏在了一個骨灰甕中。此刻,這個青花小甕,就安靜地放在他手邊的桌上。
青龍凝望著小甕良久,輕歎一聲,轉開了目光。這三日以來,虔黨裡的大小事務,俱是由青龍和白虎代為處理,三日前那場變故之後,老者與簫明翰竟然全都縮到自己房中,至今沒有出來。
青龍依然很清楚的記得,三日之前,那個沉重的石門發出「吱呀」聲音緩緩打開的時候,從裡面走出來的那兩個男人,那兩個放眼天下幾乎都無所畏懼的男子,竟然都如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而悲涼。
老者還好,低低說了一句:「三日之內,誰也別來打擾我!」話一說完,人便徑直走回臥房,再也沒有出來。
至於那個簫明翰,整個人失魂落魄,一個字也沒有說,走著走著,竟然直接撞到了堅硬的石壁之上,以至於讓額頭都流下了鮮血。而他,竟也毫無知覺一般,緩緩轉過身子,腳下依稀有些踉蹌般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被這詭異的情景震住的眾人,其實多半已經猜到了結果,但當他們向石門中看去的時候,滿地流淌的鮮血,還有端坐在血泊中卻已垂頭而亡的族王,那場面之淒厲慘烈,實是觸目驚心。
只有依舊躺在千年石台上的顧漫,安詳而栩栩如生的面容裡,還是如往日一般的寧靜,而在她手間的玉骨手,正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
腳步聲從旁邊響起,打斷了青龍的思緒,他抬起頭來,只見白虎的身影如幽靈一般飄了進來,站在他的身旁,卻沒有直接看他,
而是向他身後的房間望了一眼,低聲道:「老者還沒有出來麼?」
青龍緩緩搖頭,低聲道:「三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白虎面上青皮面具輕動,默然無語。
雖然沒有親眼在現場看到一切,但他們二人完全可以想像的到那個場面的悲涼。
這世間若說還有什麼比絕望更令人傷心,那便是在看見希望,甚至那希望就在眼前的時候,你卻又陷入了絕望!
就在他們兩人相對無語的時刻,忽地,從青龍背後那座門扉之處,傳來了輕微的聲響。
門,緩緩打開了。
青龍和白虎身體一震,連忙轉身看去。
簡樸的木門緩緩向內打開,發出低沉而輕微的「吱呀」聲,帶著幾分往日滄桑,許也是在訴說著主人的悲涼。
一隻腳,從那個房間裡,輕輕踏了出來。老者的身影,慢慢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青龍和白虎默默地望著,那個恍如隔世的男子。
三日變黃!
老者的頭髮,竟然已全部變做黃色。
青龍的聲音不知怎麼,突然變得沙啞而遲疑,就連他自己聽到,也在懷疑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老…者,你還好…好麼?」
老者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微仰起頭,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