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妖哼了一聲,綠光一收,整個身子帶著簫明翰都飄了起來,直上青天,片刻之後,剛才腳下站立之處被玉龍珠撞上,轟隆一聲,整個地面被柔光之力打出了一個方圓兩丈的大坑。
不欲再糾纏下去,白蛇妖趁這個機會轉身欲走,不料身形微動,卻只見劍芒耀眼,「嘶嘶嘶」銳響瞬間充盈天地,鋪天蓋地而來,正是如墨的莫邪劍到了。
白蛇妖面色一寒,忽地伸出手去,直接插入萬千劍芒之中,只聽「錚」的一聲清脆迴響,如墨劍芒消失,面有驚訝神色,莫邪也回到了她的手上。
白蛇妖絲毫不做遲疑,抱著鬼厲身形忽如鬼魅一般,從半空消失,眾人大吃一驚,片刻之後,有人看到白影如電,正向河對岸掠去,大聲呼喊出來。
只見白蛇妖閃進了一間木屋之中。片刻之後,在眾人趕到之前,又從屋子窗口飛出,肩上除了簫明翰,還多了一個大大身影,正是仍然呼呼大睡的人魚精蘇明安……
待眾人趕到時候,白蛇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在場眾人紛紛惱怒喝罵。
此時此刻,青月村中的戰事,終於完全平靜了下來,殘留下來的,只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還有無數青月村村民痛楚的哭聲。
遠處,受傷的麻麻骨族長正大聲嘶喊著,領著一隊人往山上奔去,顯然是要去查看族王的傷勢情況。而在山腰之上,早已有人將族王圍住,叫喊聲遠遠傳來。
眾人回到原處,只見周圍熱焰喧天,火焰吞噬著木頭發出的劈啪聲音此起彼伏,更不斷有被燒壞的橫樑大木頹然掉下,狀況極為悲慘。
保保搖頭歎息,面容滿是和睦之意,當先飛入火海,幫助村人救火。受他影響,其餘人也撩起胳膊紛紛跟上。
楊槿此刻方才覺得右手之上的痛楚稍退了些,看來只要運功抵擋,並無大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
正在她猶豫是否也要跟上去一起救火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小槿。」
楊槿一怔,回頭看去,只見如墨莫邪回鞘,握在手上,一身青衣在火光之下,兀自飄動。在她衣襟之上的那個血色手印,更是那麼刺眼,而她,卻似乎並無意遮掩。
此刻的她,面色一如往日般的冷漠,淡淡地望著楊槿。
楊槿不知怎麼,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遂道:「什麼事,如墨姐姐」
如墨沉默地望著楊槿,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簫明翰右肩那個傷口,可是你用玉尺所傷?」
楊槿嘴巴裡忽然有些發乾,片刻之後坦然道:「是。」
如墨握著莫邪的手,片刻之間收緊,白皙肌膚之上,彷彿有淡青露出。只是她的臉色,依舊如雪一般的白而冷漠,沒有絲毫表情。
她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走開。
楊槿心頭忽地騰起莫名怒氣,大聲道:「如墨姐姐,你是什麼意思?」
如墨的身子頓了一頓,周圍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下,她青色身影彷彿也似要燃燒一般。
「好尺法!好厲害!」
淡淡的聲音,從那個沒有回頭背著身子的人兒處,傳了過來,一字一字,很慢很慢,清晰無比。
楊槿忽地啞了。
如墨向前走去,突然她上方一座大屋被烈焰燃燒久了,劈啪一聲大響,一根巨大橫樑帶著熾熱火焰,向她當頭砸了下來。
楊槿吃了一驚,但還不等她喊出話來,如墨一聲輕嘯,嘯聲中不知怎麼,竟有幾分悲憤。看她左手一揮,莫邪劍連鞘揮上,劍芒暴漲,轟隆聲中,硬生生將這巨木擊得粉碎,騰起無數火星,遮天蔽日,片刻後紛紛落下如雨,壯觀之極,擋在她和楊槿之間,將她的身影淹沒無蹤。
楊槿望著那漫天繽紛火雨,一時竟是怔怔呆住,望得癡了。
夜色深深。
白蛇妖化身急速白光,在崇山峻嶺間穿梭遊走,遠離青月村。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才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找了個僻靜所在,停了下來。
她輕輕放下簫明翰,將他放到地上,只見這個男子一身是血,有不少都流到手邊,被閃爍著妖異紅白光芒的龍吟劍緩緩吸了進去。此刻看來,龍吟劍似乎就像是附身在簫明翰身上的陰靈一般,不斷蠶食著主人的精氣。
白蛇妖歎了口氣,伸手想從簫明翰手中拿下龍吟劍,不料簫明翰雖然昏迷,手裡卻還緊緊握著這個妖物,彷彿只有這個東西,才是他唯一的倚靠。
白蛇妖扯了兩下,居然無法從他手中拿下,搖了搖頭,也就放棄了。只是她目光隨即落到自己手上,她右手的中指食指,原本白玉一般的指頭,此刻慢慢變做了紅色,隱隱還有幾分不由自主的顫抖。
白蛇妖笑了笑,低聲道:「好一把莫邪,當真名不虛傳,果然是神兵……」
「撲通。」一個聲音,突然從她旁邊發出,白蛇妖嚇了一跳,轉眼看去,卻是喝醉的蘇明安從她肩頭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重傷的簫明翰身邊,嘴巴裡嘖嘖兩聲,伸手抓了抓腦袋,居然又睡了過去。
白蛇妖又好氣又好笑,大聲道:「人魚!」
「呼呼……」
「你那個笨蛋哥們快死了!」
「呼呼……」
「……」白蛇妖無言,對蘇明安翻了翻白眼,一腳將人魚精踹開了去,然後在簫明翰身邊蹲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傷勢,搖頭歎息。
夜色涼如水,寒意漸入骨。
那冰涼,彷彿多年前曾經歷
歷過吧?
簫明翰幽幽地醒來時候,腦海中掠過這般念頭。
睜開眼睛,第一眼的,是滿天星光。
苗疆的夜空,此時此刻,再也沒有火焰,沒有喧囂,終於露出了它原本安寧祥和的一面。天幕之上,無數繁星點綴其上,閃閃發亮。或大或小,依稀都如人的眼睛,許是有幾分調皮麼,這般戲謔地望著人間。
劇烈的疼痛,從右肩迸發,隨即全身上下,一片酸痛。即使堅強如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醒了。」平靜中微微帶著關心的聲音,在身旁響了起來。
簫明翰轉過頭,看到了白蛇妖的容顏。
他支撐著坐了起來,只是動作間牽動傷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白蛇妖看了他一眼,道:「你傷的不輕,還是先好好休息吧!」
簫明翰低頭,只見右肩處的傷口被白色布帶包紮了起來,其他小傷口處,也都看得出被處理過了。這裡並無其他人,自然是自己昏迷時候,白蛇妖的功勞。
他低聲道:「是你救了我吧,多謝了。」
白蛇妖聳了聳肩膀,道:「我也沒做什麼,主要還是你的命硬,連我也想不到你居然還能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
簫明翰哼了一聲,腦海中回憶起在青月村裡決戰的那一幕幕,忽地一陣心灰意冷,竟是呆在原地,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白蛇妖悠悠道:「說起來,還是青月村裡的村人最倒霉吧!家園被火燒了不說,村人更是死傷無數,就算是他們敬若神明的族王,我看也凶多吉少……」
簫明翰身子忽然一震。
「他怎麼了?」簫明翰聲音突然沙啞了一般。
白蛇妖還是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悠然道:「我記得那個老頭和天上一個怪人鬥法,最後力竭而敗,身負重傷,而且連他們的寶物都……」
「他怎麼樣了,死了沒有?」簫明翰霍地爬起,一下子打斷了白蛇妖的話,而且很明顯的對所謂的青月村寶物根本就毫不在意。只是他才一站起,忽地面上痛楚之色顯現,腳下一軟,整個人搖晃起來,幾乎就跌了下去。
白蛇妖剛要伸手去扶他,簫明翰卻已經大口喘氣地勉強站穩身體,但他額角之上,已然看到冷汗淋淋。
白蛇妖慢慢把手收了回來,默默地望著他,道:「這又是何苦?」
鬼厲喘息道:「大巫師他到底怎樣了,他沒事吧?」
白蛇妖道:「我帶你走的時候,遠遠看見苗人簇擁著那個老頭,具體生死如何,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簫明翰眼中掠過痛悔神色,一咬牙,轉身就走,只是沒走幾步,忽地悶哼一聲,右肩傷口處的白色布帶已然紅了,同時面容開始扭曲。
白蛇妖在他身後,淡淡道:「你還是休息一下吧!妖族秘術「劍魂引」,哪裡是這麼容易消受的。」
簫明翰只覺得體內經脈一片雜亂,氣息亂竄,本身修煉的妖族秘法、虔黨心法,以及無字劍訣,全部亂成一團,自從他千年前叛出妖族以來,在妖族內鬥中廝殺無數,卻屬今日傷的最重。
如墨的修妖道行,當真是一日千里啊!
他心裡微帶苦澀地這般念了一句,卻還是強自忍住身體發出的痛苦呻吟,慢慢地踏出了一步,向前走去。
「你不顧生死也要去見那個族王,是為了虔黨吧?」白蛇妖的聲音,在他背後幽幽傳來。
簫明翰沒有回答,只是慢慢走出了第二步。
白蛇妖在他身後,望著那個倔強身影,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你厲害,你厲害!」說著,緩緩跟了上去。只是片刻之後,她卻突然道:「今晚與你交手的那個青衣女子,和虔黨比起來,你更在意哪一個?」
簫明翰身子一震,霍然回頭,緊緊盯著白蛇妖,白蛇妖面不改色,在簫明翰甚至是帶著一絲凶狠的目光下,依舊微笑地望著他。
簫明翰喘著粗氣,慢慢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片刻之後,他緩緩的,卻又似對著自己深心,低低地道:「這世上,我心心唸唸的只是想復興虔黨!」
白蛇妖默然。
「為了虔黨,我就是死了,又算什麼?」簫明翰慢慢地說道,然後挪動著身體,向前走去。
天際,星光璀璨,灑落人間。
白蛇妖幽幽歎息一聲,跟了上去,走了幾步,忽又回頭,向著原來休息的那個地方,大聲叫道:「死人魚精,我們走了!」
「呼呼…」
白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