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王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如她這般,一個弱女子卻憑酒量放倒了我苗族數十個壯漢的人,難道還是普通人麼?」
簫明翰愕然,隨即放下心來,只是一想到如墨適才在山下與一眾苗人拼酒的壯觀場面,忍不住仍然暗暗搖頭。
或許,被關在虔黨聖物水晶瓶中,度過孤獨寂寞與痛苦的一百年時光,她也需要放縱與發洩一下吧!
簫明翰輕輕轉頭,如墨還是靜靜地靠著他的腿,安靜地睡著。平緩的呼吸,輕合的唇與輕閉的眼,長而秀氣的睫毛偶爾輕輕顫動一下,彷彿一個入睡卻有心事的孩子,或許是夢見了什麼?
只不知,如今的她,還睡的安穩麼,會不會有惡夢,讓她在夢中痛苦?
如墨秀氣的眉,輕輕皺了一下,彷彿感覺到目光的注視,卻又似夢見了什麼,微微轉動了一下頭,隨即又沉沉睡去。
火光中她的臉,少了幾分嫵媚,卻似有幾分從未見過的天真。
簫明翰移開了目光,向族王看去,道:「她酒喝多了,現在只怕回答不了你的問題,族王。」
族王顯然並不意外,更沒有回頭看看這個女子,在停頓了一會之後,他慢慢地道:「有一件事,你可能是不知道的。」
簫明翰一怔,道:「什麼,請您說吧?」
族王佝僂的身影,在火堆前拉出陰影,輕輕晃動著,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飄忽:「這個保管青石碎片這一事,向來只有苗族長老才會知曉,從來沒有流到過世間,可是這位姑娘看上去年紀輕輕,雖通曉點苗語,但為何她卻知曉苗族秘寶一事呢,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簫明翰一怔,如墨乃是修煉千年的黑貓妖,只不過因為道行高深,這才化身人形而且容貌嫵媚美麗,要論見識閱歷,這世間還真沒幾個人比得上她。
只是這話,自然是不好對這個族王說的,簫明翰心念轉動,岔開了話題,道:「族王你頭都沒回,也未看她一眼,怎知道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子?」
族王的頭微微向旁邊一歪,彷彿低低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穿鬼厲的心思,道:「既然這位姑娘已經醉了,什麼事還是等她清醒過來再說吧!你遠來是客,出去之後找我們苗族的族長麻麻骨,我會讓人帶話給他,讓他安排你們在這裡先住幾日的。」
簫明翰眉頭一皺,以他心願,實是恨不得立刻就讓族王說出那件事,好立馬去完成,他實在是不想再看到虔黨如此受傷下去了。
但聽他說話口氣,聲音雖然平淡卻不容置疑,顯然要先搞清楚如墨的來歷再說。自己此刻有求於人,再一想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便是再等一日又何妨?
簫明翰深深吸氣,點頭道:「好。」
族王靜靜地道:「那你出去吧!」
簫明翰向族王的背影點頭示意,正要起身走出,卻又怔了一下。如墨正枕著他的大腿睡的安穩,看著怎麼說都醉的不輕,如何能夠叫她起來走路?
簫明翰勉強叫了兩聲,如墨果然充耳不聞,而且迷迷糊糊的似乎對此刻被打擾有些惱火,小嘴抿了一下,翻了個身子,又睡了過去。
她翻身子不要緊,蘇明安本來靠著她肚子上的,此刻卻撲通一聲頭碰到地上去了,不過大魚竟然毫無所覺,照樣吐泡泡,看來天生靈物,便是魚頭腦袋也是硬得很,要比普通魚頭的腦袋厲害。
簫明翰歎了口氣,搖頭不止,猶豫遲疑了片刻之後,只得彎腰扶住如墨,隨即站起,雙手伸出將如墨抱了起來,而後大叫著把楊槿喊了過來,楊槿一看到蘇明安這死樣,頓時也是頗感無奈,但現在她只能硬著頭皮將蘇明安的原身,扛在肩上,而後一行人便以這樣滑稽的動作,往外走去。
躺在他臂彎中的如墨,隱隱幽香,淺淺笑容,還有那白裡透著粉紅的臉,在他眼前輕輕晃動。
簫明翰深深吸氣,大步走出去,離開了這個祭壇。
走出陰暗的祭壇,邁過門口那兩根巨大石柱,陽光頓時灑在臉上。
有溫和的暖意,從身上泛起。鬼厲微微瞇上眼睛,望見了站在前方不遠處,正負手而立,從山上眺望著苗疆這一片景色的麻麻骨。
一個鬼模鬼樣的苗人,從簫明翰身後的祭壇裡走了出來,穿過簫明翰身邊,走到麻麻骨身旁,對他低聲說了幾句話。麻麻骨回過頭,向簫明翰看了兩眼,隨即眼光落到醉酒沉睡的如墨身上,點了點頭,似乎是答應了什麼。
那鬼模鬼樣的人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子,也不多看簫明翰,逕直就走回了祭壇,消失在陰影之中。
麻麻骨微笑著走了過來,道:「怎麼樣,族王答應了麼?」
簫明翰微微一笑,道:「還不知道,他讓我們在這裡住下。」
麻麻骨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隨我來吧!」說罷轉身向山下走去。
簫明翰抱著小白楊槿拖著蘇明安,歐陽目瞪口呆,蘇小藍神情恍惚,保保不知所以然的,跟在他的身後,只聽麻麻骨道:「我們這裡是窮鄉僻壤,可比不上你們世間紛繁繁華,你們自己隨意吧!呵呵。」
簫明翰看這苗族族長倒很是隨和,點頭道:「族長你客氣了,是我們打擾你們。」
麻麻骨呵呵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麼。
下得山來,麻麻骨沉吟片刻,便帶著簫明翰等人向河邊走去。一路之上,不少苗人紛紛注目,眼光卻顯然多流連於如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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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們走過了那座楊槿先前看到的世間風味的石橋,來到了對岸邊一座建立在一排綠樹邊上,相對僻靜的屋子前。這裡跟昨晚他們住的小木屋風格截然不同簫明翰站在麻麻骨身後,快而輕微地皺了皺眉,這座房子超大,足足有四層但其餘三層已經空關只有底下一層開了,四四方方,簡樸無華,完全用木材所建,而屋子外頭的牆壁上也完全看不到尋常苗人住宅都會懸掛的野獸皮毛、骨骼。
麻麻骨轉過頭來,道:「這棟屋子空置許久了,但我們一直都有打掃,還算乾淨,而且這裡少有人來,你們就先在這裡委屈一下吧!」
簫明翰微微頷首,道:「多謝族長了。」
說完之後,他正想離開的樣子,卻又停住腳步,像是想起什麼,道:「等一會我也會派人送點吃的過來,你們就放心休息吧!我們這裡風俗簡陋,委屈你們了。」
簫明翰連連搖頭,道:「哪裡,多謝族長了。」
麻麻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簫明翰目送他一段,待他走得遠了,轉過身來,又一次打量了一番這個屋子。
怎麼看,這屋子都像是一個世間人所蓋的房子…
他抱著如墨楊槿拖著蘇明安還有身後的兩男一女,上前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擺設倒很是簡單,六張床一桌,幾張木椅,牆壁是用大小整齊的檀木所做,一側開著窗戶,整個房間裡隱隱有一種樹木的清香。
簫明翰從來就不是把住宿奢華看的重要的人,如此簡單,反倒合他心意。當下走過去,先將如墨放在床上,如墨口中低低嘀咕了兩聲,又沉沉睡去。
簫明翰搖了搖頭,緊接著幫楊槿把蘇明安安置在了另一張床上,只見大魚嘴巴一張一合,不時還發出嘖嘖的聲音,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兩個人同時歎了口氣,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兩男一女則發出了笑聲。
看著這一人一魚安睡的樣子,眾人都轉過身來,逕直走到那張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房間裡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他們的呼吸就再也沒有聲音。
這個異鄉陌生的房子裡,他們沉默不語,靜靜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