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稀疏的陽光照射進來,楊槿微微睜開眼睛,瞳孔被陽光刺了一下,她用手擋了擋光線,然後坐了起來。她依然顯得疲倦,頭髮凌亂地披著。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陳佳不知去了哪裡,她看了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她迅速地起床,走出臥室,走廊依舊漆黑一片,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木板邊,在牆上摸了好久才找到開關,而後伸出手打開了燈。她瞥了一眼昨晚小女孩呆過的迴廊,發現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而已。
她輕輕地走到衛生間裡洗漱,在衛生間裡鑲嵌著一面很大的鏡子,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了底色,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吁出了一口長氣。
楊槿走下樓梯,沒有發現陳佳,一樓的中庭已經被整理的很乾淨了。在中庭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張八仙桌,此時上面放著留給楊槿的早點,和一杯微熱的牛奶,楊槿捧起牛奶笑了笑,她知道陳佳已經出門了。
吃完早點,她看了看中庭後面的廚房,廚房很大,窗戶對著外邊的圍牆,只是外邊雜草長得很高,幾乎已經竄到了窗口。中庭後面是這棟宅子的別院,在別院的兩側好像還有幾個廂房。
楊槿看到每一扇木門前都被鑿出了一個小孔,楊槿心想,為什麼要鑿出一個小孔呢?
也許是這棟古宅的前主人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吧!她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房間,卻發現房間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幽暗的光線和一地的灰塵。她不敢走進去,只是停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
忽然,楊槿在牆角處發現了幾行小字,她有些好奇,站在門口看不清,便向門裡走去,一地的灰塵被她的腳步揚起,她用手驅趕著灰塵,最後捏住了鼻子以防止灰塵侵入呼吸道。
那幾行小字寫在牆壁的轉彎處,看上去是用某種黑色的墨水才寫上去的,那些字很小,歪歪扭扭的很有趣,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寫的字。
楊槿默默地念出了那幾行字:
「楊沫殺死了李小然。」
「楊沫被楊槿殺死了。」
念完最後一句話,楊槿驚訝的張大了嘴,因為李小然和楊沫就是楊槿夜夜思念的爸爸媽媽,而那張紙上所寫的更是匪夷所思,然而就在此時,楊槿感覺到自己的頭忽然很疼,腦海裡既然出現了一些零散的片段。
但是她很快就強迫自己恢復了心神以及否決了心裡不好的念頭,看那歪扭的字體也許只是那個小孩子開的玩笑而已,她小時候也在牆上寫過這樣類似的玩笑話,不過,看著這些字,楊槿還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個小孩子就站在牆角里,對著她笑看著她驚愕的表情,特別是第一行,她又默念了一遍:「楊沫殺死了李小然」。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爸爸真的殺了媽媽?楊槿心裡默默問著自己。
默念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到一種從喉嚨裡發出的特殊感覺,一直伴隨著那幾個音節的還有從古宅傳出的奇怪聲音。
她想這種話好像不是小孩子牆上塗鴉中應該有的,她又仔細看地看著牆上的字,有一些筆畫是斷斷續續的,最後幾句話裡斷掉的筆畫很多,特別歪扭,有幾畫還變成了曲折線,好像是手在劇烈發抖的時候寫出來的字,楊槿越想越害怕,索性就不想了,她迅速的離開了這間房,一鼓作氣的向二樓廂房跑去,關上了房門。
她靠在門上大口的喘著氣,那幾句話在心裡卻總是揮之不去,忽然,她轉過頭去,一雙宛若鳳梨般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外,此刻她感覺到門外好像有人正在看著自己,對著自己發笑。
楊槿伸出小手緩緩的把門打開,門外死一般的安靜,什麼都沒有。
她長出了一口氣,嘲笑自己的多疑,楊槿朝門外走去,一步又一步朝著昨晚在三樓見到爸爸媽媽的地方走去,樓板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但她已經不害怕了。
到了三樓,她停了下來,三樓依然籠罩在黑暗裡,她緊緊地抓住旁邊的木欄杆,有些不敢朝深處走去,但她還是決定朝深處走去,她走得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停下幾秒,不知為什麼,她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她想放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直到——她聽到一個淒厲的聲音在黑暗處響起。
紅色的狐狸忽然出現在了三樓深處的椅子上,藉著外面的月光,楊槿看清了她,它就坐在那兒,直盯著楊槿的眼睛。
楊槿覺得它的眼睛包藏著某種特殊的東西讓人生畏,不過她必須得承認它很美,它的毛髮,它的四肢,它的耳朵,它的眼睛,它的美讓它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誘惑力,使人產生一種既親近又畏懼的矛盾感情,現在,楊槿就是這樣。她忽然想要把它抱在懷裡好好撫摸。於是她繼續向前走去。
紅色的狐狸又叫了一聲,那聲音很尖利,似乎是某種警告,伴著它凌厲的目光,迫使楊槿停了下來,她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她屈服了,她明白那隻狐狸不想讓她上去,楊槿想,也許三樓是它的地盤吧,它不想要楊槿入侵它的領土。
她轉過身,走下樓梯,回到二樓,當她又回頭向上望去的時候,發現那個紅色狐狸已經不見了。
楊槿回到了二樓廂房裡,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雖然有些模糊,但可以從昏黃的顏色中,依稀可以看見她那張漂亮的臉蛋。楊槿忽然有些累了,就伏在銅鏡前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童年正在看著她。
她睜大著眼睛,茫然地問:「現在幾點了?」
「下午三點了。我一回家就看到你睡著了,是不是很累了?」陳佳的語氣裡充滿著
關懷。
楊槿感到有些耳鳴,她想自己確實應該休息休息了。
「你還沒吃午飯呢,我給你帶了麥當勞」
陳佳舉起了麥當勞的快餐盒子,「就在床上吃吧。」
楊槿接過快餐盒,邊吃邊問:「你去哪兒了?那麼長時間。」
「你生氣了嗎?」
她搖了搖頭。
「我去周邊打聽了一下消息。」
「是嗎?有沒有什麼發現,爸爸媽媽來過這裡嗎?」
陳佳摸了摸胡茬,低頭沉默了一下,而後說道:「這附近的一些老住戶,十幾天前的確看到過一對夫妻來了這棟古宅,但是進去了以後再也沒有出來。」
楊槿驚訝的張大了嘴,脫口而出道:「爸爸媽媽真的來過這裡?那為什麼沒有回去?」
陳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們報警吧。」
楊槿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雙眼迷離的看著窗外說:「瞧,下雨了。」
果然,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了窗戶玻璃上,漸漸地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古宅沉浸在雨夜裡,此刻,陳佳和楊槿的廂房裡靜悄悄的,除了他們平穩的鼻息和打在窗戶玻璃上的雨點。
忽然,陳佳猛地坐了起來,驚醒了睡在另一張床上的楊槿。
楊槿睜開了朦朧的睡眼,顯然剛才她睡得正香,她看著黑暗裡的陳佳,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他:「你怎麼了?」
陳佳壓低了聲音回答:「你聽——」
楊槿仔細地聽著,卻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她懶懶地回答:「只有窗外的雨聲。」
陳佳搖了搖頭,楊槿能看清黑暗中他異常敏銳的目光,他的目光裡顯出一陣緊張,他繼續低聲說:「不,不只是雨聲,你再聽聽——」
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後,楊槿說話了:「什麼聲音都沒有,你怎麼了?」
「不,我聽到了,就在幾秒鐘以前。」
忽然,他仰起頭,盯著頭頂的木板,「聽,又來了,那聲音又來了,小槿你快聽啊。」
「我什麼都沒沒有聽到啊。」楊槿搖了搖頭,也抬起頭來看著木板,輕聲地問:「你聽到什麼了?」
「腳步聲,有很奇怪的腳步聲,從木板上面傳來的。」他的聲音急促而低沉,顯得十分緊張,接著他伸出手,指向了頭頂。
「會不會是其他的聲音?或者——是那隻狐狸?」
「不可能,就是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聲,我聽得非常清晰。聽,又來了,聽啊。」他的語氣裡終於顯出了恐懼,他緊緊地抓住了楊槿的手,最後,陳佳終於忍受不住了,他下了床,打開了廂房的木門。
「你要幹什麼?」楊槿問他。
「我到樓上去看看。」
「不,樓上什麼都沒有,別把我一個人留在屋裡,我害怕。」楊槿喊著他。
陳佳沒有理睬她,匆匆走出了門。
房間裡只剩下楊槿一個人,她立刻打開了燈,柔和的燈光撫摸著她的額頭,她還是什麼都聽不到,除了雨聲。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想著剛才陳佳奇怪的表現,現在她已經睡意全消了,她轉過頭,看了看窗外,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到。
楊槿又仰起頭,看著自己頭上的木板,板頂已經很老舊了,露出了很多微小的縫隙,她隱隱有了害怕。
陳佳回來了,他面色蒼白,又回到了床上,楊槿問他:「發現什麼了嗎?」
「是舅舅舅媽。」他壓低了聲音說。
「你說什麼?」楊槿說完就要伸手打開木門跑出去,陳佳緊緊的抱著楊槿,柔聲告訴她:「千萬不要上去」。
陳佳關了燈把她放在床上,楊槿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對著頭頂的木質板頂,在心中默默地問自己——表哥到底既然看到了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讓自己上去?那上面究竟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