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生在李之脩算計陳漢死掉的時候,就已經在打算如何一舉殺了李之脩和秦濤了。
他心中計算許久,也有了大概的成算,能一舉殺了這二人,可是事到臨頭,幾人中唯一的女魔修岳無鹽會主動站在他這邊,這卻是莫長生沒有料到的了。
莫長生似有似無的朝著岳無鹽那邊看了幾眼,就見岳無鹽在辛宏和凌昀不曾看到的地方,衝他微微彎腰。
莫長生一頓。
修真界素來等級分明,強者為尊,弱者向強者低頭,本就是尋常事。
可是至少在此刻,岳無鹽的修為和莫長生的修為不分上下,雖然莫長生制符之術超群,可以用符菉在鬥法之中站上風,可是這岳無鹽雖是女子,卻是魔修,魔修之陰狠,未必會讓她輸給莫長生。
然而岳無鹽卻能幾次對莫長生示好,甚至在其餘人看不到的地方衝他彎腰——這卻讓莫長生不得不好奇了。
只是好奇歸好奇,他們一行人已經進了這處海底洞府,手中又握有地圖,儘管不知道這海底洞府是否真的有至寶在,但幾人皆小心謹慎,在海底洞府中一次次躲過侵襲。
莫長生因莫長憂之故,在佈陣方面的天賦雖然比不過莫長憂,可是對於破陣之法,卻遠在其餘幾人之上,因此眾人能幾次躲過陣法算計。
凌昀身上有寶貝護身,辛宏是幾人中年歲最大的那個,在歷練方面頗有經驗,加之幾人現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唯一能帶他們順利離開的避水珠還在莫長生手中,兩人也乖巧的很,就算不像岳無鹽一樣以莫長生馬首是瞻,卻也盡可能的不違背莫長生的話。
至於岳無鹽,倒是一次次的令莫長生驚喜了起來。
岳無鹽身為女修,在對敵時出手狠辣,似是要拚命一般,也正因著她這股心性,令她雖然幾次陷於生死危機之中,卻又一次次的因禍得福,得以進階,他們一行人走到最後,竟是岳無鹽所得甚多——她已然找到了大進階的門檻,只差最後的閉關修行。
凌昀對這女修也另眼相待了起來,辛宏亦是如此,甚至他比凌昀,對岳無鹽更多了幾分的敬重,莫長生見狀猜測,這辛宏大概是在岳無鹽身上找到了他遲遲無法築基的根源。
莫長生手中拿著的是原版的地圖。
他們走到最後,看著眼前和大陸上的洞府相似的一座山洞,都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這山洞與尋常洞府實在是太相像了,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這一處洞府外毫無布下陣法的氣息,就彷彿凡間的一處普通山洞一般。
可是幾人又豈會真的相信這處山洞的普通?
只要一想到他們一路行來,遇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危險,再看看彼此身上的傷,都從心底認為這處山洞非比尋常,甚至會讓他們有遇到生死危機之事!
凌昀和辛宏,還有岳無鹽一齊看向莫長生。
——原因無他,幾人之中,莫長生的破陣之法最高,這一路之上,如果不是因為有莫長生帶著他們幾次破陣,他們早就折在了陣法之中也說不得。
凌昀和辛宏之前對莫長生的一些芥蒂,也早就消散無蹤了。
莫長生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對眼前看似和普通山洞無異的洞府,莫長生大致猜出來了這洞府上所布下的是何陣法了,也有三四分把握能破陣而出,可是,他已經在有意無意間幫了其餘三人幾次了,這最後一關,莫長生卻不打算幫他們了。
所謂機緣法寶,正是有緣者得之。
而真正的機緣法寶,自然只是獨一份兒的,哪裡還會有幾份寶貝,等著他們四人平分?
莫長生微微瞇了瞇眼睛,若是之前無緣走到這最後一關就罷了,現下他既然走到了這裡,自然沒有把到手的機緣寶貝拱手相讓的道理。
於是面對辛宏的追問,莫長生也只是一歎:「辛道友說笑了,在下現下連築基修為都沒有,所知的破陣之法,也是臨出門之前,兄長臨時教導的一些而已。此處陣法似有還無,在下又豈能看得出來是何等陣法?更何況是如何破陣了?」
辛宏看了看猶如少年的莫長生,面上微微尷尬,是了,他今年都九十歲有餘,都未曾見過這等陣法,眼前這少年估計連三十歲都沒有,又豈能知曉這處陣法?更何談破陣?
辛宏信了,凌昀卻不太相信。
「你當真不能破此陣?」見莫長生點頭,凌昀繼續咄咄逼人,「那、你、可、敢、發、誓?」
莫長生雙目死死的盯住了凌昀。
凌昀被莫長生看得心中一駭,下意識的倒退了幾步,可是心中對於近在眼前的寶貝的覬覦,卻令他又挺直了背脊,強作鎮定的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你若當真是君子,當真將我等當做好友,就該立刻發誓,以證明你當真沒有虛言,當真破不了此陣。否則……」
莫長生逼近一步:「否則如何?」
凌昀只覺心口處「砰砰」跳的厲害,可他還是道:「否、否則,就是你在說謊!你明明能破得了此陣,卻不願意將破陣之後的寶貝分給我等,所以你才懦弱不堪,不敢立誓!」
莫長生繼續盯著凌昀,沒有說話辯解。
辛宏心中不是沒有這個猜測,只是……他們這一路之上,莫長生已經幾次將他們從陣法中救出來了,這最後一關,莫長生不願意幫忙,卻也沒有下死手令他們陷於危險之中,已然是厚道至極了,辛宏雖有疑慮,卻也沒有像凌昀那般貿然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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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凌昀這一問,再看莫長生的模樣,辛宏亦是百抓撓心,他壽元已經將盡,如果這次再找不到進階的寶貝,那麼,他再尊重天道因果,再為人厚道,那又如何呢?
這麼一想,辛宏忍不住看向那女魔修岳無鹽。如果岳無鹽也與他和凌昀想法一致,那麼,他們或許可以一齊逼迫這莫長生,將這破陣之法告知他們。
奈何辛宏終究氣運不如旁人。
岳無鹽原本還低著頭,忽覺有人看她,立刻便抬起她那一張半面羅剎的臉龐,將毀容的那一半,朝著辛宏看了過去。
辛宏鎮定的看了過去,同時悄然傳音。
哪想岳無鹽輕嗤一聲,竟對著凌昀開口諷刺道:「原來凌道友也知道,你要想得到那寶貝,也只能等莫道友『分給』你,而不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得到?」
凌昀臉色一白,剛要反駁,就見逼近他身前的莫長生驀地退後了一步,對著他微微笑了起來。
「也罷。」莫長生歎息道,「既然凌道友不肯信,那凌道友便與我一同進這洞府好了。至於辛道友和岳道友,兩位請自便。」
說罷,莫長生乾脆利落的就一步踏進了洞府之中,隨即消失不見。
凌昀立刻怒了:「好一個莫長生!你竟忘了你立下的心魔誓了麼?你竟敢獨自離開?」
岳無鹽直接原地盤膝坐下,冷笑道:「凌昀你莫要忘了,莫道友立下的心魔誓,是我等不算計他,他才會帶著我等離開。可是現在,你還敢說你沒有在算計他?你既然算計他了,他又憑什麼不能將你留在這裡,獨自離開?」
岳無鹽還有一句話沒說,當初四人斬殺了李之脩和秦濤後,莫長生和她拿的都是這兩人不常用甚至沒有煉化的法器,而這凌昀和辛宏拿的則是兩人長用的法器。而李之脩和秦濤皆是音修,他們的寶貝再好,幾人也只能丟到儲物袋裡發霉,只等著離開之後去賣掉。
這也就意味著,凌昀和辛宏,很可能就像之前初出茅廬的莫長生一般,早就被儲物袋裡的音修法器所影響了心智,生了心魔。
岳無鹽明知如此,卻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提點這二人。想來莫長生,心中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凌昀和辛宏不知這件事,一心認為莫長生不夠厚道,凌昀被斷了一臂,不敢隨意闖進那洞府之中,反而是辛宏,躊躇了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是重重一歎,拜別了凌昀和岳無鹽,為了他所剩無多的壽元,一腳踏進了這不知前路如何的陣法之中,妄圖能有所突破!
洞府之外,只剩下凌昀和岳無鹽兩個人。
他們二人一男一女,一道修一魔修,自然無話可說。畢竟,岳無鹽是半面羅剎,凌昀能表面上無視岳無鹽的那半張被毀了容的臉已經很不錯了,讓他再進一步的對岳無鹽示好,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日之後。
凌昀依舊等在洞府之後,岳無鹽卻突然動了。
「你也要進去一闖?」
岳無鹽依舊冷冰冰地道:「不得不闖。」然後不等凌昀再問,岳無鹽毫不遲疑的就踏進了那洞府之中,在凌昀眼前消失了。
凌昀看著自己的斷臂,咬了咬牙,在心底猶豫了三四日,實在等不到莫長生他們出來,終於也一腳闖了進去。
只是凌昀不知道的是,辛宏闖進去是為最後的壽元一搏,岳無鹽闖進去,則是因著莫長生的傳音,要她進去,兩人一同離開此地。
而他自己,則被拋在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