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位於虹口區大和商社附近的福田旅社,這是一家日本人開的大旅店,來中國訪問的日本足球隊正住在那裡。
一輛黃包車突然到福田旅社門口停下,唐天英牽著妻子林若雨下了車,但兩人這時都已化妝過,唐天英鼻子下粘了一小撮鬍子,裝扮像個日本男子,而林若雨也穿了一身日本和服,兩人看起來儼然就是一對日本夫婦。
兩人進入旅社,唐天英向前台服務員操起流利的日語:「你好,我和妻子剛從日本來這裡旅遊,想在你們這裡租個房間住宿一晚。」他在日本留學三年,日語當然很熟練。
服務員收下定金後馬上領他們去一個房間,路上,唐天英又看似隨意的問道:「小姐,我聽說我們國家有一支足球隊也在這裡居住,我是個球迷,想去拜會下他們,不知是否可以?」
服務員不疑有詐,道:「哦,他們全住在西邊的客房中,不過現在大和商社的人正守著他們,在今天下午比賽前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們的。先生你若想和他們交流得等到比賽結束後。」
「好,知道了,謝謝。」唐天英沉著道。
兩人進入房間,待服務員離去後,唐天英馬上對妻子道:「雨兒,你在這裡先等我,我去察看下情況。」
林若雨點點頭:「天英哥,你可要千萬小心啊。」
唐天英裝作散步的樣子,有意無意的踱到旅社西邊客房外,果然聽見一個大廳內正傳出講解足球比賽戰術的聲音,門口,兩個大和商社的人持槍面色嚴肅的守衛著。唐天英偷瞄了幾眼後就走開了。
接著唐天英又悄悄來到旅社外室的伙房門口,只見裡面幾個日本廚師已開始張羅著午飯,一個領頭的關照道:「足球隊的午飯你們可要好好做,下午他們就要比賽了,籐野社長可再三關照我們了,今天他們的比賽很重要,絕不許出任何意外。」
「是。」幾個廚師應著。外面唐天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接著走開了。
到了中午,一個旅社的女服務員推著餐車來到伙房門口,向裡面叫道:「足球隊的午飯做好了嗎?」
「哦,好了。」裡面的廚師陸續拿出了二十餘個飯盒,又端了一大鍋湯,一齊放到餐車上,道:「快給他們送去吧。」
那女服務員推著餐車往西邊趕去,經過一個偏僻無人的地帶時,突然唐天英閃出問道:「對不起,小姐,請問浴室在哪裡?」
「哦,浴室就在……」女服務員正欲給唐天英指路,可她剛一轉頭唐天英就迅疾的摀住她嘴一按,她立時昏暈過去。唐天英向後點點頭,接著他把那個昏過去的女服務員拖走了,已換上旅店服務員服飾的林若雨出來,不動聲色的打開湯鍋蓋子,將一小包藥粉倒入湯中,攪拌了下,接著繼續將餐車推向西邊客房。
到了門口,守門的兩個大和商社守衛疑惑的看著林若雨,問道:「你是誰?純子呢?」
林若雨也冷靜的用日語回答:「我叫惠子,是新來的員工,今天才第一天上班,純子姐姐身體突然有點不舒服,叫我幫她送來。」她做了山本五郎多時的學生,日語也講得很好。
那兩個守衛不再懷疑,接過餐車道:「你先去吧,一個小時後再來取餐車。」他倆把餐車推進去了。
林若雨見目的已達到了,趕緊轉身離開,快步回到自己剛訂的房間,唐天英正在裡面,看見她馬上問道:「怎樣?」
林若雨興奮的點頭道:「已成功了。那個服務員呢?」
唐天英輕輕敲了下櫥櫃得意道:「我把她藏在裡面了,她至少要到晚上才醒呢。我們快離開這吧。」
「好。」林若雨趕緊換下服務員服飾,接著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出了旅社。
又過了兩個小時,中日足球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
比賽在上海江灣體育場進行,吸引了不少中國球迷和日本僑民前去觀戰,球場外自然也有不少下注賭球的賭徒。籐野大造和秦嘯天等一干人早早就來到了,不多時,唐天英林若雨夫婦也到了,他們這時自然已完全換回了原來的裝束。雙方遇見後,只相互點頭笑笑,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
他們走上球場貴賓看台坐下,就在這時,山木田宏有點緊張的過來道:「大佐,情況不太好,我們球隊的球員突然都腹瀉起來。」
「什麼?」籐野大造一驚,急問道:「怎麼會這樣?快去找醫生啊!」
山木田宏道:「已找了,醫生初步認定可能是午飯吃壞了肚子,但他說這個情況沒辦法一下子治好,得慢慢調理,他建議現在先不要比賽了。」
「巴嘎!」籐野大造已忍不住失態的叫道:「現在棄賽就等於是主動認輸了,不行!你去跟足球隊說,我們已把裁判買通了,他們隨便怎麼踢都不會輸的,你叫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場比賽給我堅持下來!」
「是。」山木田宏又急急的去了。
「爸爸,出什麼事了?」旁邊籐野惠美問道。
籐野大造道:「我們足球隊的午飯可能被做過手腳了,球員們身體都突然不適起來。」他邊說邊看向另一邊的唐天英,唐天英的神色卻很悠閒。他當然懷疑肯定是唐天英做的手腳,但他沒有證據,現在也更不是調查追究的時候。
秦嘯天這下可急了,叫道:「籐野先生,我可已把我所有的財產都押上去了啊,你們可千萬不能輸啊。」
籐野大造只好安慰他:「秦先生,你放心,我已把裁判給買通
了,我們無論怎麼踢都不會輸。」可他自己心裡也已緊張起來了。
而田幸則放心了很多,這幾天她一直都在為女兒擔心。那邊,唐天英林若雨夫婦則完全是等著看好戲的心情。
比賽開始了。然而場上的情況完全是一邊倒,日本足球隊的球員全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個個都捂著肚子勉強跑動,中國的球員就像是哄小孩玩遊戲一般,在日方球員面前表演著球技,場上的觀眾看了這個情況,先是驚呆,接著都哄堂大笑起來。
場上的裁判,已被籐野大造要挾買通的英國人查理看了這個情況也緊張極了,只好不停的通過吹哨亂判來阻止中國隊的進攻。在上半場結束前,他又莫須有的判給了日本隊一個點球,可是,日本隊員有氣無力的點頭射門卻被中國守門員輕易的化解了。
上半場結束了,中場休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下半場遲遲未開始,突然,比賽監督從球場喇叭中宣佈道:「日本足球隊已放棄了比賽,根據比賽規則,現在判定這場比賽中國足球隊三比零獲勝!」原來,日本足球隊的球員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看了半場鬧劇的觀眾嬉笑著一哄而散。而籐野大造臉色鐵青,呆呆的一動不動。秦嘯天的表情更是驚恐到了極點,彷彿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這時,唐天英牽著妻子走過來,向籐野大造冷笑道:「籐野教官,看來我可有點高估你們日本球員的精神氣了哦。倒是今天的裁判表現可很搶眼,我一定要好好請他吃頓飯。」
籐野大造仍呆若木雞,籐野惠美複雜的看著唐天英,不知該說些什麼。唐天英又向秦嘯天道:「秦先生,現在中國足球隊可已贏了,我們的賭局你該兌現了吧。」
秦嘯天不敢看唐天英,只拉著籐野大造的手求道:「籐野先生,求求你了,快幫幫我吧。」
「滾開!不要煩我!」籐野大造卻突然大叫的推開了秦嘯天,秦嘯天這下也怔住了。唐天英對秦嘯天不客氣道:「秦嘯天,限你在兩天內把三百萬交出來,不然我可就要請租界法院來強制執行了。」他說完牽著妻子離去了。
秦嘯天徹底蔫了。半餉,籐野大造終於起身道:「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晚上,大和商社。
山木田宏走進籐野大造書房,匯報道:「大佐,已查清了,確實有人對足球隊的午飯做了手腳,我們在湯鍋中檢測出了腹瀉藥。還有,原來給他們送飯的女服務員也被人打暈後藏了起來。可以斷定這次事件一定是唐天英策劃的,但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
籐野大造垂著頭道:「別說了,這次我們只能再認栽了。」
秦嘯天跳起來叫道:「那我呢,我怎麼辦?」
籐野大造輕蔑的看了秦嘯天一眼,冷冷道:「你可以走了,你對我們已沒任何作用了。」
秦嘯天大驚,叫道:「籐野先生,你不能這樣啊!我可對你們忠心耿耿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你要我怎麼管你?」籐野大造回叫道:「告訴你,我沒有義務幫你出這三百萬賭資!秦嘯天,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在我眼裡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我對你不過只是利用,現在你已一無所有,對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告訴你,以後不許再踏進我大和商社半步。」
秦嘯天臉已漲得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手發抖的指著籐野大造叫道:「籐野大造!你……你這個臭流氓!」
籐野大造不再理他,揮手道:「把他轟走!」
山木田宏上去欲把秦嘯天拉出去,已徹底絕望的秦嘯天突然發狂了,他大叫道:「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小日本,我和你們拼了!」他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刺向身前的山木田宏,山木田宏猝不及防,被他捅中要害立時斃命,他又大叫著衝向籐野大造。籐野惠美趕緊拔出槍向他射去。
「呯」的一聲槍響,秦嘯天倒在了血泊中。他就這樣結束了自己可恥又悲慘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