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郎默默的看著林若雨的黃包車遠去,心裡百感交集。他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十足的書獃子,他以前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學術研究上,而生活上的其它事他都不太關心。本來他妻兒也是跟他一起來上海生活的,但幾年前他妻子因不滿他只顧工作不顧家,和他離了婚並帶著孩子回國了,山本五郎便一個人在上海申江大學校園內悶頭做著學問。自從林若雨來申江大學就讀後,他就被這個美麗優秀的女孩深深打動了,他感覺自己又復甦了年輕時的青春活力,可是他不敢向林若雨表白自己對她的愛慕啊,他的年齡畢竟都可以當林若雨的父親了。
於此同時,正坐在黃包車上的林若雨心裡也很不平靜,一陣寒風迎面刮來,把她兩根長辮從胸前一下子吹到了背後,身上更是刺骨的陰冷,她把自己的圍巾和大衣拉緊蜷縮著。其實這時,她的心裡更冷,剛才山本五郎勸她去美國留學,她當然也很想去,可她明白,她十有**是走不掉的,因為有一個魔掌已抓著她整整六年了,她不知自己何時才能脫離這個魔掌。在母親的眼裡,她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兒;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她是一個才貌雙全的優秀女大學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早已是一個骯髒透頂的失貞女人。
當林若雨到家時,已是傍晚了。自從六年前她們被趕出唐家後,她母親王氏只好在上海北郊的一個棚戶區租了一個小閣樓房間和兩個女兒棲息,那裡是典型的貧民區,且離市中心很遠。現在家裡就靠母親在附近的作坊打雜工和給人家做老媽子過活。平日裡林若雨根本就捨不得叫黃包車,從學校回來大多都是走一個多小時的長途步行。
林若雨進屋時,母親正在訓斥小女兒林若雪。王氏才四十餘歲,但生活的艱辛已讓她頭上佈滿了白髮。林若雪要比林若雨小六歲,此時正在一所女子中學讀書,她是個嬌小的姑娘,她長得雖然遠不及姐姐端莊脫俗,但也很秀氣。
林若雨見狀道:「媽,怎麼了?」
王氏難過的坐下歎道:「唉!她這次考試又沒及格,學校要她補考!再不及格的話要麼降級,要麼就得退學。」
林若雨聽了也很失望,可她見妹妹已淚汪汪的樣子,哪忍心再責備她,拉住她平和道:「小雪,你可要用功啊,你看,媽媽這麼辛苦的供你讀書可不容易,你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林若雪卻洩氣道:「姐,我感到自己好笨,怎麼學也學不好,要不我不讀了吧,這樣你們也能少點負擔……」
「不許胡說!」林若雨駭然變色,喝道:「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沒出息的話?」
林若雪見姐姐生氣,嚇得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王氏道:「雨兒,也許小雪真不是讀書的料,要不……」
「媽!」林若雨止住母親向她連連搖頭,接著又對妹妹緩和道:「小雪,你答應姐姐,一定要用功,就算不能學得最好,你起碼也要把中學給我順順當當的念完,這樣在將來你才能找到好點的工作好好生活。你要記住,你只有學好了知識,長大後才不會被別人看不起。」
林若雪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林若雨摸摸妹妹的頭,道:「先吃飯吧,吃完飯好好複習,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我。」她心裡在說:「小雪啊,你得盡快自立起來啊,姐只怕是不可能一直照顧你們,將來媽媽可就全靠你了。」
王氏開始準備晚飯,林若雨從衣兜中拿出今日剛發的獎學金給母親道:「媽,這是我最後一學期的獎學金,你快收好。」
王氏接過錢,欣慰的擁住林若雨道:「雨兒啊,媽媽能有你這個女兒,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你看,人家讀書都是花錢,你倒好,還往家裡貼錢。」
林若雨也摟住母親動情道:「媽,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白疼我的,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你。年後我就出去找工作,等我找到事後,你就能在家好好享清福了。」
其實,林若雨並不是王氏的親生女兒,她和林若雪也沒有血緣關係,她是小時候王氏從一個逃難的母親手裡抱養的。但王氏心地善良,一直都待林若雨視如己出。
申江大學是二十幾年前一個美國傳教士創辦的教會大學,學費原本很貴,只有富人家的公子小姐才讀得起,但它有一個特點,就是獎學金也非常豐厚,林若雨當初報考它也是看中這一點,像她這樣成績始終名列前茅的學生,拿到的全優獎學金幾乎能完全解決自己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