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肯定是屬鬼的!
她再次以這種頹靡的姿勢出現在我的眼前,身上穿的是高冷的黑色女士風衣,身後靠著的卻是熱烈且乖巧的紅色minicooper,這種搭配怎麼看怎麼彆扭,可是當她這個人置身其中的時候,卻無端的縈繞起一股妖嬈和神秘.
冷夜中,她左手握著罐冰冷的啤酒,右手纖細而修長的中指和食指之間,夾著一支正裊著縷縷煙霧的白色女士香煙,腳下的一雙黑色高跟鞋更顯凌厲與冷艷……別的女人玩頹廢,總是能讓人心生憐意,忍不住給與關懷和安慰,可是她,卻總是維持著一股生熟勿近的高冷氣場,讓人恨不得退避三舍,以免被她誤傷!
我看見她的時候,她轉頭過來也正好看見了我,並衝我舉了舉她手中的啤酒算是打了個招呼,而我此時手中沒有啤酒,於是只能以一個乾澀的微笑回應。
劉山也注意到了我們之間的「交流」,轉頭問我:「認識?」
「勉強算是認識吧,我還不知道她名字呢!」
「那就趁著今晚,你們再深入的認識一下吧!」劉山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就要走,「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不用送我,我自己走下去打車!」
當劉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時候,我這才點上一支煙向那女人走去,在她跟前一米之外的地方站立:「你……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她低頭指了指她腳下的幾個白色女士煙頭,以便我估算她來的時間,「看你們聊得正起勁兒,就沒過去打擾你們!」
想到我剛才和劉山聊的話題,我驚詫的問:「那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她搖了搖頭:「沒怎麼注意聽……你應該知道,當一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時候,她身邊的一切,都可以是空氣!」
我對她的這番說辭倒是深信不疑,因為上次在輝煌國際場子裡遇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即使勁爆的音樂和躁動的人群,都無法將她抽離出來,孤傲得就像是一朵山野間的玫瑰!
這樣的結果讓我放寬了心,畢竟剛才我和劉山聊的話題,涉及到我們的**和自我世界的情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
「你最近常來這兒嗎?」我轉身指了指後邊補充道,「我在那邊看見了不少你手上這種煙的煙頭,應該是你抽的吧?」
「你沒事兒看地上的煙頭幹嘛?」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便向剛才我和劉山坐的地方走去,畢竟那個地方才是書包頂的頂端,風景和視野都要好不少。
我跟上她的腳步:「看來你還沒有從上次的煩惱中解脫出來嘛,要不然最近你也不會時常來這兒,對不對?」
她在剛才我坐的那塊石頭上坐下,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看來你最近過得挺不錯嘛,要不然最近怎麼都沒有在這裡遇上你,對不對?」
我最近過得挺不錯嗎?
我不由得捫心自問,羈絆多年的初戀前些天答應她寶馬男朋友的求婚了,我幾乎萬念俱灰、痛不欲生,可同時,我親手種在天台上的向陽花發芽了,而且蘇麥也從北京回了成都,這似乎大大的稀釋了我的傷痛,給與了我撫慰。
跟過去告別、於當下奮鬥、對未來展望……如此看來,我最近應該過得還算挺不錯的,正如她所說,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來書包頂了。
「我……最近還行吧!」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在她身旁不遠處找了塊石頭坐下,「對了,你上次說,如果我們能再次遇見的話,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和微信號碼,這話現在還算數嗎?」
「當然!」她並沒有抵賴,落落大方的說道,「我叫安小冉,至於微信號,我沒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電話號碼……手機給我!」
我「受寵若驚」的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然後看著她在上面輸入了一個電話號碼,最後在電話薄裡存下「安小冉」三個字。
「你呢?難道不應該也做一次自我介紹嗎?」她將手機遞還給我的時候問道。
「我叫向陽,向陽花的向陽!至於手機號碼……」我當即就撥通了她存下的名字,一來可以測試她是否給了我一個假的號碼,二來也方便她保存。
片刻後,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是一首王菲的《我願意》。
……
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聽見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之後,便準備掛斷電話,她卻突然一把摁住了我的手說:「不要掛……認真聽,聽聽這首虛偽至極、哄人騙鬼的歌!」
我驚詫於她對這首傳唱為經典的歌曲的評價,她的這番評價要是讓原唱者王菲聽了去,肯定會一把掐死她吧?
不過鑒於她的堅持,我沒有掛斷電話,她的手機鈴聲便繼續的響著。
……
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為你……
終於,她的手機鈴聲戛然而止,而我的手機裡也傳來一陣忙音,當我再次抬起頭看向她時,她已是淚流滿面,雙目迷濛的望著某處,似乎還沒有從這首歌中解脫出來。
「你……怎麼了?」我輕聲的問。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重複的說著這三個字,許久之後才換了內容,「這首歌
歌的歌詞是不是很美?可這種臆想出來的美,又該欺騙了多少人?我爸經常唱這首歌給我媽聽,而我媽當年把自己的一切交給那個男人的時候,她說出的也是『我願意』這三個字……可如今,他們又怎麼能不願意了呢?」
我已經大概猜到了她最近頹靡的原因,可是我並沒有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而是一直保持著沉默,因為我知道,她這會兒需要的不是安慰,她需要的是一番訴說,這些事兒肯定壓在她心裡很久了,她需要一個沉默的聽眾。
半晌,她終於娓娓道來:「我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個晚上,是我撞破了那個男人的出軌,而我們再次相遇的今晚,他們已經離婚快半個月了……是不是當所有的謊言被拆穿的時候,人就會乾脆的撕下自己偽裝的面具,肆無忌憚的去做一個混蛋呢?」
我……無言以對。
「你是不是覺得我老爸特別混蛋?」她問我。
我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如果我大罵她老爸的話,她聽著會不會爽?可如果我為她老爸說話的話,她會不會覺得我也跟她老爸一樣是混蛋?
思量再三,我決定不輕描淡寫,也不濃墨渲染,就單純的順著她的意思說:「是挺混蛋的!」
她一陣苦笑,隨即說了句驚得我差點兒把舌根咬斷的話,她說:「不僅我爸是混蛋,我媽也是混蛋!」
「啊?」
我突然覺得這劇情貌似有些複雜了,於是專心的等待著後續,她緩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繼續說:「起初,我一直以為是我爸的不忠誠導致我們家庭的破裂,可當他們離婚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媽很早之前也已經有了外遇,至於他們倆誰更早一點兒,我不知道,不過也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他們倆都一樣是混蛋!」
「這……這……」
我舌頭像是打結了一般,不知道怎麼說話,只是忽然間覺得眼前這個名叫安小冉的女孩兒是如此的不幸和可憐,只是她偽裝得太冰冷、太堅強!
一場婚姻的破裂,如果是其中一方的過錯的話,那麼子女還可以和另一方相依為命、同仇敵愾,可是當雙方都是混蛋的話,那麼子女應該站在一個什麼樣的陣營?
這一刻,我覺得她是那麼那麼的孤單。
「不用安慰我,更不用同情我!」
這是安小冉擦乾眼淚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她站直身子,目光堅毅而冰冷的望著山包下的燈火,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在對她自己說:「我是成年人了,我很感謝他們曾經給與我的溫暖家庭和美好童年,可是現在,我不需要了……他們現在有權利自由的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我也有權利讓他們明白,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是多麼多麼的嚴重,多麼多麼的愚蠢!」
我從第一次見到安小冉,就覺得她凌厲的氣場冰冷得可怕,而此刻,這種凌厲與冰冷被數倍的放大,讓人背脊發涼,不寒而慄。
「走了!」安小冉用她的高跟鞋一腳將腳邊的一個啤酒罐踢向山包下,轉身大步離開,「希望我們下一次的見面,我不再如此頹靡,而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我想留下她對她說點兒什麼,可又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就那樣愣愣的看著她大步遠去,直到她上了車,minicooper的尾燈亮起,我才使勁兒的衝她喊道:「如果放棄了包容和原諒,自己也不會快樂!」
她停下車,從車窗裡伸出腦袋就狠狠瞪了我一眼:「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