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了,幹道兩旁的路燈已經完全亮了起來,附近商廈也升起點點霓虹,我不大清楚這路公車的末班車時間和發車間隙,於是夾著雙腿,慢慢挪到站牌下查看。
站牌顯示距離收車時間還早,可每班車的間隔時間竟然長達25分鐘,於是我決定在下一輛出租車到來之前,如果公車還沒有來,我就奢侈一把打車回家!
幹道上一輛輛車打著車燈從我面前經過,掠帶起一陣陣冷風,我無端地暗暗猜想,或許每輛車的背後都是一個家庭,他們急著趕回家吃家人已經做好的晚飯,亦或者是趕著去朋友兄弟組的各種飯局、嗨局,仿似他們都很忙碌,生活得都是那麼熱鬧。
於是跟一群陌路人站在這站台候車的我,倒是顯得那麼孤零零的,我的出租房裡連冷鍋冷灶都沒有,趕回家之後,我還只能去小區的門口吃一碗拉麵,也不知道等到我回去的時候,那家麵館打烊了沒有?
一輛出租車突然駛來,只顧著沉思的我沒來得及招手,而且破裂的褲襠也嚴重遲緩了我腿上的動作,於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這輛等待已久的出租車被站台前的一個胖女人搶了先。
我悻悻地退回到站台,打起精神張望著來車的方向,不想再錯過第二輛出租車,而此時一輛嬌小的粉紅色電動車卻突然停在了我的面前,車上面坐著一個女孩兒,波浪捲的長髮披肩,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臉上還戴著一副遮擋灰塵的口罩,唯一能看見的上半張臉還被垂下的斜劉海給擋住了前額……這誰呢?
女孩兒在我打量她的同時也在打量著我,半晌衝我喊了句:「陽哥哥?」
我渾身一怔,已然猜出了這個女孩兒是誰,我是家裡的獨生子,沒有弟弟妹妹,而在夜場混的兄弟們也給面子叫聲「陽哥」,斷然是叫不出「陽哥哥」這麼嬌嗲的稱呼的,在我的記憶中,習慣把我叫「陽哥哥」的女孩兒只有一個,那便是我初戀女友米瑤的親生妹妹,米楠!
「你是……米楠?」
我問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她僅露在外面的眼睛,即使還沒有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可我已經確定了答案,她就是米楠,那雙眸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純淨,透著一股傻傻的天真。
「我還以為你認不得我了呢?」
米楠取掉了臉上的口罩放進衣兜裡,露出一張白皙可愛的粉嫩小臉,衝我嘟了嘟嘴:「你在這兒幹嘛呢?」
我四下看了看,笑道:「在這兒除了等公車還能幹嘛?」
「去哪兒?我送你!」米楠動了動身子,指了指她的車後座示意我上車。
我卻有些遲疑,畢竟她是米瑤的親妹妹,自從我和米瑤徹底分手之後,我們倆的交際圈子就幾乎完全分離,除了田小維這種彼此雙方的交心朋友之外,其餘的共同朋友已經很少聯繫,如今見到米楠已是難免想起過往舊事,實在有些尷尬。
另外,米楠的這輛只比自行車大一點兒的電動車實在是太過嬌小,車圈就跟我的腰圍差不了多少,我生怕一屁股下去給她坐塌了,於是笑著拒絕道:「還是算了吧,我等公車就好!」
「你確定?」
米楠輕輕佻了挑眉,我注意到她的目光看向的正是我的襠部,低頭一看,只見我本已經掖藏好的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露了出來,一眼就能掃見我底褲的顏色。
「那就麻煩你了!」
我瞬間放下了剛才的矜持,趕忙爬上了米楠的車後座,並焦促地拍了拍她的腰部,示意她快點兒離開這個令我尷尬無比的破站台。
嬌小的電動車輕快地向前奔跑,米楠在問了我的住址之後,也沒有再怎麼跟我說話,畢竟市區裡的交通情況比較複雜,她需要專心騎車,這小電動車上可兩條人命呢!
快到我居住的小區的一個路口,米楠卻沒有按照正確的道路行駛,而是拐彎兒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我趕緊拍了拍她的腰部提醒:「走錯了,我家在那邊!」
「我知道,我去那邊買點兒東西,買了再送你回去!」
米楠頭也不回地回答了我,然後繼續專注地騎車,最後在一家賣十字繡的店舖前停了下來,跨下車就往裡跑:「你看著車,我一會兒就出來!」
這妮子,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毛毛躁躁的,跳下車就跑,也不管我有沒有下車,連車架都沒有立起來,好在這車身嬌小,我坐在車後座還能用雙腳立住。
片刻之後,米楠從十字繡店舖出來了,手裡提著一隻透明的塑料袋子,裡面裝的是一副針線,有我的雙腿充當車架,她倒也省事兒,跨上車來直接騎著就跑。
「你買這玩意兒幹嘛?」
我有些好奇地問她,因為在我的記憶中,米楠可是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大小姐,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更別說這種針線技術活兒了,倒是她姐姐米瑤稱得上是賢惠的典範,兩姊妹完全就是兩種個性!
「給你縫褲子啊!」
米楠的回答讓我倍感詫異,連忙推口拒絕,說趕明兒我自己送到裁縫鋪就行了,不用這麼大晚上的麻煩她,她卻不再搭理我了,直到把車停在了我的樓下。
我沒有打算真的把褲子交給米楠幫我縫補,於是下車後對她說:「你把針線交給我就行了,我自己能搞定,這都這麼晚了,你就先回去吧!」
「把針線交給你?你自己搞定?」米楠聽得連連搖頭,「堂堂一個大男人做這些針線活兒像什麼樣兒啊,而且這會兒還不到八點鐘,不算晚,我半個小時就能給你搞定……只是,難道你不請我上去坐坐?總不能讓我在這露
天壩子裡給你縫褲子吧?」
米楠的盛情難卻,我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即使她把這些針線交給我,我也拿這條破褲子沒轍兒,而且明天早上還要早起上班,也沒有時間去裁縫鋪補褲子,於是感激地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跟我還這麼客氣!」米楠掏出袋子裡的針就在我的手膀子上紮了一下,以防我的報復,趕緊竄進了樓道裡面,飛快地跑了幾個台階,又氣喘吁吁地轉過身問我:「幾樓?」
「七樓!」
「這麼高?」
……
米楠是我第一個帶回這個新家來的女孩子,我客氣地邀她在客廳就坐,然後給她倒了杯水,她卻不把自己當客人,在我這一室一廳的出租房裡滿屋子竄,最後蹲在電視櫃前,指著左右兩邊擺得整整齊齊的酒瓶和煙盒,嘟起嘴瞪著我:「陽哥哥,你又玩兒頹廢了?」
我隨口搪塞:「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傑作,你也知道你陽哥哥兄弟朋友多,那些個禽獸成天往我家裡竄,這些基本上都是他們抽的喝的!」
米楠癟了癟嘴,也沒說相信還是不相信,指了指我的褲子:「換下來吧,我給你縫好!」
我轉身走回臥室換褲子,正關門的時候,卻不想米楠竟然也跟了上來,我瞪了瞪眼:「你進來幹什麼?」
「怎麼?你害羞啊?」米楠再次癟了癟嘴,「以前你可不這樣!」
米楠的這句話將我拉回從前的記憶之中,那時候米瑤是我女朋友,她就是我的小姨子,我不止一次當著她們姐妹的面寬衣解帶,只穿著個褲衩兒滿屋子跑,根本就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尷尬,類似於她今晚的幫忙,我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不妥。
可是如今怎麼了?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米楠如此生疏,或許是我和她姐姐米瑤已經時過境遷,連帶著她也被劃分到我那不可觸碰的記憶中了吧?
「不看就不看,又不是沒看過!」
米楠撅著嘴替我關上了臥室的門,最終我們還是生疏地被一道門給隔閡著。
我換了套運動裝出來,而後有些尷尬地將那條破西褲交到了米楠手上,她卻毫不在乎地將其攤在雙腿上,然後熟練地穿針引線為我縫補著褲子,我不禁看得有些傻眼,真不知道這妮子什麼時候轉了性兒,變得如此賢惠了?
或許是由於尷尬,米楠在縫補的過程中,我一直保持著沉默,坐在旁邊玩手機,倒是她突然揚起頭來問我:「陽哥哥,你現在還在混著嗎?」
我被問得有些猝不及防,片刻之後才笑著回答道:「你看我今天穿得西裝革履的,整得跟個斯禽獸似的,還像是在混著嗎?」
米楠伸手指向我的頭頂:「那你頭上是怎麼回事兒?」
我正準備用「不小心磕著了!」的理由來敷衍她,突然想起這個低級的理由已經被蘇麥識破過並且嘲弄過了,於是聳肩笑了笑:「這已經是過去式了……難道你沒發現我現在渾身上下都充滿著陽光嗎?」
米楠搖了搖頭,埋著腦袋將褲子縫好,最後用牙貼著褲子把線頭咬斷,將其遞給了我:「陽哥哥,我不管你現在是在幹嘛,都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