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善事,卻也從不阻攔別人做善事!
於是我就那樣在旁無聲地站著,看著蘇麥將那沓子現金在趙老四老婆的再三推辭下,最後乾脆直接塞到了旁邊小女孩兒的衣兜裡,她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最後我完全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沒有受蘇麥的「蠱惑」,跟趙老四離婚?
蘇麥將近二十分鐘的輕聲安慰,總算止住了趙老四老婆和女兒的哭泣,母女倆在對蘇麥這尊活菩薩千恩萬謝之後,終於離開了村衛生所,至於那沓子現金,我不知道最後會不會用在改善她們母女的生活上,指不定最終還是得讓趙老四給糟蹋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受人援助也要懂得自救才能脫離苦海,否則,菩薩也救不了!
蘇麥終於再次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我的身邊,我趕緊攙住她:「現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
蘇麥那輛瞎了一隻眼的jeep牧馬人就停在村衛生所的門口,她看了看自己的車,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最後望向我:「你會開車嗎?」
「會,只不過沒有駕照!」
「啊?」
「啊什麼啊?沒見過沒拿到駕照的優秀司機嗎?」我拉開副駕駛的門將蘇麥扶了進去,「把車鑰匙給我……放心吧,摔不死你!」
蘇麥短暫猶豫之後,終於還是把車鑰匙交給了我。
我開車是田小維教的,其實也不算教,這玩意兒又不是開宇宙飛船那麼複雜,他經常把他的寶馬x5交給我折騰,我自然也就會了,雖然車技不怎麼樣,但也足以應付在夜間開這種鄉村水泥路,沒啥挑戰性。
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我特麼想得太簡單了。
牧馬人瞎了一隻眼,照明的光線有些不足,再加上鄉村的水泥路基本都很窄,彎道還特麼不少,這簡直有些考驗我這個半灌水的技術,我一路開得小心翼翼,可還是有好幾次險些衝進莊稼地裡,蘇麥比我還緊張地盯著車前方,不過並沒有說話影響我開車。
出了村口,道路終於變得開闊起來,我加重油門準備撒了歡跑一下,可前面的擋風玻璃碎得只剩下個框架,冷風嗖嗖地往車裡灌,我趕緊減緩了車速,開得那叫一個憋屈!
「停車!停車!」蘇麥突然向我喊。
「幹嘛?」我一腳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
「我要拍照!」
蘇麥說著已經解掉了安全帶下車,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拍攝這城鄉結合部路邊的夜色,最後她將鏡頭轉向了我:「來,笑一個!」
我乾笑著比劃了一個剪刀手,惹得她一陣罵我土,錚白的閃光燈閃得我有些眼花,搞得我看東西都有了幻影,蘇麥的身影也變得虛幻了起來,朦朦朧朧的,可我卻能清晰地聽到她爽朗的笑聲……這姑娘可真沒心沒肺,這麼貴的車,一天被撞了兩次,她竟然一點兒也不心疼?
清冷的夜裡,蒼茫的馬路鮮有車輛和行人經過,我就這樣守著一輛碎了前擋風玻璃,還瞎了一隻眼的jeep牧馬人,靜靜地看著一個北京來的女孩兒歡呼雀躍地拍照,突然覺得這些天遇上的事情都沒那麼糟心了,仿似這種悲涼的處境,還昇華成了一種深遠的意境。
蘇麥終於拍得滿足了,最後還不忘自拍了幾張,帶上的背景是抽著煙的我和這輛被撞得很醜陋的車,她收拾好手機上了車,伸出兩手食指指向漆黑的前方:「出發!」
隨著我一腳油門踩下,jeep牧馬人便咆哮著向前奔去,在這茫茫的夜色中,孤寂的公路上盡情地撒潑,蘇麥打開了車上的車載音響,選了一首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於是汪峰那撕裂般的嗓音便和牧馬人一起咆哮!
曾經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經多少次折斷過翅膀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我想超越這平凡的生活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我和蘇麥也不知不覺地跟著唱了起來,不,是吼了起來,用盡渾身的力量嘶吼著,嗓子的沙啞疼痛也沒能止住我們的嘶吼,這種聲音是從胸腔裡面迸發出來的,儘管它不悅耳動聽,儘管它破音走調,可我們依舊吼得酣暢淋漓。
這是一次放浪形骸的瘋狂,這是我們兩個人和一輛牧馬人的狂歡!
我終於在這徹底的瘋狂中意識到我自己真的壓制太久了,我成天穿行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不明所以地生存著,塵封的心臟已經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不堪重負地艱難跳動著,直至此刻,盡情的嘶吼終於抖落掉了心臟上的那層灰塵,它終於再次鮮活,跳動得格外強勁!
蘇麥時而將手伸出車窗外招搖,時而將兩手罩在嘴邊,透過空曠的前擋風玻璃框衝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大喊,她的喊聲被淹沒在轟鳴的馬達聲和強勁的音樂聲中,我聽不清她在喊什麼,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是那麼地自由!那麼地快樂!
我多想這條路沒有盡頭,我們可以一直這樣肆無忌憚地嘶吼、放縱、瘋狂!
車漸漸駛入市區,我們的瘋狂也只能就此停止下來,我減緩了車速,偏過頭看了看正倚在副駕駛歇息的蘇麥,她也瘋得有些累了,胸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臉上還掛著意猶未盡的笑意。
我搖頭自語:「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兒?」
本來這只是我情不禁的自言自語,沒想到竟讓她聽見了,她坐直身子,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我:「你覺得呢?」
我猝不及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看不透……你們土豪的
世界,豈是我等死**能懂的?」
「土豪?」蘇麥眉頭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我可不是什麼土豪!」
我頓時不滿意了,故意狠狠地剁了腳剎車閃了她一下:「拜託你說話的時候照顧一下別人的感受行麼?你要是還不算土豪的話,你讓我等死**情何以堪?」
「我怎麼就土豪了?」
我義憤填膺地揭穿了她:「你說你這麼年輕就能開上jeep牧馬人這種好幾十萬的車,而且剛才在村衛生所一出手就給了那對母女那麼厚一沓子錢,至少有小兩千吧?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這不是土豪是什麼?」
蘇麥收起了笑意,很認真地看著我:「車是我自己掙錢買的,我從小就想開著一輛jeep牧馬人跑遍全中國,所以我為它存了兩年的錢,至於給那對母女的兩千多塊錢,我並不是闊卓到連眼都不眨一下,我只是覺得她們比我更需要那筆錢!」
「你可真有意思,趙老四纏著你那麼久讓你賠錢,你打死也捨不得吐出一個子兒,別人母女話都沒跟你說,你就豪邁地甩出兩千塊……都是一家人,你怎麼就這麼區別對待呢?」
「他們像一家人嗎?」蘇麥嗤之以鼻。
「甭管像不像,誰也改變不了他們是夫妻,或者曾經是夫妻的事實!」我看著蘇麥挖苦,「我說你也忒缺德了,竟然還勸別人離婚,難道你沒聽說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別人趙老四討個媳婦兒容易嗎?」
「他那樣的人就不該討媳婦兒!」蘇麥怔怔地望著我,認真得就像是在探討一個嚴肅的學術問題,「男人憑什麼打女人?難道就因為男人有著先天的力量優勢嗎?中國這五千多年來的男尊女卑思想真的太病態了,就是這個劣根思想給你們男人慣的!」
「得得得……咱們暫且不討論這個問題好吧?」我趕緊打住,「明明跟我扯不上半毛錢關係,就因為我是男人,也特麼無辜地躺槍了!」
「這是事實!」
我不再接話,以免蘇麥再上綱上線,沉默了良久後,我又問她:「對了,你剛說你存了兩年的錢就買了這輛jeep牧馬人……說實話,我是不怎麼相信的,你說你也跟我差不多年紀,差距怎麼能這麼大呢……你到底是幹啥的這麼來錢?回頭也給我介紹介紹?」
蘇麥笑著沒有回答我,只是將兩手的食指和拇指對接在一起,圍成了一個方框,瞇著一隻眼睛從這方框裡看向車窗外,神神秘秘地說:「你猜?」
我大概能看明白她的這個手勢代表的是一台照相機,於是瞎猜問:「你開照相館的?這玩意兒也不怎麼來錢啊?」
蘇麥笑了笑,也沒說我猜對還是沒猜對。
我愈發地覺得她神秘了,也沒有繼續追問,她倒是主動給我說起:「其實不管什麼職業,只要你對它有夢想,那麼你從事的就是一個追夢的職業,你也將是一名榮耀的追夢者!」
這話題就深奧了,我沒打算跟她像這樣神經病似的繼續聊下去,只是很務實地問她:「那麼請問榮耀的追夢者,你追求的夢想是什麼呢?」
蘇麥將她手指圍成的方框轉向我,透過其中望著我,一字一頓地說:「自由的意志!」
ps:三萬字了,沒收藏的朋友請收藏一下,免費的鮮花砸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