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有江月兒如此說,三皇子定然不會相信,畢竟江月兒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又深居府宅,哪裡會聽說什麼太子聯繫惇親王這種事情?但偏偏他那聰明的二子卻幫江月兒落實了這話,讓三皇子對這件事情堅信不疑,並暗中又派了人去調查。
說起惇親王府世子去護國寺一事,確實有,卻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惇親王。
惇親王與當今皇上乃是一母同胞所生,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身份尊貴自是不必多說。當今皇后又與惇親王府王妃同出一脈,且同為嫡女,姐妹之間感情篤深,皇上與惇親王之間也毫無嫌隙。
當今太子與惇親王府世子更是自幼交好的情分,如此可見惇親王在梁皇王朝身份之尊貴。
惇親王雖身份尊貴,卻身患痼疾,近十年未有起色,時間長了,反而愈見嚴重了。
世子仁孝便自請微服出府,為惇親王尋治療痼疾的良藥。
去年在護國寺,在方丈大師那裡得來一劑偏方,對惇親王的痼疾略有起色,只是日子一長,那偏方也愈發的不管用,世子只得再次出府去護國寺,目的亦是為了求方丈想辦法治療惇親王的痼疾。
惇親王痼疾一事少有人知,即便是皇上也只知道惇親王身患頑疾,卻無法得知是什麼病。
太子縱然與惇親王府關係好,卻也只是在世子口中聽聞一些。
至於江振。卻是因為世子當年為了惇親王痼疾一事找他幫過忙,才得知這一密事。
神武將軍府兩位嫡子皆是聰明的孩子,江振也意在培養這二人成為將軍府的頂樑柱。至於江月兒雖然是將軍府的嫡小姐,江振卻不曾教過她半分政局之道。
可那日在前廳,江振卻忽然發現,他從未教過政局之道的女兒竟然比他那兩個耳濡目染的兒子還要出色幾分,對這為官之道更看得清楚明白,處理的方法也是極為乾脆老練。
這哪裡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這分明就像一個披著十四歲孩子人皮的老妖怪。
江振一直都想不明白。可這女兒確實是他自己的種,絕無被調換的可能。
想到今日太子的話。江振的心裡極為沉重,太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性子沉穩內斂,一直是皇上最看好的兒子。惇親王府世子也是自幼出類拔萃,性子也是沉穩聰敏,但比起太子,依然稍遜一籌。
惇親王府世子是出了名的聰明,卻依然比不上太子,可見太子之優秀。
如今他的女兒惹了禍,太子點名要見江月兒,也不知是否因此動了真火。
江月兒自幼喪母,雖然還未長開。但也是娉婷玉立,與他過世的夫人至少七成相似,他即便對這個女兒頗有懷疑。卻也不忍心送她去太子面前受苦。
輕輕歎了口氣,江振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認命,現在太子還未發怒,但若真動了怒。江振滿門,絕無一人能夠倖免於難。
見江振再次閉上眼。江月兒雖然垂著頭,卻也小心的注意著江振的舉動,看見江振眼底痛苦的神色,她的心不由一顫。
她如此聰慧,怎麼會不明白江振的痛苦之源,想到昨日的事情,她也覺得自己太過衝動引起了注意。
江振既然會痛苦,那麼應該還是很在乎這個女兒的吧?
只是……如果他知道現在的女兒身體裡裝著一個異世界的靈魂,還會露出這樣痛苦的神色麼?
幽幽在心裡歎了口氣,江月兒抬頭,神色清明。
雖然重新獲得了一次生存的機會,但這種穿越在另一個人的身軀裡,讓江月兒沒有歸屬感,也很自責奪取了他人的東西。
她原本就虧欠江家,又怎麼能讓她自己做出來的錯事給江振去承擔,即便這個時候,江振已經是她的父親,她也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父親,是太子那裡出了什麼事麼?」
江振既然不肯說,那她就來開這個口。
江振霍然睜開眼,看著面無懼色,十分坦然的女兒,看著那張跟摯愛的人輪廓極為相似的面孔,心裡的痛苦更甚。
避開了江月兒清明的眸子,江振也沒有繼續沉默:「太子讓你去請罪。」
江月兒眼中沒有絲毫意外之色,會變成這樣,她早就料到了。
她十分鎮定,甚至安靜得令江振心中刺痛:「是現在去,還是明日再去?」
「太子一直都是眾皇子之中最出色的,心機之深幾乎除了惇親王家的世子殿下,無人能堪堪比較,你若真去,只怕……」
江振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裡越發的難受,她再怎麼犯錯,還是他血濃於水的女兒啊!
「錯是女兒犯的,女兒不會連累江氏一門,明日女兒就隨父親進宮向太子請罪,父親也不必為女兒難過,這是女兒咎由自取。」
輕輕的說完這番話,江月兒便轉身離開了書房,留下了怔怔出神的江振。
次日一早,江月兒便隨著江振入宮,到了太子東宮宮門口。
「江將軍,太子有命,令愛到了之後可以直接進去,但您不能進去。」
江振的臉色有些難看,門口攔住他的是東宮太子身邊的近身侍衛孫青,孫青神色冰冷的看著江振。
看著江振難看的臉色,江月兒鎮定自若
若的看著不友好的孫青,沒待江振開口,便先一步道:「月兒有罪自當自己一人領受,還請大人不要為難月兒的父親。」
孫青沒有回話,只是看著江月兒的眼神格外的銳利,握著佩劍的手臂放下來,以此讓江月兒明白他的意思。
江月兒直接邁開步子往宮內走去,身後江振眼眶泛紅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裡顫抖。
那是他的女兒啊……唯一的女兒……
進了東宮的前院,院子裡擺放了十數個大缸,裡面養殖了白蓮花,就在正殿前最近的大缸旁,佇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一襲白色的長袍,明黃色絲線繡著的龍紋,看這一身裝束,就知道這是當今太子。
江月兒看著那人望著缸內的蓮花怔怔出神,便站在三米之外,默不作聲。
皇城之內,天子眼皮底下,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姑娘,若是惹了這位貴人不高興,誰知道會不會被拖出去砍頭?
過了好半響,院子內寂靜無聲,這東宮的院子內除了江月兒與太子就再無旁人,江月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故意將宮人都派出去辦事,否則偌大的太子東宮,怎麼可能沒個宮人伺候?
「三小姐,本太子有一個疑問,不知你是否能解答?」
前方一直似乎走神的太子忽然開口,讓江月兒有些意外,她從進來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腳步聲都很輕微。加上太子一直看著蓮花出神,她還以為太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進來了,沒曾想他……
想到這太子也許一直就知道她進來了,卻故意沒有說話,難道是藉著這短短的時間觀察她麼?想到這裡,江月兒不知怎麼,背心就開始冒冷汗,只覺得面前這個人實在深不可測,她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明明那個人渾身沒有絲毫氣勢外露,她卻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慌煩悶。
深吸了口氣,江月兒緩過神來,掩飾著自己的鋒芒。
「太子請問。」
「前日三弟去了將軍府拜訪,不知三小姐為何要將禍水引向本太子,可是本太子做了什麼令三小姐不喜的事情?所以才想借三弟之手來對付本太子?」
江月兒的眼眸頓時收縮,很快的恢復正常,咬咬牙,面色也開始有些不自然。
本以為她能很好的應對,可是這聽上去沒有絲毫動怒語氣的話語,卻帶著無形的壓力狠狠的壓在她心頭,半分不能放鬆。
「太子嚴重了,臣女不敢這麼陷害太子。若太子真的氣惱臣女給太子填的小麻煩,臣女願意以命相抵,只希望太子不要因此遷怒江氏一門。」
不遠處佇立的人忽然側過身,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精芒,深深的看著那比她矮了近兩個頭的小丫頭。
「你雖然是將軍府的嫡女,但也別以為本太子不敢動你!」
承受著那人忽然變得凌厲的目光,江月兒背後冷汗森森,大腦極致運轉。
「臣女不敢這麼想,今日臣女本就是來向太子請罪,臣女願意領罰,只願太子放過江氏一門。」
那人盯著看了江月兒好半響,才終於收回了自己凌厲的目光,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聽著太子暢懷的笑聲,江月兒鬆了口氣,但也隱隱有些羞惱,她從未像今天這般被人壓制的死死的。
笑了一會兒,太子盯著江月兒精緻的小臉,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
「你這丫頭雖然年紀小,卻聰慧果決,不是個男兒,真是可惜了。」
江月兒一怔,抬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太子的深眸,不由心一顫,連忙又低下頭,避過了那深邃的眼眸。
「三弟本來就與本太子勢同水火,即便沒有你插手添麻煩,三弟也不會與我親近。不過這種事情下不為例。行了,這件事本太子不會遷怒江氏一門,你也不必如此拘禮。」太子甩了衣袖,淡淡的道。
「多謝太子饒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