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之時,就見一人站在密林邊願,月光從林葉中傾灑,斑斑駁駁,看不出他容貌。
他腳下蔓延出數條結血紅琉璃般晶瑩花的黑色荊棘籐蔓,互相糾結,緊緊纏著那些刺客的身子,讓他們渾身上下都滿是鮮血,卻不至死。
涼風吹拂不息,樹林躁動,異香入鼻。劉宋玉剛驚覺來人是誰,面前纏住刺客的籐蔓一緊,細肉鮮血四處飛濺,濺到她身上,臉上,驚得她癱倒在地,將那名字哽在喉中,一個字都說不出。
那花如有生命般將地上細肉腐蝕,待肉全盡,又如拼盡一切般盛放地嬌艷,只一剎那,便又全部如被火燎過般瞬間枯萎,成為黑灰,掩蓋住鮮紅的泥土。
那人自林中走出,銀月下,他眸光如往常那般波瀾無驚,墨發由一隻鏤流雲紋小銀釧攬住,那精緻的面容卻讓她覺得有一絲詭異,可能是親眼見到他瞬間便殺了這麼多人的緣故。
他白衣錦袍繡流雲暗紋,外衫是純色錦雲紗,腰佩滴藍配飾,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污漬。
就好像,剛剛血肉飛濺的場景根本沒有在他面前存在過。
「她呢。沒用。」他緩步向她走來,月光在他周圍顯得他一片清冷,不似食人間煙火的凡人。
她?玉嬤嬤?沒用?是自己沒用?劉宋玉努力地行了禮,心中空白,腦中空白,她癡呆般盯著自己撐在地上的手,有晶瑩的水滴滴落在手背,一滴,兩滴……她的身子也跟著發抖。
她並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只行了禮,語氣卻又有說不出來的鎮定,道,
「九千歲……」
主上二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說不出口……她也很害怕,瀾禮瞬間便殺了那麼多人,她當然害怕得很……可是……可是也瞭解了,若他要殺自己,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逃脫死的命運。就算對他阿諛奉承,就算像狗一樣迎合他。
覺得似乎有些……釋然了……反正自己的命不是在自己手裡的……自從那時知道一切都是瀾禮早就盤算好的,那便知道了……她根本無法從他手下逃命,她活不活只看他想不想讓她活……其實那時候就知道了……可真又看到他這樣殺人之時,才感覺得如此深刻。
那既然如此,自己幹嘛還要那麼卑微……?主上?……叫九千歲就夠了,行禮就夠了……
瀾禮面朝著她,並不說話,也沒有因她不回話而要發火的意思,難得的,望了她一眼,也只一眼。
衣服在草叢中劃得破破爛爛的,上面滿是血跡,有的地方重得似浸透了,有的是輕輕一點,總之也沒什麼乾淨的地方。
臉也有血跡,脖子也有,手也有,腳也有,全都有血跡,就連頭髮也有的因血黏在了一起。
她就那樣,如在血裡浸泡過般。
就那樣,用一種無謂的眼神看他,眼底隱藏著深深的恐懼,深到她自己可能都已經察覺不到了。
「好髒。」他開了口,合上眼睛,臉上雖無什麼表情,但似乎真的很嫌棄。
劉宋玉看著他,突然有些吃驚。
他剛剛在高興,在喜悅。雖然仍是那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神情,舉止,話語……但她覺得,他在高興,在喜悅,不是非常的,只是如常人平日裡聽到一個小小的喜事般高興。
為什麼高興……劉宋玉明知看不出什麼,但還是看著他。
他忽的面對月亮,眸因月光變得似星辰般閃爍。
「給你個機會。」
聞言,劉宋玉似找到希望般瞪大了眼睛。
機會?!什麼機會?!逃脫的機會?!
「離開皇宮的機會。」
瀾禮居高臨下地望向劉宋玉,即使月光沒入他眼,他依舊眸中閃爍。
她感覺到,他真的很高興……
可她仍舊不明,為何會突然給她機會離開皇宮?離開皇宮,就是說也可以不受瀾禮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