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輕輕揉捏著手裡早就被盤得溫潤如玉的五線菩提手串。大小均勻的菩提子在檯燈下,顆顆光澤,隱隱約約閃現出一絲精緻的寶氣。它們都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的,紋路清晰流暢,核子飽滿結實。其實菩提樹原產印度,在中國可以適合生長的環境並不多,僅僅廣東雲南等地的氣候環境適合生長。
至於英華殿外的這兩棵菩提樹,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真正的菩提樹,而是一種可以結出漂亮核子兒的「椴樹」。這兩棵椴樹是當年明代萬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親自植入宮中的,她對這兩棵樹喜愛有加,命人精心照料不說,每次結出的籽就命令宮內的內人撿走做成禮佛所用的念珠手串,久而久之,宮中內人就都認為這兩棵樹非同尋常,是靈氣逼人的聖樹了。
這兩棵樹始終都有大德高人所照顧,時間輾轉到了清代之後,雖然明代的一切都已漸漸隨著清的崛起而煙消雲散,可這兩顆椴樹卻並沒有因為江山易主而失去寵愛,並且對他們寵愛異常新主乾隆皇帝,更是親筆御書《英華殿菩提詩》。
「我聞菩提種,物物皆具領。此樹獨擅名,無奈非平等。舉一堪例諸,樹以無知省。」
乾隆題詩之後,宮中之人自然更加覺得這兩棵樹不同尋常,眾口一詞,統統將這兩棵樹叫做菩提樹了。
實際上菩提兩字代表覺悟,市面上好多號稱是菩提子的,也不見得都是真正的菩提樹所結出的果實,越來越多的植物的種子都因為可以作為禮佛得念珠手串被直接叫做菩提。
小玲的手指不知不覺用力擠碾著手上的珠串,整個人從脖子到腰眼正緩慢的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她的頭腦昏昏沉沉,有太多搞不懂,甚至是無法用尋常的邏輯去理解的事情了。她站起來時,雙腳如同壓了千金的大石,非常艱難才趔趄到了床上平躺下來。
渾渾噩噩的,她看到雙眼聚集了一層濃濃的黑氣。
而在迷霧中,隊長的聲音在遠方若即若離。
「小玲,小玲……」
小玲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
直到她看到了隊長整個人。
隊長穿著他被火化前的那身衣服。
整張臉,整個身體都因為重新縫合而扭曲變形。
小玲全身顫慄起來,她還從沒這麼怕過,尤其對面的人是她曾經朝夕相處的導師,戀人,隊長。
隊長蹣跚著向前走來,漸漸消融猙獰,他身後張開兩片肉翅,乾瘦的手向口中伸去。
當小玲以為隊長會吞下他自己的手腕而驚呼喊停的時候。
隊長卻漸漸向外拉出手來,但他卻揪住了他的——舌頭。
尖細如同昆蟲口器的舌頭被一點點的拉扯出來。
他的眼球隨著慢慢的凸起。
小玲驚恐的大口大口喘著氣。
怪物!小玲淚流滿面,恐懼得指著隊長尖叫。
怪物!
小玲驚醒時,床單都濕透了。
她彷彿躺在一窩水中。
身體輕飄飄的不斷沉浮。
想爬起來已經是做不到的事了,好在大腦突然間空空如也,輕飄飄的。
她希望隊長是在說謊,如果隊長說謊至少還能證明他是個正常人。
但——如果隊長說的是真話,這串菩提子,是他在英華殿附近居住時親自撿的,親自磨的,親自串的,那他除了是個怪物,還能會是什麼?
至少1931——1944年之後,還有誰能在故宮里長住,基本已經屬於天方夜譚了。
直到她心裡有個聲音對她說,必須要把一切搞清楚,如果她的後半生還想要平靜度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