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冷風吹來,縱然現在的咸陽沒有後世那麼冷,也讓胡亥打了一個哆嗦,只覺得整個後背都涼了。
這時,胡亥才發現自己身後的衣襟上已經全都是汗,被冷風這麼一吹,只覺得整個人就像掉到冰洞裡一般,涼涼的。
要是父皇在這裡,一定會以秦始皇完全不相符合的畫風,嘮嘮叨叨的說,「如果不快點換衣服,等下一定會感冒的。」
胡亥一邊警惕的注視著前方忽然冒出來的幾個人,一邊向後退著,如果不小心……有意外……又沒帶隨從……臥槽!爸爸再也不用擔心我會感冒這個問題了。
伴著夜風一同飄過來的,還有來人幾句隱約的對白。
「就是那小子……」
「是他了,盯著他好久了!」
盯著他好久了!
盯著他!
盯!
呵呵,這個世界真是對本公子充滿了惡意啊!堂堂秦二世,要死在這樣子的小賊手裡了嗎?這不符合歷史發展的規律啊?秦二世什麼的,不應該在十年之後被閻樂一杯毒酒淒淒慘慘的毒死在阿房宮嗎?這種死活,特麼不符合我的人生規劃!
先玩垮大秦,再被毒死什麼的,不但能在《始皇本紀》上留下重重一筆,好歹還能留個後世罵名。
現在要是這麼死了,後世會怎麼說?秦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始皇與少公子胡亥微行蘭池,胡亥失其路,遇盜,卒,時十四。始皇甚哀之。
胡亥一邊撒丫子狂奔,一邊不時回頭看看,果然都不是好人,看見自己跑了,竟然都操著刀劍追了上來。
一二三四……媽蛋!數不清了,至少也有十個啊!就算本公子從小接受最嚴格的皇子武學教育,本公子也打不過這麼多拿著刀劍的人啊!更何況了,本公子還手無寸鐵來著。按秦例,公子未及加冠,不得佩劍。
胡亥想著,腳下生風,奔跑的速度又比剛才快了一點。
「站住!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身後拿著刀劍的強盜,指著前方跟著草泥馬一般,跑得異常歡快的胡亥,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你讓我本公子站住,本公子就站住,你以為你是秦始皇啊!」胡亥腳下逃命速度越發的快了幾步。
幸好自打荊軻刺秦王的事情發生之後,自知仇人滿天下的胡亥,除了加強安保、苦練武技之外,也沒有忘記每天早晚長跑,後來為了拉著年歲漸長,越發不愛動彈的嬴政搞健身,更是有事沒事就繞著章台宮跑一圈。
當然,嬴政年齡一大把,是沒那個本事繞著這麼大的章台宮跑圈圈的,所以多半是嬴政騎在馬上,給胡亥加油而已。
章台宮那麼大,胡亥都能不喘一口氣跑完,區區幾千米路而已,對胡亥來說那是小意思。
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這些強盜就不敢這麼囂張了。
「可惡!」其中一名強盜叫了一聲,「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能跑!不是說貴公子大多弱不經風嗎?這小子怎麼那麼能跑?」
「哼!」另一名強盜冷哼一聲,忽然停下腳步,將手裡的劍插回腰間,取下肩膀下掛著的弓箭,搭箭,拉開,瞄準胡亥的背影。
「糟糕!」胡亥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剛才還抱怨月光不夠亮,不能當路燈使,周圍樹木太多,搞得跟個恐怖片一樣。現在一跑到空地之處,無雲無樹可遮,銀色的月光直直的從天際落在自己身上,美則美,但是也要命啊。
這簡直就是黑暗中的螢火蟲,唯恐別人看不見自己在哪裡啊?
胡亥還沒抱怨完,就聽見腦後傳來「嗖嗖」的聲音。
終於明白張良等被本公子在身後,暗施冷箭人的心思了。
胡亥顧不上明媚憂傷,沒有減速也沒有轉彎,反而以雙手抱住頭、頸等重要部位,繼續向前方跑去。
不能慢!一慢下來就會被殺掉!至於受傷,受傷是不會死人的!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撲哧」一聲射進胡亥左肩。
胡亥感覺肩上一痛,倒吸一口冷氣,額上冷汗冒了出來,生平頭一次受這麼大的罪,但他依舊忍住沒有叫出來,腳下不停,飛快向亮光處跑去。
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有救了,所以……絕對絕對不能停下來。
這段路並不長,遠遠的,胡亥已經聽見前方隱隱數人在說話,似乎還有車輪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啊!難道是有人路過?
「救命!救命!」胡亥向著人聲處,大聲叫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形了,很能想像自己能發出這樣尖銳的聲音。
這個時候,胡亥就有如溺水遇到稻草的人,已經不在乎前方來人是否是強盜的同夥,又或者自己是行為是否會連累到無辜的路人了。
「何人?」前方傳來一聲厲喊,聲音不甚動聽,口氣更加是一點都不動聽,但聽在胡亥耳中卻是無比動聽。
因為對方說的是,「貴人在此,閒雜人等,速速讓開!」
貴人!媽蛋!本公子就喜歡貴人!本公子就是貴人!
「本王乃大秦少公子,始皇十八子邽王胡亥,前方何人?」胡亥一邊跑著,一邊飛快自報家門道。
嗯,已經看見前方
來人了。
只有幾盞路燈照明,光線不太好,來人的相貌看不太清楚,只看見對方是一架馬車,外加一個車伕和三個持劍的武士。
一共才四個人,而自己身後至少有十個人,胡亥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媽蛋,敵我人數差距太大,求破?
而且,這馬車這人數,看上去怎麼有點眼熟啊?
胡亥這邊念頭還沒轉完,就看見馬車門忽然被人從裡推開,接著一個怎麼看怎麼眼熟的身影,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看著他大叫一聲,「胡亥!寶貝!」
父皇?
胡亥先是一喜,接著又大叫起來,「父皇快跑,兒臣後面有強盜在追!」
「果然是胡亥,你們幾個快上前保護少公子,務必擋住那些強盜。」嬴政不但沒有跑,反而跳下馬車,上前幾步,一把抱住胡亥,一臉心痛看著小臉蒼白的兒子,又將寶貝兒砸轉過來,看了一眼插他在肩膀上的箭,氣得他連聲大叫道:「太可惡了!太可惡了!朕一定要誅了他們全家!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嬴政「登」的一聲,拔出懸掛在腰間的太阿劍,指著來人,對著自己的護衛,大叫道:「斬首一人賞百金,斬首兩人爵升一級。」
「喏!」眾護衛應了一聲,將嬴政父子護在中,同時拔出懸掛在腰間的長劍,接著又從身上的包袱,拿出一套精巧的機關手弩,對準正向著眾人跑過來的強盜射去。
「嗖嗖嗖」幾聲破空聲之後,有三個強盜應聲倒下,但至少還有六、七個強盜,逃過了此劫,依舊拿著刀劍衝了過來。
「父皇,你的人呢?怎麼就四個?」胡亥四處扭頭看了一眼,四週一片靜悄悄的,即沒有敵方小夥伴出現,也沒有我方小夥伴出現。
「呃……這個……父皇想……帶那麼多人,多麻煩啊……」嬴政老臉一紅,看著額上儘是冷汗的胡亥,拍著胸口說道:「皇兒放心,這些武士都是精挑細選,絕對能以一擋十的。皇兒,你要不要去馬車上休息一下,你看你這個……」嬴政指了指胡亥肩膀上的箭,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
「謝謝,不用。」胡亥搖了搖頭,現在正是他腎上激素爆發的時候,別說插一支箭,就算插一身的箭,他也感覺不到痛苦——當然,等會就不知道了。
「父皇,你真得只帶了四個人?」胡亥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見自家老爸乾脆不理會自己,而是拿著太阿擋在自己身邊,做出一副防守狀,遂絕望的抹了抹臉。
想哭!
父皇什麼的,真是太不靠譜了,出門竟然只帶四個人!臥靠!他知道不知道他是誰啊?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秦始皇啊!想殺他的人,能從這裡排到洛陽了,他怎麼有勇氣只帶四個人出門啊!早知道他只帶了四個人,本公子就帶四十個人了!
哼哼!要知道本公子每次出門,看似跟班只有兩三個,暗地裡的保鏢至少有四十個!
果然不應該信任這個沒有防範意識的傢伙的!
果然秦始皇在歷史上被刺殺這麼多次,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一塊又好吃又軟萌還不設防的肉,本公子要是那些六國遺族,本公子也會忍不住下手的。
就在胡亥對嬴政十分無力之時,四個武士已經和那幾個強盜劍對劍的近距離交鋒起來。如嬴政說的那樣,這幾個武士的功夫的確十分不錯,如果單純只是打架的話,一個打十個打不了,打二到三個還是行的。但問題現在不是打架,是保護要員啊喂!
那七名強盜分出幾個人纏住四個武士,另外三人則拿著劍對準胡亥和嬴政砍了過來。
三柄長劍,齊刷刷的對準胡亥砍去。
「吾兒小心!」嬴政上前一步,伸手將胡亥揪了過來,自己擋在胡亥面前,以太阿劍擋住三人的同時攻擊。
「父皇!」胡亥大叫一聲,但卻沒有衝動的衝上去,而是伸手在衣袖裡一掏,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包,然後衝著三人大叫一聲,「看本公子的毒藥!」
接著胡亥抓紙包的手一抖,紙打開,大片白色的粉末,衝著三人的臉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