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七年二月,嬴政為了鞏固後方,決定回老家旅遊一趟。因為這次是回老秦故地,而且會路經襄戎國,考慮胡亥生母是襄戎人,也考慮到胡亥的封地在那裡,所以嬴政特意打包帶上了胡亥。
但是大家要知道的是,這個年頭沒有高鐵沒有飛機的,甚至連個綠皮加汽車都沒有。一切出行,路人靠腿,壕夠馬車牛車,就算是皇帝也擺脫不了這幾樣東西,最糟糕的是路還稀爛稀爛的。
最最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
「父皇,這個就是路遇盜嗎?」胡亥趴在車窗上,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批奏折的嬴政,偷偷將車窗推開一條縫,想看外面的情景。
剛才,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群強盜,拿著兵器就喊打喊衝上來,和負責安保的秦軍打了起來。胡亥剛露了一個頭,想看熱鬧就被趙高粗魯的推了回去,然後車窗車門被內侍們迅速被關上。
「八成又是六國那些叛逆份子,否則誰有膽子衝擊王車?」嬴政冷笑一聲,安慰道:「小胡亥不用怕,我大秦軍隊天下無敵,不會讓他們衝進來的。」
「嗯嗯……」胡亥眨了眨眼睛,自從那群強盜跑出來之後,王車就被一隊隊士兵圍了個水洩不通,他左瞅右瞅半天,除了聽見幾聲喊殺聲之外,根本看不見強盜的影子。
難怪秦始皇登基之後,就不停的巡遊天下,原來是帶著強大的軍隊,四處掃蕩強盜和以身引出六國那些叛逆份子。
這回沒有出函谷關,而只是在秦國的後方巡遊,就是攘外必先安內,為明年東巡山東做準備。
胡亥正想著,就見遠方一支箭飛了過來,然後「碰」的一下,釘在車窗之上。
胡亥盯著箭,發了三秒箭,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沒有準備啥大反應的嬴政,深吸了一口氣,在大腿上捏了一把,忽然往嬴政身上一撲,「父皇,外面好口pia!」
嬴政手一抖,差點將毛筆的筆桿戳進胡亥的鼻子,讓他從豬變成一隻大象,「熊孩子,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這麼大的人了,裝什麼三歲小孩呢?」
嬴政說著,沒奈何的停下筆,抓住胡亥的後頸衣襟,從懷裡拽出來,看著表情依舊萌萌噠,沒事喜歡作天作地的胡亥,用嚴肅而認真的口氣說道:「作業寫完了嗎?卷子寫完了嗎?讓你批的奏折你批完了嗎?大秦所有郡縣分佈圖背熟了嗎?琴練了嗎?《無衣》會唱了嗎?劍法練的怎麼樣?拔劍術練了多少次?搞清楚了圍棋的規則了嗎?」
聽著嬴政吧嘰吧嘰的一通講話,胡亥有種上輩子過年回老家時,面對七大姑八大姨追問學習成績、戀愛狀態、收入報表時的心情,那感覺簡直酸爽得不了得。
我果然是大秦第一花樣作死小選手。
胡亥默默的在嬴政「什麼都沒做完?你就敢跑到朕面前來作死」的碎碎念中,開始默默的學習批改奏折……說好的快樂童年呢?我今年才十一歲啊。
當然,跟嬴政出門旅遊也不全是那麼無聊的,沒有山賊沒有強盜沒有奏折的時候,嬴政也會抱著胡亥講祖先的故事,大意如下——當年我們嬴秦的祖先,是怎麼被周室驅逐,不得不沿著這條路,一路西行中間又不知道吃了多少多少,苦死了多少人,才找到天水這樣一個地方,然後為東進重返中原,三十多代帝王一共花了六百多年時間,其間又發生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跡。
「哎……」胡亥捧著小腮幫,看著嬴政時不時忽然指著路上某個溝或是某個山,說這裡曾經發生過了一場什麼樣戰爭時,那神采飛揚的表情,心裡其實挺不是滋味的。
三十多代帝王,六百年的時間,最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大秦帝國,卻如曇花一現,二世而亡。
要是死人真得地下有靈,大概早就哭死氣活了。
「父皇,兒臣會好好努力的!」胡亥放下手,坐直身體,開口道。
「啊?」嬴政看著忽然正襟危坐,表情認真嚴肅的可怕的胡亥,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一臉憐愛的摸著胡亥的頭,笑著說道:「好好努力之前,先把今天的奏折批了吧。」
哎……還是不喜歡批奏折啊!
看著一下子就癟了氣,表情分外可憐又可愛的寶貝兒砸,嬴政心中大樂,要不是惦記著對方已經十一歲,很快就要成人娶媳婦了,不能再養成他凡事喜歡賴爸爸的習慣,嬴政真是恨不得將寶貝兒砸,抱進懷裡再一陣揉搓。
除了看秦軍平叛、聽爸爸講故事之外,長路無聊之餘,二十四孝好兒子胡亥也會給嬴政變變戲法,什麼「清水一噴,紙上立現小人」、「只手下油鍋撈銅板」之類的小魔術不算,甚至還花大價錢做了一套皮影,找人演了一出胡亥親自撰寫的皮影戲的起源故事給嬴政看。
故事的內容大意如下,從前有個皇帝,他很想長生不死。於是有個騙子就跑來騙他說海外有仙山,仙山之上有長生不死藥,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明,騙子表示自己不但能召來神仙,還能召來亡靈——實際上所謂的神仙和亡靈,都是騙子在演皮影戲。皇帝相信了騙子的說法,真以為海外有仙山,仙山之上有長生不死藥,所以就問騙子出海尋找仙山。
故事到這裡,接下來的劇情自然不用多說了,皇帝被騙子欺騙,不但浪費了錢財、浪費了表情,甚至還成為了千古笑柄。
為了加強嬴政的印象,故事的上半段是海外有仙山,下半段則換了一個新騙子,新騙子這回不說海外有仙山,而是說自己能練成長生不死藥了。為了得到長生不死藥,皇帝將自己最心愛的公主嫁給騙子,又先後因為騙子進讒而逼死自己的髮妻和心愛的太子,最後真相揭穿後,公主發瘋,皇帝鬱鬱而終的故事。
br/>胡亥滿意的看著自己編寫的皮影戲,又偷偷瞅了一眼看戲看得樂呵呵,時不時點評一句「傻逼」,完全不知道這是自家寶貝兒砸,寫得黑自己故事的嬴政,心中暗暗歡喜,他到想知道,明年徐福跑來跟政爸爸說,海外有仙山,並且連仙山的名字都一模一樣時,政爸爸會是什麼表情。
秦皇漢武嘛,你們不是愛並列嘛,讓本公子一黑黑倆!
這樣一路打打殺殺、吃吃玩玩的走著,胡亥本以為這次西巡應該不會再也什麼ど蛾子之時,再也受不了胡亥每天練箏時,那能招來狼的箏技的嬴政,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趙高,卻給朕找找,這附近有什麼精於樂器或是精於樂曲的人沒有,去找來給朕洗洗耳朵。」
嬴政一邊說著,一邊非常不斯的掏了掏耳朵,再聽寶貝兒砸的箏聲聽下去,他感覺都要快要魂飛魄散了。
「你說說,箏乃是我秦人發明的,在我秦地非常流行,幾乎每個秦人都會彈,連蒙恬那種武將都彈得一手好箏,朕要求胡亥會彈箏也不算多離譜的要求吧?他怎麼就能彈得那麼難聽?我嬴氏先祖,似乎沒有誰不會彈的啊……每次他彈箏時,我都要出屋來……」在經歷胡亥那不著調的箏聲打擊之後,嬴政不但開始胡言亂語,甚至他連「朕」都不說了,開口就是滿口「我」啊「我」的,「不然被人誤會是我彈得……怎麼辦?快快快!趙高,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找個人來給我洗耳朵。」
「諾。」趙高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看著趙高離去的背影,嬴政竟然從上面讀出了幾分「逃」的味道。只可惜,別人能逃,自己這個當爹的,卻還要以不挫傷孩子的學習積極性為目的,對兒子進行表揚教育。朕那個去啊!就算朕是個思斐然、滿腹經綸、出口成章的才子,這麼違心的誇上幾次後,也會很快沒詞可誇的好嘛。
不知道是趙高運氣好,還是他的辦事能力不錯的。反正沒過一天,趙高跑回來跟嬴政說,附近有個琴師擊築擊得特別好聽。據說這個琴酒原來是個酒吧,偶爾有一次聽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擊築,張口點評了一下那築聲,結果卻被傭人告密告到主人面前,被主人找上堂來責怪了一番。該琴師深諳打臉的真遂,當場擊築高唱一番,一曲下來,滿堂賓客無不被感動的淚流滿面。
一戰成名之後,琴師乾脆改行成了職業擊築人,成天被城裡的人請去擊築。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高才能這麼快打聽到附近有這麼一位琴師的事。
「父皇這是嫌棄孩兒彈得難聽了?」聽完琴師的故事,胡亥可憐巴巴的轉頭看著嬴政。
「怎麼會?我家的寶貝,當然是世上彈箏彈得最好聽的。」嬴政一拍大腿,臉不變色心不跳的說道。
皇帝,就是世上最大的政治家。而政治家的臉皮,歷來都是可以當長城用的。
「那你為什麼要招別的琴師來聽小曲?孩兒彈得不好聽嗎?」胡亥低垂著眼簾,「嗚嗚」兩聲說道。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作啊!知道還問知道還問!真是討厭得很!
嬴政默默的在心裡一呶嘴,歎了一口氣,你在外面這麼作,你爹……你爹我知道是知道,但這明明不是你爹我教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