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陛下,少公子在外求見。」內侍的通報聲,打斷正在考慮「如何鍛煉兒子一百**」嬴政的思緒。
「讓他進來。」嬴政將暗衛報上來的奏折放到一邊,低著頭,開始批改另一份奏折。
熟悉的腳步聲在屋外響起,過了一會傳來胡亥甜甜的聲音,「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嬴政只覺得腦中警鈴大響,上一次胡亥這樣說話是幹什麼來著?喔,裝修章台宮。
說起來,章台宮到底被熊孩子弄成什麼樣了?說是要保密,要給朕一個驚喜,不好朕派人去看,於是……朕竟然真得沒有派人去看!想想都心塞,完全不符合朕多疑的人設嗎?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啊?」嬴政裝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說道。
這一次,不管熊孩子再怎麼賣萌,朕都不能再被熊孩子牽著鼻子走了。
「是兒臣新寫的一篇章,請父皇指教。」胡亥低下頭,雙手將手中的紙卷高高舉起,一臉無害的說道。
「新寫的章?」嬴政一臉狐疑的嘀咕著,同時示意趙高將胡亥的紙卷拿上來。
不會是新坑朕的一種方法吧?自從生了這個熊孩子,嬴政覺得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完全沒有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嬴政略為有些緊張,甚至是誠惶誠恐的打開手中的紙卷,「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匡飭異俗,陵水經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很正常的一篇拍馬屁,四平八穩挑不出什麼大錯。若是以前看見,嬴政必然很喜歡,但是在吃了胡亥這麼多高級馬屁之後,嬴政終於也可以笑而不語的表示「朕向來務實,從來不搞阿諛奉承」這一套。
「有什麼問題嗎?句子通暢、標點無誤,讀著朗朗上口,沒有錯別字,給個及格吧。」嬴政開口問道。
「擦!這麼好的才及……不對!父皇,兒臣不是讓您看這個……父皇,您沒發現那上面的字不對勁嗎?」胡亥膝行爬到嬴政身旁,以手指著嬴政手中的紙卷,開口說道:「字字字!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字?」嬴政白了胡亥一眼,沒看字那不是被你個小熊嚇著了嗎?
在正常的歷史上,沒有胡亥的作用,嬴政依舊能對程邈尚不完善成熟的隸書一見喜之。在這個世界裡,看著一排排後世已經演化的十分成熟的隸書,每天都要批改大量公的嬴政,立馬就查覺出了它們的妙用。而除開隸書這種新的字體之外,紙上所寫的字更讓嬴政震驚,「明明……朕沒學過此種字啊?為何幾乎每個字朕都認識,就算有個別字不識,也能根據上下……」
嬴政震驚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家寶貝小熊,正是因為閱讀的時候完全沒有壓力,再加上一開始被胡亥唬住,才導致他閱讀時竟然沒有覺察到,眼前這張紙上所書寫的,不但是新的書寫方式,而且還是新的字。
一筆一畫,方方正正,而且書寫和記憶都極為簡單的字。
身為大秦的皇帝,嬴政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這種新書寫方式和字,將會給社會帶來怎樣大的衝擊。
「你想到的?」嬴政晃了晃手裡的紙,開口問道:「還有更多這樣的字嗎?」
若是只有這樣區區一百來字,新書寫方式和字的價值也不過如此,若是有上幾千字……書同……
「非也。此乃下邽程邈花費十年所書,具體怎麼樣……兒臣也不清楚。」胡亥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臉上微微有些失望的嬴政,「呵呵」一笑,繼續說道:「不過程邈就在外面侯著,父皇可以親自召見。」
胡亥十分滿意嬴政的表現,自己是只聰明熊孩子,自家爸爸當然也得是個聰明的熊爸爸。
中華化一脈相承,字雖然有變化,但也不是毫無規律可言。熊孩子能在完全沒有學過繁體以及纂書的情況下,根據上下結合而連猜帶蒙的讀古;熊爸爸自然也能夠在沒有學過簡體字的情況下,根據上下結合連猜蒙讀的讀簡體字——畢竟簡體字與繁體字的相差不是太大,而自小接受皇子教育,至少會十來種國家字的嬴政,是絕對學過繁體字他爹半隸半纂體的。
書同是多重要啊,要是本熊早穿越幾十年,也得被父皇逼著學十來種字,那真是太可怕了!
「你……」嬴政沒好氣的瞪了胡亥一眼,命令內侍傳程邈上前覲見,趁著對方還沒上來,飛快對胡亥說道:「熊孩子,說話能不這麼大喘氣嗎?」
「父皇,兒臣也想遵旨不喘氣啊。但是不喘氣那不就變成死熊了?」胡亥苦著臉,故作一副為難的模樣說道。
「哼!」嬴政冷哼一聲,衣袖一揮,開口說道:「湊那麼近幹什麼?下去!跪好!」
「哎……父皇真是得……」河還沒有過呢,就把橋拆了。
胡亥故作失寵狀爬回原處,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坐好,等著程邈進入屋裡時,兩父子已經雙雙表情嚴肅的坐在那裡,一副人模人樣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熊爸熊孩的風範。
「聽胡亥說,這是你寫的?」嬴政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程邈。
雖然來之前,胡亥將程邈從裡到外的清潔了一遍,衣服也重新換了一套新的,但那因為長年坐牢而營養不良,而風一吹就倒的「柔弱嬌軀」,卻是掩飾不住的。
「此乃罪民在獄中為償己之罪,而所書之字,名為『隸書』,一共三千餘字。」按照少公子一早交待自己說的話,程邈用顫抖抖的手,從懷裡取出一疊紙。
這是這幾天,少公子和自己兩人,根據自己早已寫好的三千字,再以簡體字重新整理編輯後的字,比原先自己準備獻上的隸書,結構更為嚴謹成熟,讓原來還對「隸書」取代「纂書」而揣揣不安的程邈,信心大增鬥志滿滿。
少公子真是太厲害了!關於新字的事,無論問他什麼字,他都能飛快寫出合格漂亮的新字,並且告訴你新字每一部分所代表的意義,書寫時的筆畫筆順以及注意事項。
明明少公子心中早有一套新化,卻偏偏要將這功勞留給自己,讓自己獻上這新字,真是讓自己情何以堪啊!
「好!」嬴政看著程邈所獻上的三千字,拍案叫道。
雖然因為這三千字並非剛才那一百多字般成句成段,導致很多字嬴政不認識,但只看這方便簡潔、順時順力的字結構和書寫方法,嬴政就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新字。
「先生可願為『書同』做些貢獻?」
「陛下有命,罪民莫敢不從!」
看著程邈如歷史上那樣被封為御史,又被嬴政點名負責「書同」之事,胡亥一顆心終於也放了下來。
等程邈退下之後,胡亥決定要幹一件更毀三觀、更提前走進新社會的事。
幸好幸好!除了家有餘資的人之外,現代社會的主流還是拿刀在竹簡上刻字,書法什麼的也不是社會主流,若是到了幾百上千年後——那個書法昌明的年代,自己再來幹這件事,大概就要被天下讀書人噴成翔了。
「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準備陪父皇吃飯嗎?還是想提醒父皇,忘記你幹得好事嗎?」嬴政看著坐在下方的胡亥,抓起一本奏折對準胡亥丟了過去。
對於自己丟奏折時的眼力和功力,嬴政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胡亥不躲,就穩穩的能砸中他……他竟然躲了?誰家的孩子啊,連皇帝陛下丟出去的東西都敢躲,這麼淘氣,你爹……你就不怕氣死你爹嗎?
無視嘻皮笑臉湊到自己身旁的胡亥,嬴政默默的低下頭繼續批改奏折,這個時候,還是扶蘇好啊,怎麼砸都不敢躲,看著他每每不敢躲,而不得不又隱忍又痛苦又糾結的表情,頓覺得整個人腰不酸、腿不痛,精神也振奮了。
「父皇,別改了別改了,您看這個這個。」胡亥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在嬴政眼前晃了晃,用哄小孩的口氣說道。
哼!不看!嬴政將頭扭到一邊,繼續批改奏折。
胡亥藉機瞄了一眼嬴政手中的奏折,是暗衛報來的「扶蘇在六國貴地推行新錢,但商舖卻拒不接受新錢,使得一些換了新錢的老百姓,陷入了拿著錢,也用不著出去,結果衣食無著從而怨聲四起」的消息,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接這種麻煩的工作,一邊隨意的開口說道:「兒臣還以為什麼事呢?不就是沒有商舖肯接受新錢嗎?扶蘇哥哥不會自己開個商舖嗎?這商舖只收新錢,不收舊錢,至於裡面的東西,也不用賣別的東西,只賣米和布這兩樣就夠了。就不信這些死奸商,能和一國之力撐下去。」
「你懂什麼啊?」嬴政白了胡亥一眼,「這些商人後面都是六國貴族和當地富賈當靠山,豈有你說的那般容易?」
「兒臣書讀得少,是不太懂。但兒臣知道,這年頭有錢不如有權,有權不用過期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