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對未來的恐懼,胡亥心情變得鬱悶,於是很順理成章的,他病倒了,而且還病得很重。
「夏無且,少公到底得了什麼病?」嬴政看了一眼躺在榻上,小臉慘白一片的胡亥,招呼隨行的御醫夏無且和自己出去,開口問道。
「回大王,少公的身體並沒有病,只是憂思過慮而已。」夏無且一臉古怪的看著嬴政。
一個十歲的小孩能有什麼憂思?而且還過慮?大王這個當家長的,到底怎麼折騰兒了?
「大王,依微臣所見,少公年紀還小,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還是不要過於逼迫才好。」夏無且大著膽說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被夏無助這麼一說,嬴政也開始自己是不是嚴厲,一氣之下就佈置了那麼多卷讓胡亥做,所以才讓胡亥憂……不對!這不像胡亥的性格,他會打滾耍賴找槍手,就是不會憂思過慮。
不過……這個場景看著好熟啊!
嬴政想著,又推開門走進房裡,揮手示意房間裡的內侍和宮人退下,自己坐到胡亥榻旁,看著眼睛緊緊閉著,眉頭卻深深皺起的胡亥,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這樣的情景。
胡亥從小到大似乎從來沒有生過病,上一次生病要追溯到他歲時了。那個時候,胡亥剛剛喪母正在守孝,守著守著忽然就病了,御醫當時和現在的說話一樣,都是身上並沒有病,只是憂思過慮,外加受到了驚嚇。當時嬴政就奇怪了,小小的孩哪來這麼多憂思呢?又有誰會讓他感到害怕呢?
「胡亥,你到底在怕什麼呢?」看著在夢中都皺緊眉頭,額上甚至冒出幾滴冷汗的胡亥,嬴政忽然想起那些暗衛跟自己說過的,少公夜半常常噩夢驚醒,但醒來後往往記不住夢裡的事。
胡亥雖然病了,但咸陽宮的登基大典卻是不能耽擱的。嬴政帶著胡亥一緊趕慢趕回到咸陽宮,將九鼎擺放於咸陽宮正殿前,拿出胡亥早擬出來的一些改皇帝後的章程,提拔了胡亥推薦的那個很有創意、很有想法,最主要的是很會變通的博士叔孫通,來當《秦禮》的總纂寫官。
胡亥說的一點都沒有,當自己提出要修《秦禮》之時,其他儒家博士都跟死了親爹……也許死了親爹都沒那麼激動,只差沒表演撞柱給自己看,只有叔孫通在自己詢問意見的時候,會回答「秦人自然當守《秦禮》。」
不錯!寡人……並不,以後就是「朕」了,寶貝兒砸說,要把「朕」改成「皇帝」的專稱,只准皇帝一人稱「朕」,其他人這麼自稱,都要拉出去殺掉殺掉。
又過了幾天,嬴政聽說傳國玉璽也制好了,上面制的就是胡亥說的那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拿到傳國玉璽的下午,嬴政帶著玉璽回胡亥宮裡,跟他顯擺了一把,看著眼睛裡都金光,抱著玉璽摸來摸去的寶貝兒,嬴政拍了拍胡亥的肩膀,開口說道:「好好養病!廟那邊還在準備登基大典的事,日也沒挑好,那沒準是父王這輩最風光的時候,小豬你不能參加,父王會覺得很遺憾的喔。」
廟那邊其實早把日挑好了,只是嬴政看胡亥一直病沒好,所以找理由拖著,說開天闢地頭一次,不急,慢慢弄,只求最好,不求最好,朕等得起。
當然,這種理由不能宣之於口,只是心愛的幼不能親臨,不能看到他爹怎麼走上人生顛峰的,嬴政心情各種不爽。
「日?還用挑嗎?直接六月六日六點六分六秒多好……」胡亥手裡把玩著傳國玉璽,琢磨著要不要趁他爹不注意時,在上面啃一口驗驗貨。
秦始皇重水德,水對應的是一,但一沒法來弄,所以再輪一個五行,加一個五等於六。秦代便以六為聖數,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天下以為十六郡(六的自乘數)、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金人十二(六的兩倍),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戶;後世發現秦始皇陵範圍大約36公里。
曾經有人調侃過,如果奧運會在那時的秦帝國舉行,其開幕時間不用多想,一定也會是在六月六日六時六分六秒。
「快點好起來吧!」發現胡亥的眼睛越來越亮,看向傳國玉璽的眼神也越來越詭異,嬴政一把將傳國玉璽從他手裡搶過來,摟在自己懷裡說道:「熊孩,告訴你,只要寡人一日活著,你不能對傳國玉璽做什麼。若是寡人……」寡人不在了,誰管你做什麼?誰又能管得著你?
「切!誰稀罕!跟只烏鴉似的!」胡亥將身體往被窩裡縮了縮,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看著身穿一襲黑色常服的嬴政,想到嬴政衣櫃裡那種各種各樣款式,但卻統一為黑色的衣服,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水德對應的顏色是黑色,所以秦朝尚黑。因此嬴政不但不會穿黃顏色衣服,甚至他連別的顏色也不會穿,衣服永遠都是黑的……當然,裡頭穿什麼,胡亥就不知道了,這得問後宮那些娘娘們,他又沒扒過嬴政的衣服。
躺了這麼久,胡亥大約也想明白了。自己只有兩條可以走,從現在開始自廢武功,當一個乖巧的皇,等著扶蘇或者是原來那個秦二世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要麼就是不管嬴政是真喜歡愛自己還是假喜歡自己,抱住嬴政的金大腿,借嬴政的虎皮給自己刷聲望,等自己年歲夠大聲望夠重,嬴政不管樂不樂意,都只能弄假成真,讓自己當上黑烏鴉……秦二世。
如果兩條都不行……或者自己可以參考一下沙丘之變。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帝王心,猜不透,他可不想跟扶蘇一個下場。
「父王,孩兒一定會盡快好起來的。」胡亥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的說道。
「那就好,你要乖乖的啊。」嬴政拍了拍胡亥消瘦不少的小臉,開口
口說道。
胡亥的病本來就是心病,一旦他本人想通了這事,他的病很快就好了,身體也恢復得不錯。只是原本因為青春期吃多,而好不容易胖起來的小臉,消瘦了下去,身姿顯得越發清瘦,寬大的冕服穿在單薄消瘦的身上,風一吹長袍亂飛,竟然有幾分欲乘風歸去的美感。
「乖乖,瘦成這樣,到時候風一大,被風吹走了可怎麼辦?」臨出發時前,嬴政為胡亥正了正衣冠,笑著打趣道。
「不怕!到時候父王您就在兒臣脖上系跟繩,這樣風不管把兒臣吹多遠,只要另一頭的繩在父王手裡,父王想兒臣的時候,隨時收線就可以了。」胡亥甩了甩衣袖,一斂臉上的笑容,著嬴政平常的姿勢和模樣,擺了個一模一樣的pose,「父王,您看兒臣像不像您?」
「像像像!像了!」嬴政看著幼那稚氣卻偏偏又要裝成熟的臉,感慨萬千的說道。
想起自己當年剛從趙國回來時的日,那個時候他跟胡亥今日的年齡差不多。只是自己在趙國為質九年,錯過了受教育的年齡,剛回國的時候,雖然不是說傻不拉嘰,但也沒少被人坑,禮儀習俗樣樣不懂就算了,還是
個不識秦字不懂秦言的半盲,被比優秀的弟弟從各方面比成渣渣,想想都是都是各種虐心,哪樣今日胡亥之瀟灑與從容?
「父王,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沒有您當年受過的苦,怎麼會有今天的您?沒有今天的您,又怎麼會有兒臣這麼可愛又萌萌噠的兒?兒臣今日所能享受的一切,都是父王用當年的苦換來的回報,是父王賜予兒臣的。對此,兒臣銘記在心,一刻都不敢忘懷。」胡亥湊上前,挽住他的手,一臉依賴的跟著嬴政身邊說道。
「熊孩,就你嘴甜。」嬴政低下頭看著賴在自己身上,笑得一臉天真的幼,愛憐的說道:「不過父王還是喜歡你頭身,走都走不穩的樣,各種萌萌噠。」嬴政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想要摸愛的頭,又擔心弄亂他好不容易才戴正的冠;掐愛的臉,又害怕臉上留個紅印,走出去不好看,只好一臉悻悻的收回手,「不過父王九歲的時候,可是有七尺高了,不像你……最多六尺。」
「父王真壞!惡趣味!」胡亥鬆開嬴政,用力跺了跺腳,又氣又惱的說道:「換個梗不行嗎?」
只聽胡亥冕冠上長長的冕旒,因為他激烈的動作而發出「霹靂啪啦」的碰撞聲,就知道他的心情有多壞。
這麼吉利的日,非要提這種糟心事,這還讓人不讓過啊?六尺也有一米四啊,放在兒童發育越來越好的二十一世紀,都是正常十歲男童的身高了,怎麼到了秦朝,自己就變成小矮人了?
胡亥這種不開心不快樂的想法,在見到自己的眾位兄弟……還有姐妹時,變得越發不開心不快樂起來。
兄弟也就算了,姐妹也這麼高?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你們在真以為自己在演十七個公和一個小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