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張有些模糊的臉在日光下瞬間變得清晰而立體起來。
在酒吧裡的時候，燈光太暗，所以只能看清他的大體輪廓，可是在這燦爛的陽光下，他臉上細微的絨毛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竟然顯得比昨晚更年輕了許多，他的眉眼細長，長得很清秀，皮膚白得幾乎有些泛青，個子很高，比我高了將近一個頭，身板卻是少年人特有的削瘦。
我正琢磨著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他，卻忽然看到他的眼睛在落到我臉上時，臉上瞬間變色。
果然，下一秒。
「是你！」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我，緊接著原本略帶些疑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震驚起來。
我將臉微微別到一邊去，然後用手掩著嘴，輕輕咳了兩聲，故意粗著嗓子說道：「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用手把耳側的長髮撥了下來，心頭卻好似有幾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
我真是特麼的流年不利了，怎麼會在這裡遇到這個小屁孩？想想昨天晚上藉著酒勁對他做的那些事，我真是後悔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啊！
我正在後悔著昨天晚上對他用強，卻忽然聽到他旁邊的老太太問道：「小山，這位小姐你認識？」
小山一聽，臉色一下子微紅了起來，他瞪著眼睛看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認識，我昨天晚上才認識的！」
老太太接著笑了起來，看著我問道：「小姐，你是來找小山的嗎？」
我一臉窘迫地說道：「我那個……不是……奶奶……我……」
站在我面前的老爺子一眼看到我手中的紙條上的地址，笑著說道：「你不會是於老師介紹過來的漢語老師吧？」
我一聽這句話，忙拿眼角掃了掃小山，心中想道，完了，看來我要教的學生就是這孩子了，可是一看他的臉色，我想這個活算是飛了，這孩子一臉厭惡我的樣子，我還做什麼老師啊？我趕緊走得了。
一想到這裡，我剛要否認，老太太卻含笑一把拉住我的手推開了大門：「我還真沒想到於老師能找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來，於老師在電話裡說找到人選了，只說你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沒想到還長得這麼漂亮，快進來吧，西曬太陽還熱得很，別在外面站著了……」
「哎奶奶……我不是……我那個……」
她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拉著我就往裡走，嘴裡卻說道：「別客氣，於老師介紹的我們放心，她也跟我們說了你的情況，我和老頭子就喜歡你這種上進的學生……姑娘啊，你一定要好好教教小山，這孩子在國外呆得久了，回來跟我們說話動不動就撇英語，我和他爺爺可是實在受不了啊……」
這活我是真的不想做了，我昨天晚上和他都那樣了，我還怎麼做啊？
我忙用力往外抽著手，嘴裡剛要說話，卻聽那男孩子冷冷說道：「奶奶，你放開她，她是我的老師，你能不能先讓我們聊幾句啊？」
我一聽他這話，臉上愣了一下，卻見他正皺眉看著我。
我忙衝著老太太點點頭：「奶奶，我那個……我們得先瞭解一下，看看他能不能適應我的教學風格……要是不行的話，我看看再叫於老師換個人過來吧……」
老太太一聽：「還有這一說？你好好教他不就完了嗎？」
我清了清嗓子：「不是，奶奶，是這樣，要是我們不合拍的話，恐怕我也教不好他，不如這樣，你先讓我們聊兩句行嗎？」
老太太聽我這樣說，看了一眼老爺子：「那好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看向小山：「小山，跟老師好好聊，你於阿姨都說了，人家品學兼優，在班裡是尖子生，教你是完全沒問題的……」
小山掃了我一眼，淡淡說道：「我知道了，爺爺，奶奶，你們進去吧……」
老太太拍著我的手：「姑娘你姓什麼？」
我忙說道：「奶奶，我姓何……」
老太太點點頭：「小何，好好，那你們聊吧……」
老太太笑瞇瞇地拉著老爺子進了別墅。
我抬頭盯著他，臉色微微有些尷尬：「真沒想到，我要教的孩子竟然是你……」
他冷冷地看著我：「沒想到？我也沒想到，那你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我聳了聳肩，把手中的地址和聯繫方式給了他：「我不做了，我叫於老師給你介紹別的家教吧……」
他低頭伸手把那紙條接過去：「不送了……」
我輕輕一笑：「我也沒想著讓你送，弟弟，昨天晚上是姐姐不對，要是給你造成什麼心理陰影的話，你可別往心裡去，我也說了，昨天晚上真的是打了個賭而已，我也沒想到我朋友就指到了你的身上……總而言之，你別往心裡去，我那也是初吻，你也不吃虧……」
說到初吻兩個字，我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我慌忙把臉別到一邊：「算了，說這麼多幹什麼，我走了，你跟你們家爺爺奶奶解釋一下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腳步剛剛抬起，卻聽他慢慢說道：「我雖然有點討厭你，不過如果你真的像於阿姨說得那樣好，我或許可以試著接受你一下……」
我瞪著眼睛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他把那
張紙條慢條斯理地揉在手裡，淡淡說道：「你不是來當我的漢語老師的麼？你先教我三節課試試好了，如果我覺得可以的話，我們就簽個長期的合同，我會在國內呆一年，這一年你來教我漢語，薪資你放心，我可以提前付你半年的，反正是於阿姨推薦的，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好像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成熟，淡定，運籌帷幄，就如同我之前打工過的那些公司裡的老闆一樣。
我皺了皺眉，雖然不喜歡他這個年齡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講話，可是一想到這還算是個比較穩定又舒服的兼職，我考慮了一下，便痛快地點了點頭：「也好，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他低頭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說吧，什麼要求？」
我伸出手指頭來：「你看，你們家裡離港大不說太遠，可是也不算太近吧？我坐公交來的話，來回起碼要五塊錢，這每個月下來就是一百五，一年也接近兩千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你看看你是不是得給我報銷一點？畢竟一小時一百也不算很多……要知道我在……」
我正準備和他好好聊一聊港城的家教行情，他卻皺眉看著我冷冷說了句：「何小姐，一小時一百五行嗎？連你的餐費一塊給你補了，但是前提是你的水平我要認可……」
我表情一斂，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沒問題……」
他又掃了我一眼，轉身往別墅裡走，頭也不回地說道：「何小姐，那今天就開始第一節課吧……」
我跟在他的身後，表情嚴肅地糾正他：「那你從現在開始就不能管我叫何小姐了，你要叫我何老師……我是你老師……」
我長這麼大好不容易當一次家教，怎麼說也得過過老師的癮。
他一聽，腳步頓了一下，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在我的面前停住。
我皺眉看著他：「怎麼了？我讓你叫我老師你還不願意？」
他重新抬起腳步：「何老師，叫什麼無所謂，只要你能教得好就行……」
我一窒，被他一句話噎得沒反應過來。
小兔崽子！我在心裡盯著他的背影碎碎念，我要是教不好你的話，只能說你智商有問題了。
進了別墅跟老爺子和老太太打了招呼，我便直接跟著他進了書房。
他指著書桌前的椅子淡淡說道：「坐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抬手看了看表：「現在是四點二十，這一節是一小時，這樣，在這一小時裡，你只能用漢語跟我對話……」
我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剛剛說坐吧，這句是用英語說的，你現在用漢語重新說一遍……」
他：「……」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怎麼了？這是我的教學方式，你說得不熟練所以不願意說，我這種做法就是讓你先張開嘴……」
他皺眉看著我，語氣僵硬地說道：「坐……」｜.
我滿意地點點頭：「謝謝。」
我坐下之後，就從手提包裡拿出一本唐詩三百首來，打開第一頁，然後抬頭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何，叫何田田，你叫什麼名字？」
「江山。」他自己的名字到是說和很順溜，我知道這些在國外長大的孩子，往往聽簡單的漢語對話是沒問題的，差的只是口語和書寫，於是我決定先從背詩開始學漢字。
我點了點頭：「那好，江山同學，今天第一節課，先背首簡單的詩，裡面有你不認識的漢字你就劃出來好嗎？」
我把椅子搬到他的旁邊，遞給他一個空白的筆記本：「好了，先跟我念——鵝鵝鵝……」
江山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我，用英語問道：「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用筆敲著桌子，不悅地說道：「什麼你你你的，我是你的老師！注意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