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暗衛離開之後,南昭帝重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中捲著利箭上帶來道字條,在琢磨著什麼。
北棠妖,你真的以為就憑一個六皇子就能威脅到我麼?
南昭帝緩緩垂下眸子,肥胖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之上,彷彿閉目小憩,實則卻在思索著如今天下的格局,以及他所安插的每一個棋子牙。
虞輓歌,北棠妖,郝連城,碧雪,湘羽,馮宏,趙姨娘,這些一個又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在他的腦海中接連浮現,反覆思量。
一個時辰之後,暗衛已經折了回來,南昭帝看著暗衛開口道:「如何?酢」
「回陛下,北棠妖要求三日之後,天水城的郊外見面,到時他會將六皇子帶去,一手交解藥,一手交換六皇子。」暗衛冷聲開口。
南昭帝點點頭,而後沉吟片刻開口道:「傳召董大人三日後前去郊外,負責此事。」
「是,屬下明白。」
南昭帝蹙著眉頭,沒有再說話,雖然他很看重六兒,但是他身為帝王,無數人想要他的性命,他是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皇宮的,更何況,北棠妖怕是會在郊外早已佈置了什麼滔天的陷阱在等待著他,他若是就此前去,豈不是正中下懷。
就在暗衛打算退下的時候,南昭帝再次開口道:「趙姨娘那裡最近有什麼動靜?」
「回殿下,趙姨娘那裡一切正常,只是最近似乎正在大力尋找馮宏,接連派出了不少探子,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難保不會查出蛛絲馬跡。」暗衛開口道。
「這件事交給青蛇去做,切記不能讓趙姨娘起疑。」南昭帝冷聲吩咐道。
「屬下明白。」
而此刻,北棠妖在射出那只箭矢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根據小盛子此前所調查的結果,直接摸到了青蛇的住處。
因著馮宏死於青蛇之手,他倒是沒敢直接就潛入這個看似普通的宅院,防止打草驚蛇。
畢竟眼下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沒有把握將挽挽救出來,若是弄巧成拙,反倒是讓挽挽成為了人質事情將會更加難辦。
雖然如此,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會這樣什麼也不做。
北棠妖繞著這座宅子,仔仔細細的將整間宅子的構造牢牢記在了腦海之中,同時在這裡守了許久,買通了兩個送菜的商販,問明了裡面的大致結構。
只是,有些讓人失望的是,他所得的消息並不太多,即便是那兩名商販,也不過只能將食物送到院子裡去。
可是,根據小盛子審問禿鷲的結果,這座宅子下的密室才是重中之重。
根據禿鷲的話,他只能大致判斷出宅子上面所對應的地下石室的石廳,至於石室內到底具體是什麼樣的結構,有幾間石廳,東西南北又是什麼位置,就連禿鷲都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想要闖入殺手遍佈的這裡,將挽挽救出來,實在是太難了。
北棠妖尋了遠處的一個屋頂,曲起一條腿坐在上面,一手摸著下巴,雙眸緊緊落在不遠處的宅子上。
他倒是想過繼續挖出一條地道,只是詢問過不少有經驗的工匠,則是紛紛搖頭表示,根據這間宅子所在的地形來看,挖起地道來極為危險,因為這間宅子下本就有著一間石室,地下大部分的面積都已經被掏空,若是不知道地下石室的具體構造,就這樣貿然動作,很可能會使得石室徹底崩塌。
這樣的險,他不敢冒,他怕最後挽挽沒被南昭帝殺掉,倒是被這些石頭給埋了起來。
到底要怎麼樣才好?
北棠妖這一坐就坐了大半日,因為趙姨娘的緣故,他的行蹤倒是沒有被傳到南昭帝的耳朵裡。
否則,單是他在此處坐上這麼久,怕是就要引起南昭帝的戒心了。
北棠妖現在就在想,他怎麼才能順利的混進去,又如何能夠將這裡所有人都引出去。
想了許久,北棠妖心一橫,打算回去繼續讓人挖地道。
既然他們都怕這地下的石室會塌,索性不如就讓它踏!先從一腳開始塌陷,一旦地面開始坍塌,到時這裡必然會是一團混亂,他也才好有機會混入其中!
打定主意之後,北棠妖扶了扶頭上的斗笠,乘著月色,飛身離去。
而此刻的虞輓歌依舊處在暗無天日的石室之內,只是比起最初
,最近她的日子要好過上許多。
因為木床的架子基本做完,她便不用再多分些木材出來,可以將木桶所拆下的木條全部用來取暖,如此,石室裡倒是暖和了許多。
木然燃燒之後的黑灰被她小心的整理起來,在牆上做出了許多記號。
眼下,她心中正有兩個逃出生天的計劃,只是一時間還沒有決定出要用哪一個。
一個是她不再取送來的食盒,一兩日後,送飯的人定會發現,轉而將此上報。
之後,就必定會有人進來,而這就是一個她逃出生天的機會。
另外一個,則是她利用最近逐漸積蓄起的微弱的心力,放出幾朵金蓮,穿透牆壁,而後從這裡逃出去。
若是她的牆壁之外,不是堵死的地面,便一定在這地下的石廳之內,如此,她也可以得到一條生機。
只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有著莫大的風
險,第一種想要趁著石門打開的機會逃掉,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她只能依靠假死的這種辦法。
可是問題就出在,她擔心即便自己假死這些人也不會將自己的屍體運送出去,更擔心他們將大夫請來,把脈便知一切。
如此一來,她怕是要白白挨餓上幾天,縱然是她撐得住,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卻未必能受得住。
這也正是她遲疑不決的原因。
第二種的危險同樣不小,蓮花的動靜她一直做不到精準的操控,她擔心一旦沒有控制好力道,動靜太大將這些人引來,或者是導致地面坍塌,將她壓死在這裡,反倒是弄巧成拙。
猶豫了許久,她也一直沒能做出決斷,依舊在思量著會不會有什麼可以兩全安穩的辦法。
然而,似乎不需要虞輓歌再做猶豫。
石門發出沉重的吱嘎聲後,被緩緩打開。
並沒有刺目的陽光照射進來,不過石室外隧道的牆壁上倒是多了數盞油燈。
一名黑色長髮,編著鞭子的女子走了進來,一身緊身衣襯托出妖嬈的身段,鼻子上一顆鑽石在微弱的燈火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虞輓歌攥緊了拳頭,淡淡的掃過這名女子,顯得不動聲色。
此人她曾見過,正是那日帶著馮鶯前往西郊所遇到的那名刺客。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此人正是南昭帝手下的勢力,看來自己如今正在青蛇所在的那間宅子。
女子踩著短靴,停在了虞輓歌面前,還不忘轉著頭四處打量著屋子裡的變化,忍不住開口道:「嘖嘖,真是厲害,就這樣一間破石室,倒是能讓你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有幾分本事。」
虞輓歌也不開口,只是安靜的聽著。
女子倒是也沒有難為她,彷彿只是聽命辦事:「於夫人,跟我走一趟吧,我家主子要見你。」
虞輓歌站起身來,跟在了女子身後。
走出石門之外,便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見到的一切,暗中將這些記在心裡。
石室外是一條條交錯的隧道,有著十餘扇石門,這些石門環繞著中間的石廳,偌大的石廳裡倒是有著幾分人氣。
走了一會的功夫,女子便在一間石門之前停下了腳步。
輕扣了幾下石門之後,一名赤,裸著上身的壯漢便在裡面將門打開。
女子揚了揚下巴道:「人帶來了。」
壯漢掃了眼虞輓歌,將門打開了一些。
虞輓歌緩步走進了石室,微微有些訝異。
這間石室,可以說是裝點的格外精緻,火爐燒的辟里啪啦作響,地面上一口泉眼咕咚咕咚的向外冒著泡,牆壁上鑲嵌著數顆斗大的夜明珠,將屋子映照的宛若白晝。
虞輓歌微微瞇了瞇眼睛,抬手擋住這炫目的光,防止自己因為受不住直接流下眼淚。
壯漢也沒有催她,一身的凶煞之氣盡數收斂,倒是顯得十分乖巧。
虞輓歌緩了片刻之後,這才重新睜開雙眸,再次仔細打量起這間石室。
石室的牆壁上鑲嵌著一幅幅裹著金箔的畫作,一張梨木松枝的圓桌上擺著不少的果蔬,屋頂四處掛著玄色的帷幔,水晶珠簾傳承傳後,
打出了五光十色的絢麗色彩。
圓桌後兩三米處有一張童子問路的屏風,屏風上倒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隱約瞧得出,一人坐在一張桌案旁,身形圓潤,另一人身形修長,安靜的站在他身後。
虞輓歌目光微閃,看這圓潤的身形,想必不會是別人,應該就是如今南昭說一不二的帝王。
虞輓歌信步走上前去,繞過屏風,最終站在了兩人面前。
壯漢沒有跟上前去,依舊守在石門處,宛若門神。
虞輓歌繞過屏風之後,果然再一次見到了四年未曾見過的面孔。
一臉笑意的南昭帝端著胖胖的身子,坐在茶案旁,笑瞇瞇的看著虞輓歌。
虞輓歌攥緊了袖中的手,心中憤怒的忍不住開始顫抖,一雙黝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南昭帝,南昭帝的笑眼瞇成了一條縫,就這樣坐在那靜靜的接受著虞輓歌的目光。
虞輓歌一時間心思百轉,南昭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猜出他就是幕後黑手的事。
「沒想到幾年之後,我們會在這裡相見。」南昭帝放下手中的茶盞笑著開口。
虞輓歌也沒在掩飾,她想,不管怎樣,南昭帝一定是知曉她就是虞輓歌的:「我也沒有想到,過了數年,陛下依舊這般年輕。」
「呵呵你這丫頭還是這般會討人歡心,這麼多年過去,朕早就老了,你以為上天會厚待朕麼?」南昭帝笑著開口,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寂靜的石室裡有些詭異。
「我倒是覺得上天一直很厚待陛下。」虞輓歌也輕笑了起來,竟然讓你活到今日。
「虞家的丫頭,坐吧。」南昭帝指了指身側的位置。
虞輓歌走了過去,款款落座,目光掃過南昭帝身後的那道身影,心頭一震,這個人就是青蛇麼?只是這身影,怎麼似乎有些熟悉
因著南昭帝就在眼前,虞輓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沒有讓自己
己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
南昭帝上下打量著虞輓歌笑道:「你這丫頭此前素來喜歡一身紅衣招搖過市,如今怎的變了喜好?」
「時光易逝,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何況是我的喜好?」虞輓歌的黑眸落在南昭帝身上,看起來鎮定無比,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面前這個笑著的男人,竟然是當年一手促成她虞府滅門的真兇,甚至到她死,她都一直被蒙在鼓裡,恨著另一個人。
他讓她的恨就像是一場笑話,她日日夜夜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郝連城,為家人報仇,可是到最後,她和郝連城其實不過都是一場笑話,他們都自詡天之驕子,可到頭來,還不是帝王手中的一顆棋子?
而一想到虞府那些逝去的忠魂,滿腔的熱血,她又怎能不恨!
對於虞輓歌這複雜的情感,南昭帝似乎並未察覺,只是感歎著:「是啊,時間最是無情。」
虞輓歌收回目光,沉聲道:「陛下錯了,無情的不是時間,而是人心的善變。」
南昭帝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丫頭,果然還是同當年一樣,如此張揚,如此狂妄,當真是讓朕羨慕你的父親,竟然有你這般模樣的女兒。」
「陛下這是羨慕不來的,南昭的皇室是永遠不會出現我這樣的女子的,南昭的皇嗣,生來就注定只有兩種選擇。」虞輓歌漫不經心的開口。
「哦?」南昭帝挑了挑眉頭,似乎等著下。
「南昭的皇嗣,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做陛下手中的棋,要麼,成為陛下手裡的刀,就是死也不能夠。」
「你這說法倒是獨特,朕倒是第一次聽說。」
虞輓歌垂下眸子嗤笑道:「會這樣說的人都已經死了,所以陛下第一次聽聞倒是也不足為奇。」
「依你說來,朕是個暴君了?」南昭帝瞇著眼睛笑著問。
「不,陛下是個好君王,雄才大略,滿腹經綸,遠謀天下,近憂民心,上能完成郝氏皇族多年心願,下能獨攬皇權穩固江山,如此種種,陛下又怎麼會是個暴君?」虞輓歌笑道。
南昭帝的眸色更深了些道:「朕今日才知,原來在你心中朕竟然如此卓絕,只可惜,你姓虞。」
「陛下又說錯了,可惜的不是我姓虞,而是我不姓郝。」虞輓歌的一雙黑眸,宛若深潭,對上南昭帝那雙瞇起的眸子,兩人一時間就頓在了那裡。
什麼狗屁的她姓虞,虞府百年大族權傾帝王,所以注定要被剷除,可是,若虞府只是伶仃小族,怕又少不得成為帝王腳下的墊腳石。
這世間,生生死死,爾虞我詐,她早就看的清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這一點,永遠避免不了。
「當年到底還是朕低估了你們虞家,沒想到,你們虞府竟然真的有秘術,而且這般厲害,竟能讓你起死回生。」南昭帝語氣一轉,雖然還是笑著,卻讓人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就像是被什麼盯上了一般。
「陛下說笑了,我們虞府哪裡有什麼秘術,有的,不過是三百多條亡魂滿腔的恨意和不甘,所以,臣女哪裡敢輕易的死去,看著那犬狼之輩,安享天下。」虞輓歌淡淡的開口。
「朕不得不承認,你遠比朕想像的要厲害,不過年紀輕輕的一個丫頭,短短幾年,就圖謀了半個天下,確實驚艷。」南昭帝淡淡的開口。
即便他不願意,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子嗣之中,確實沒有誰能夠同虞家的這一對兒女媲美,而虞輓歌短短幾年時間,竟然就憑借一個女人的手段,開創出如今這副局面,實在是不容小覷,若是放任她繼續成長,遲早有一日會毀了自己的江山。
看著南昭帝肥胖面頰上似笑非笑的笑容,虞輓歌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不由得冷笑道:「陛下時刻擔心有人會奪走您的江山,殊不知江山不是用來守的,您時刻杞人憂天,總有一日會失了這天下。」
「你說江山不是用來守的,那你告訴朕,朕該如何對待這天下?」南昭帝瞇著眼睛道。
虞輓歌莞爾一笑:「陛下大可把這江山如破履一般丟掉,本不過形單影隻一介凡人,何必憂擾這天下事?」
南昭帝臉上依舊掛著一抹笑意,只是週身的氣氛卻陰冷了幾分,他本是認真想要聽她的見解,卻不過她只是在戲耍自己罷了。
更何況,她竟然諷刺他孤身寡人,少不了要黃土埋骨這個下場,更暗指他凡夫俗子,又有何本事左右天下格局。
其實虞輓歌並非刻意針對南昭帝,這只是她心中所想罷了。
若非她放不下仇恨,倒真是希望閒雲野鶴,過些煙火人間的生活,而不是在這裡謀算人心,玩弄權勢。
這天下,說到底,講究的不過是一個勢,順勢而為則昌,逆勢而為則亡,紛紛擾擾,爭到底,不過都是一場烽煙葬送了如花美眷,似水年華。
只可惜,帝王疑心最重,理解不了此刻虞輓歌心中所想。
兩人的談話有些尷尬的停在了這裡,南昭帝沒再開口,虞輓歌也沒有說話。
青蛇依舊默默的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冰冷的面具,渾身儘是冰冷疏離的氣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茶案上的茶盞裡再也不會散發出氤氳的熱氣,南昭帝終於再次開口道:「告訴朕,你們虞府的人都去了哪裡?」
r/>虞輓歌先是一愣,隨即冷聲笑道:「陛下難道是瘋了麼?四年前虞府血流成河,難道陛下瞎了!」
南昭帝臉色一冷,大手一伸,肥胖的身子稍顯搖晃的站了起來,一手緊緊掐住虞輓歌的脖子:「朕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們虞府有起死回生的秘術,若非如此,你又是怎麼回事?」
虞輓歌只覺得呼吸困難,卻因著南昭帝的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四年前她在北燕的監牢重生,她從未仔細想過這是為何,只是覺得老天看她虞府含冤而亡,才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她更是沒有想過,自己的重生是否是有人一手主導的。
難道說,當年自己能夠在北燕的監牢以雲婉歌的身份重生,是早就計劃好的?
想到明瑞王府裡的端靖小王爺,虞輓歌心中一顫,難道說當年虞府真的有這種秘術?所以才會讓他們一個個以不同的身份重活一世?
來不及多想,虞輓歌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臉色漲的通紅,眼前甚至開始天旋地轉,許久不曾如此體驗過這種感覺。
南昭帝手上的勁道逐漸加大,卻因為自己肥胖的身子,整個人動作也顯得有些吃力:「告訴朕,他們是在哪,朕就
放你一條生路!」
這些虞府的人如跗骨之蛆,讓他心下難安,他圖謀了半輩子,才將虞府剷除,怎麼可以忍受他們一個個安然無事,捲土重來!
面前這張笑起來宛若彌勒般神聖的面頰,在虞輓歌看來卻覺得一陣噁心,就在她幾乎覺得自己就要虛脫昏迷的時候,悄然暗動了手腕上的金鐲。
『啪啪啪!』
數枚短釘猛然射出,看起來像是鋼針。
根根鋒利,泛著陰冷的光。
南昭帝瞬間鬆手避開,後退一步,連番閃躲。
一旁的青蛇瞬間出動,拎起南昭帝的衣領,帶著他幾個旋轉之間,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看著斜***桌面半寸的短釘,南昭帝的臉色有些難看。
若說是南昭皇帝的弱點,那麼有一個,便是他肥胖的身軀,和不算精湛的武藝。
這也每每是他遇刺之後,大發雷霆痛下狠手的原因。
虞輓歌一面喘著粗氣,一面有些憤恨的看著青蛇,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不願相信這個人會是自己的哥哥,如果他是自己的哥哥,為何會成為南昭帝的走狗。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幾年前在南昭帝都胡洞中遇刺的景象,面具殺手的那一刀,可謂真真是插得她滿心酸楚。
虞輓歌上下打量著面前的青蛇,並不能肯定他是那日的那個殺手。
那日她胡洞裡陰暗無比,她摘下男子的面具,只是藉著月光隱約瞧見了他的樣貌,至於他如今身高幾許,體態如何,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印象。
甚至後來無數次調查之後,根本找不到關於虞青城的半點消息,她幾度懷疑,會不會是自己當日受傷之後,出現了幻覺,以為自己的哥哥來接自己。
不過縱然如此,虞輓歌的心中卻還是懷有著不小的期待,她期待著能夠同自己的哥哥見上一面,甚至她會想,既然她的弟弟可以活著,是不是她的哥哥也一定可以活著。
南昭帝推開了身旁的青蛇,並沒有因此而懼怕虞輓歌,陰狠的看著虞輓歌開口道:「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不交代出你虞府中人的下場朕可以理解,也可以不追究。」
虞輓歌擰起眉頭,雖然她並不相信南昭帝的話,不過他到底想要什麼,難道
「你只要告訴朕你們虞府起死回生的秘術,這一次,朕就放你回大御。」南昭帝沉聲道。
虞輓歌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沒想到,南昭帝竟然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過這樣倒也是不奇怪,南昭帝一直圖謀天下,難保某一日不會失手送命,又怎麼會甘心辛苦半生的帝業就這樣拱手送人?
更何況,即便是他一直戰無不勝,最終一統了天下,可如今天下兵荒馬亂,四分五裂,難保他瀕臨垂暮才能成為這天下的霸主,自然是想要有機會起死回生,繼續執掌這天下。
一時間,虞輓歌倒是理解了南昭帝的心思,同時也在思忖著,自己是否有機會利用此事逃出生天。
「陛下想要這秘術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如此就交到了陛下的手中,陛下又如何保障我的性命?」虞輓歌開口道。
南昭帝瞇起眼睛道:「你以為你有的選擇麼?」
虞輓歌嗤笑了起來:「陛下若是不能保障我的安全,我又怎會將這秘術交給陛下?大不了一死罷了,雖然會花費些代價,只是陛下難道就不怕我此次喪命後,不日便又會再別處起死回生麼?」
南昭帝的眉頭緊緊擰成一座小山,深深的溝壑昭示著他此刻心情的不悅。
不過他確實不得不考慮虞輓歌的話,他堅信著虞府就是有這樣一種秘術,雖然他不知道為何到現在當年的虞國公都沒有出現,不過他一直相信,他們一定在暗中積蓄力量,想要有朝一日蓄勢待發。
而今,若是自己就這樣將虞輓歌殺掉,誰能保證她會不會又從哪裡冒出來。
想到此處,他就少有的煩躁,他討厭這種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
情,更討厭這種自己不能左右的感覺。
虞輓歌的心中也在打鼓,她根本就不知道這樣一種秘術,也無法將其交出來,而她如今更擔心依照南昭帝的性子,自己交出來後,便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你想要怎樣?」半晌後,南昭帝開口道。
「送我到北棠妖身邊。」
「這不可能!」精於算計的南昭帝是絕不會就這樣輕易將她放走的。
「那就請陛下恕我不能將虞府的秘法如實相告了。」虞輓歌開口道。
南昭帝再次走上前來,單手挑起了虞輓歌的下巴,瞇著眼睛道:「你當真以為朕拿你沒有辦法麼?」
虞輓歌心頭一顫,南昭帝素來不按常理出牌,看著他臉上陰測測的笑容,她心中便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都說虞府的人生的一副傲骨,朕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能耐。」
虞輓歌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本想放到自己肚子上的手沒敢動。
「青蛇,看來之前的日子她過的太舒服了,竟然還有力氣行刺朕,三日之後,朕要從她的口中知道虞府的秘法,還要知道當年虞府的那些餘孽如今都藏在何處。」南昭帝鬆開了手淡淡的開口。
從始至終一直沉默著的青蛇終於出聲:「知道了。」
縱然此刻處境堪憂,虞輓歌也不忘蹙眉將目光看向青蛇,覺得他的聲音同自己的哥哥有幾分相似,卻又不是完全相同,反倒是讓她一時間難以確認。
南昭帝則是繼續開口道:「不要忘了,人不能死,以免她什麼時候又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別處。」
「七星閣有大夫。」青蛇淡淡的道。
「將她帶到牢房。」南昭帝淡聲開口,屏風後的壯漢終於發出了聲音,上前抓著虞輓歌走了出去。
「三日後,我一定要拿到虞府的秘法。」南昭帝盯著青蛇道。
「我會盡力。」青蛇再次開口。
南昭帝點點頭,扭動機關,甩袖從地道中離去。
虞輓歌直接被帶到了牢房,雙手被束之鐵鏈,心下發寒。
她沒想到,南昭帝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想要純粹的靠酷刑從她嘴裡獲得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確實,在南昭帝的心裡,也許虞輓歌確實不怕死,但是,她未必就不怕生不如死。
待到南昭帝離開之後,青蛇坐在了茶案旁的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鋼釘,伸手拔出了一枚。
近一寸長的鋼釘在男人乾淨的掌心滾動著,淡漠的眸子盯著手掌的鋼釘有些失神,逐漸蹙起了眉頭。
虞輓歌被吊在牢房裡許久,青蛇一直也沒有過來,這倒是讓她有些摸不準這個青蛇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其實,青蛇真的沒什麼旁的心思,只是覺得桌子上這枚鋼釘有些眼熟,於是,他便坐在那裡想了半日,便也就把虞輓歌給忘了。
就在虞輓歌手腳酸痛,昏昏欲睡的時候,牢房的門再一次被打開。
一身銀白的青蛇出現在了她面前。
虞輓歌緊緊盯著面前的這張銀色面具,彷彿想要透過這張面具看看這個男人的真面目。
青蛇站在虞輓歌面前,靜靜的打量著她。
自從她被關在這裡這麼久,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他知曉她的身份,也知曉她的手段,也幾次在幕後參與如何設計擒獲面前這個女子,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她。
可以說,今日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十分詫異。
因為這個女人,他在幾年之前曾經見過。
幾年前,他還沒有成為七星閣的閣主,時常接一些價格高昂的任務,而北燕有人出了大價錢點名要他出手,為的不過是買一個女人的命。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
他對她印象如此深刻,不外乎兩點。
第一,就是因為他手上的金鐲。
這隻金鐲曾經出現在北燕一座珍寶樓的拍賣場上,當時他本無心於這些東西,為的不過是一路追蹤這個女子,只是當這隻金鐲被擺上展台的時候,他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素來鎮定的他竟然忍不住開口參與了競拍。
只可惜,他身上的銀錢到底不夠,最終沒能將這只鐲子
拿回來。
第二,則是因為後來的那次刺殺。
他出手素來圖個省事,當日瞧見這個女子在陰暗的胡同裡同幾名殺手苦苦糾纏的時候,他便上前出手相救,隨後反手一刀,便想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可是第一次,他殺人的時候竟然手抖。
沒錯,他的手抖了,刀竟然沒有拿穩。
他還記得當時她眼裡的恨意和不甘,還有淡淡的解脫,她顫抖著抬手拿下了自己的面具,最後竟然滿眼淚水的喚他哥哥。
他看不懂她眼中的哀傷和欣喜,也看不懂她滿眼的淚水和嘴角的笑意。
只是,他知道,那一刻自己落荒而逃,連他都不懂這是為什麼?
除了南昭帝,
見過他真面目的人都死了,除了她。
他知道,自己的那一刀偏了,如果搶救及時,她便不會死,他也知道,她瞧見了自己的面貌,可是自己卻沒有殺她,反而落荒而逃。
他始終記得,那一日手上沾滿她的鮮血,是那般滾燙,幾乎要灼傷了他的眼,他也無法忘記,她的眼淚,竟然讓他的心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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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爺昨天更了五千,請看字數,爺更的是五千九百九十九是不是好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