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頭上已經有汗珠滾下,面對著虞輓歌漆黑的眸子,無端的生出一股懼意,便是連話都要說不利索了。
這個時候,府中的眾人便是已經知曉這男子口中所說不過是一片謊言,怕是別有用心之輩想要破壞三小姐的婚事。
因為,這馮府的東面才是廂房,西面才是樹林,所以這男子不過是信口胡謅的罷了姣。
可是即便如此,虞輓歌也沒有就這樣算了,厲聲道:「為何不說話了?」
「這這寒山錦確實是我從宮中帶來的交予鶯兒後她親手繡給我的秈」
「哦,你是宮中之人?」虞輓歌瞇起眼睛反問道,一雙黑眸折射出駭然的精光。
「不我不是我」
「如若不是,那你手中的寒山錦又從何而來?」虞輓歌聲聲逼問,舉手投足間的那份氣度讓整個馮府的人大氣也敢喘一個。
眾人從來不知,這個在府上住了一段時日的夫人,看起來一向溫婉,可實際上竟然這般厲害,想到此處,一個個不禁打了個寒顫。
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慌亂,自己謊言輕易就被面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拆穿。
虞輓歌站直了身體,不再居高臨下的逼問面前的男子,而是開口道:「不妨告訴你,你若不是宮中之人,斷是拿不到這寒山錦的,你若是宮中之人,有何懼馮大人不會同意你與馮鶯的婚事?此外,這府中的東面是廂房,西面才是樹林,你所說的痛她在東面的樹林私會簡直是一派胡言!至於馮鶯的胸口也根本就沒有紅痣,你卻咬定是三顆,莫非你的眼睛長在了屁股上!」
面對著咄咄逼人的虞輓歌,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意,藏在袖中的手暗動,似乎想要對虞輓歌想要下手。
虞輓歌判斷著此人究竟是誰所派來,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破壞馮鶯的婚事?亦或者此人真的來自宮中?
細細觀察之下,虞輓歌卻並未從男子的面容之中發現蛛絲馬跡,想必是他的主人已經細細叮囑過他,讓他不要露了馬腳。
男子的手腳自然也沒有逃脫虞輓歌的眼睛,知曉他對自己動了殺意,虞輓歌也沒有在意,小盛子和北棠妖都在自己身側,他還真就不信這樣一個普通的習武之人能夠傷了自己。
心思斗轉,虞輓歌有些想不通事情的癥結所在,心思便也就越發的沉了。
此刻,地上的馮鶯看向虞輓歌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折服和一絲感激,上次她開口幫她她並未言謝,可是今日的事卻實在是有些緊要了。
她清楚的瞧見自己所面對時束手無策的窘境,面前這個女子是怎樣三言兩語就輕易找到破綻,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的。
虞輓歌那沉靜如水,卻又睥睨天下的眸子深深的烙印在馮鶯的心中,在無比的震驚之下,久久揮之不去。
「來人,將此人拿下!嚴加拷打,定要從他嘴裡知道到底是誰主使的這件事!」馮大人怒聲道。
而就在這時,那名男子突然動了。
虞輓歌北棠妖幾人本都以為此人是打算刺殺虞輓歌,可是當男子凶狠的目光從虞輓歌身上移開之後,手中的白刃便猛然刺向離她不遠的馮鶯。
虞輓歌心頭一緊,飛快上前,想要阻止男人的動作。
可是他的動作太快了,又距離馮鶯很近,是以來不及反應。
馮鶯似乎也沒有想到,這個陌生的男子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與自己兩情相悅,轉頭就對自己拔刀相向,想要殺掉自己。
北棠妖和小盛子都快速反應過來,小盛子扔出手中的柳葉刀,對著男子手腕而去。
北棠妖則是一把將虞輓歌帶了回去,攬在懷裡,聲音裡有幾分薄怒:「不要胡鬧。」
知著是讓他擔心了,虞輓歌也就沒有再開口,老老實實在他懷中待著,目光卻落在了小盛子手中的刀上。
好在這柳葉刀輕薄又鋒利,小盛子也練了多年了。
是以,柳葉刀旋轉飛至男人的手腕前,輕易的刺穿進男子的虎口處。
男子悶哼一聲,眼中帶著幾分兇惡,手中的刀卻沒有掉下,只是變得綿軟無力。
小盛子蹙起眉頭,他知道主子一直再追查當年的事情,是以想著留個活口,可是他實在是有些低估了男人的忍耐力,
一寸長的柳葉刀,帶著寒芒刺穿了他的手掌,手中的刀竟然還是沒有掉落。
虞輓歌的眉頭也是一皺,眼看著男子重新蓄力想要殺掉馮鶯,沉聲道:「殺了他!」
聞言,小盛子接連又扔出了兩片柳葉刀,鋒利的刀芒刺入男人的心臟。
男子的舉在馮鶯的脖頸前,尚未動手,整個人便已經僵在了那裡,沒有動作,只是僵硬的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虞輓歌。
『彭!』的一聲,男子到底而死,雙目卻遲遲沒有閉上,反而是一直盯著虞輓歌的方向,看起來格外駭人。
虞輓歌微微蹙眉,此人到底是另有緣由,還是因為她今日壞了他的計劃,讓他命喪於此,是以到死都要盯著她不放?
男子的嘴裡不斷湧出血跡,只是人卻已經斷了氣了。
「啊!!!」院裡傳來女眷的一陣驚呼。
「都給我閉嘴,再有喧鬧者直接拖下去仗斃。」馮大人開口。
此時,不需要人解釋,眾人也早就明白了這馮鶯乃是被人設計了,只是設計她的人是誰,一時間眾人心裡紛紛揣測。
趙姨娘這時站出來:「老爺,應該仔細搜搜他的身,一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夠證明他的身份,二來看看有沒有線索能夠找到他的身後之人。」
馮大人看著地上的男子,沒有開口,這一次若非是於夫人相助,他險些又要冤枉了自己的女兒,而自己的女兒險些也壞了清白,得了韓國公府的記恨。
虞輓歌將目光從趙姨娘身上收回,這個女人倒是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合情合理,沒有差錯。
『姨娘,我怕『
這時,一個五歲大小,紮著兩隻沖天辮的妞妞扯了扯趙姨娘的衣裙。
趙姨娘將她抱了起來,眼中滿是慈愛:「不怕,姨娘一會回去給你講故事。」
妞妞將頭埋在了趙姨娘的肩頭,不知所謂的玩著。
瞧見趙姨娘眼中的慈愛,虞輓歌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卻沒有來得及抓住。
「今日的事你們也都瞧見了,三小姐是遭人陷害,所以都管住了自己的舌頭,若是讓我聽見哪傳起了風言風語,我定是要拔了你們的舌頭。」趙姨娘不溫不火的開口。
「奴才明白。」眾人齊齊低頭回話。
「好了,你們也都散了吧,等到屍體檢查完,將其交給京畿衙門,不要生出事端。」趙姨娘開口道。
馮大人沒有說話,馮鶯坐在地上也沒有起來,看樣子似乎受了些驚嚇。
明明剛在一場大火裡死裡逃生,沒想到轉眼險些又喪命在這個男人的手中,到底是什麼人要殺她?為何又要毀她清白?
她想不通的事,虞輓歌也正在想,不過她最先懷疑的便是趙姨娘母子。
此前馮鶯要嫁給太守的傻兒子,可是一點事都沒有,怎麼如今要嫁入高門,成為韓國公的兒媳婦,竟然就出了這檔子事。
明顯是有人要毀她清白,阻止這門婚事。
韓府是大府,幾代門閥,同馮府結親雖然有些好處,卻決計不多,若是國公府真相得了什麼好處,是決計不會讓韓副將軍迎娶馮鶯為正妻的,因此,便排除了韓府的仇人想要阻止韓府的聯姻。
而韓府的名聲素來不錯,光明磊落倒是不假,所以也才會同意韓副將軍迎娶如今沒有身份地位的馮鶯,這樣想來,便也排除了韓府之人搗鬼,但是也不排除有人對這韓家二少爺的婚事不滿,暗中使壞,只是這種可能性不大。
如果韓家那邊沒有什麼問題,這問題便該處在馮家身上了。
見不得馮鶯好的人,想必不會太多,大抵都是在這府中了,不過人雖不少,可有本事做這事的無外乎就是趙姨娘或者他的寶貝兒子了。
思來想去,虞輓歌越發篤定這件事就是趙姨娘做的了。
待到下人將屍體和痕跡處理乾淨,馮大人轉頭看向虞輓歌和北棠妖,甚至對小盛子拱手道:「剛才還是多虧了諸位相救,若不是幾位出手相助,今日本官怕是要冤枉了自己的女兒,讓那小人得遂了意。」
「馮大人也是一時情急,才沒有想到這其中的關節,若是靜下心來,馮大人也定是會發現其中的端倪。」北棠妖開口勸道。
馮大人的目光落在虞輓歌身上,繼續道:「難怪陛下封大人為督察御史,即便是夫人也是心細如髮,實在是令下官佩服。」
「大人謬讚了。」虞輓歌輕聲道。
這時,一直跌坐在地上的馮鶯被下人攙扶起來,看著虞輓歌的目光中帶著一抹感激,雖然很淡,卻還是讓虞輓歌發覺了。
「三小姐此番也是受了驚嚇,不若我先送三小姐回去吧。」虞輓歌輕聲開口道。
一旁的趙姨娘開口道:「這是什麼話?哪有讓客人相送的道理,我這便派人送她回去。」
虞輓歌再次道:「無妨,本來我也順路,再者今天這刺客是衝著三小姐來的,也不知還有沒有同黨,我這奴才倒是還會幾分武功,想必也穩妥著些。」
趙姨娘沒有再勉強:「既是如此,那便勞煩夫人了。」
虞輓歌問下人拿了一件披風,披在了馮鶯身上,仔細將脖頸處的絲帶繫好。
馮鶯只覺得身上一暖,有些失神的看著面前的女子,她的手指很白,她的瞳孔也很黑,她站在她面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虞輓歌扯開唇角,淺笑道:「三小姐我們先回去吧,這裡老爺們還是有事情要說的。」
馮鶯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不做聲的跟在了虞輓歌身後。
小盛子在一旁點著燈引路,虞輓歌同馮鶯漫步走在馮府的小路上。
待到無人的時候,馮鶯停下了腳步,看向虞輓歌沉聲道:「今日多謝夫人出手相助了。」
虞輓歌回眸看向馮鶯:「你自己也是可以的,不過是性子烈了些。」
馮鶯回想起自己拔劍自刎的那一幕,旋即又想起虞輓歌步步緊逼那男子的樣子,只覺得有些羞愧,她說的不錯,母親和她都是放不下架子的人,只求一份信任,可面對著懷疑卻往往什麼也不說,只顧著自己那點要不得的自尊,才會落得今天這種地步。
「這些年來,除了哥哥,你是第一個同我說這種話的人。」馮鶯緩緩開口,側過
過頭,看向池塘裡的睡蓮,開的正好。
微風吹的兩人裙角輕顫,像是翻捲的海浪,又像是沙灘上的月光。
「馮季將軍也這麼說過?」虞輓歌開口道。
馮鶯點點頭:「哥哥曾說我性子太烈,容易吃盡苦頭,勸我溫順一點,還說女孩子家還是柔情似水的好一些,男人們也往往喜歡這樣的。」
虞輓歌瞧著她眼圈有些紅了,早先想要詢問馮季之死的事,在心理打了個轉,猶豫著是否還要繼續問出來。
畢竟這事等同於揭人的傷疤,對待仇人倒好,可如今面對著故友的妹妹,虞輓歌有些猶豫。
又走了幾步,虞輓歌也終於拿定了主意,她問她這事,也是為了她好,儘管是她現在心痛點,可查明了真相,給了馮季一個交代,她和她母親才能是去了一塊心病,馮季也才能瞑目。
給了小盛子一個眼色,小盛子便走的離兩人遠了一些,在四周來回查探動靜,防止有些偷聽。
「這馮季將軍怎麼會死於市井之徒手中呢,好好的一個少年英才,真是可惜了。」虞輓歌停下腳步。
聞言,馮鶯眼中的淚珠終究是滾落了下來:「哥哥才不是死於市井之人手中,不過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當了棋子。」
馮鶯的眼中閃過一抹恨意,虞輓歌繼續道:「那如今這人可抓到了?」
「沒有。」
「沒抓到?」虞輓歌蹙眉。
「她已經死了,她們滿門都已經不再了,陛下也算是為我哥哥報了仇。」馮鶯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在風中被吹的顫顫巍巍,卻帶著透骨的寒涼。
虞輓歌一怔,聯想道碧雪對自己的恨意,難道他們都認為殺死馮季的人是當年的虞輓歌?
「這人是誰?」
馮鶯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開口道:「是當年虞府的虞輓歌。」
虞輓歌抓著帕子的手一緊,果然是有人將馮季的死設計在自己身上,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碧雪會對自己有著如此濃烈的恨意。
細細想來,碧雪定是在馮季死後,同郝連城在一起的,為的,不過是殺了自己給馮季報仇。
虞輓歌站在那裡沒有開口,可是當年她同碧雪感情不淺,碧雪又如何會輕信她人的話,僅憑片面之詞就能夠相信是殺害馮季的兇手?
「告訴你的人是陳碧雪吧?」
馮鶯的目光落在虞輓歌身上:「你知道她?」
「知道一些。」虞輓歌幽幽開口,碧雪當年對馮季的感情不會是假的,所以一定會來馮府探望馮季的妹妹和母親,將真相告訴她們也不足為奇。
馮鶯的眼中露出一抹傷感:「太子妃說哥哥是捲入了別人設的局裡,成為了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就連她,也沒能逃掉。」
聽著馮鶯的話,虞輓歌的心又沉了幾分,碧雪的意思就是指當初這一切乃是她設的局。
虞輓歌緊緊攥著拳頭,當初是有人設了局,只是這人不是她,而設局的人卻是將他們所有人都裝了進去。
如今她倒是要說一句碧雪當年說的話,就連她,也沒能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