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葉坐在牆角,注視著來回走動的人。
他一直想要回到帝都或是帝都附近,尋求國丈府的幫助,可是奈何戒備太過森嚴,始終沒有辦法接近帝都。
連日來的奔波讓北棠葉疲憊不已,身無分的尷尬處境更是讓他不得不淪落為乞丐。
不過不得不說,乞丐也有乞丐的好處。
至少這麼多日,他就是憑借這一身破衣爛衫躲過的種種搜查睃。
期間他不是沒有碰見過國丈府的人,只是曾有一次他萬分小心謹慎的同國丈府派來搜查的人會和後,卻險些喪命。
九死一生才逃出升天。
那時,他明白有人假扮成了國丈府中人,真真假假,他根本難以判斷,所以縱然幾次救兵在面前走過,他也總是不敢相認鵡。
思忖後,他也曾投奔到國丈府之下的官員府上,只是第一次是被當做乞丐驅趕了出來,第二次卻遭到背叛,險些被抓。
歷盡波折,北棠葉在冷靜下來後,他決定放棄回歸帝都,而是投奔遠在皇陵的北棠雪。
從多年的接觸上看,自己這個弟弟是可信的,否則當日也不會為自己頂罪前往偏遠的皇陵。
所以,一番計劃之後,北棠葉真的走在了前往皇陵的路上。
只是皇陵地勢偏遠,道路漫長,他為了掩飾身份,也因為身無分,他不得不以乞丐的身份一路乞討為生。
看著封城門前來回巡視搜查的人,撿起地上的石灰又在臉上蹭了一把。
待到搜查的人離開之後,又有幾名官差前來貼出了告示。
北棠葉穿著一雙露出腳趾的鞋,走了過去。
告示剛一貼出來,圍觀的百姓不少,對著告示指指點點。
北棠葉看著告示上的內容心又沉了幾分,臉色有些難看。
告示上的內容大抵是太后犯下欺君之罪,因為事情敗露,畏罪自殺,而新帝北棠亮不忍母親受難,捨身相救,於同日身亡。
而群臣擁立之下,九殿下北棠妖將於三日之後,正式登基,這也就意味著短短半個月內,北燕將會再次迎來一個新的帝王。
北棠葉快速分析了朝中的局勢,發現如今整個帝都幾乎都成了北棠妖的天下。
只是舅舅當初那十萬大軍不是落在了趙子川手中麼,為何趙家仍然會落敗?還有母后和國丈府的情形到底如何?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九殿下要登基了?」一名百姓指著告示問北棠葉。
北棠葉微微點了點頭,那名百姓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這也算是件好事。」
北棠妖自崛起以來,褒貶不一,爭議極大,百姓們所看到的時常都是包裹上政治外衣的假象,至於其中的複雜叵測並不瞭解。
不過不管怎麼說,北棠妖的狠辣卻是出了名的,這讓近來越發萎靡的北燕也有了幾分強硬的底氣。
北棠葉神色複雜的轉身離開,拄著一隻枴杖,走進了豐城,心卻越發的沉了下來。
如果是北棠亮的話,尚有一絲轉機,可是如今北棠妖就要登基為帝,他要怎樣才能扭轉乾坤,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北燕皇宮---
魚兒一身橘色芙蓉長裙,緩緩走在宮路上。
看來爹爹說的沒錯,北棠妖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帝王之相。
按照史書上記載,並非每一個帝王都會擁有帝王之相,有些人相貌平平,可命格奇貴,也有些人相貌和命格都只能算不錯,之所以能高居帝位,則是因為時運一說。
在命理學上一說,最為悲慘的要屬有著帝王之相,卻無帝王之命的人,不過好在北棠妖並不屬於此列。
魚兒身旁走過幾名著黑衣和白衣的老者,有的滿頭白髮,有的黑白交錯,留著長長的鬍子,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
側身而過時,魚兒停下了腳步,站在了原地。
如果沒有記錯,她上次辛苦畫的那副虞輓歌的美人圖,就是借助這些人之手,才會被送到北燕帝手中。
魚兒蹙起眉頭,轉過身,看著幾名老者的背影。
他們為何會出現在宮中?如果所料不錯,他們是極力反對北棠妖和虞輓歌在一起的,只是這些到底是什麼人,目的又是什麼?
魚兒沒敢貿然跟上去,這些人的武功她不低,她怕打草驚蛇,不過這件事卻被她記在了心中。
北棠妖為皇后恢復了身份,皇后也就搬回了鳳翔宮。
皇后站在窗前,看著那快要凋敗的牡丹,心情有些悵然。
帶著幾名丫鬟走了出去。
漫步在御花園裡,看著依舊開的奼紫嫣紅的花朵,皇后怔怔失神。
腦中不自禁的想起那日大殿之上,北棠妖殺伐狠厲的模樣。
每每想到那雙涼薄的眸子,皇后的眼眶一陣濕潤,情緒莫名的有些激動,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不受控制的抓緊了花圃上的籬笆,淚流滿面。
「娘娘,如今秋日風大,不要吹上了臉。」夏荷上前勸慰道。
皇后看著那開的艷麗的花,也不知是想起了
什麼,眼中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帶著無比的悔恨和心痛。
夏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只能站在一旁靜靜的陪伴。
「梅妃」皇后輕顫著雙唇,最後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來。
過了許久,皇后的臉頰被風吹的微紅,才漸漸平復了情緒,可是夏荷還是能夠清楚的感受道,那雙眸子裡並無太多的喜色,更多的是不知何來的心痛。
數名嫩黃色宮裝的宮婢手捧著精緻的托盤,小心翼翼的走過,見到皇后時,不忘問安。
「手中拿的是什麼?」皇后被托盤上那耀目絢爛的五彩金絲吸引,上面的寶石似流光,奢華的仿若將天幕搬了下來一般。
「回稟太后娘娘,是為皇后娘娘訂做的鳳袍。」為首的掌衣開口回答道。
皇后臉色一怔,皇后?是誰?
皇后伸手打開一件鳳袍,低調奢華的海藍色上綴滿著無數銀白色的寶石,遠遠看去,像星河,又像是華清池裡的水,夾雜著一顆顆碎裂的冰碴,讓人感到一股清冽的涼意。
銀白色的鳳凰盤旋在胸口,彷彿要掙脫而出,直上九天,噴吐出銀白色的烈焰,橫亙在天際,美不可言。
「尚宮局的手藝越發精進了。」皇后有些喜愛的看著手中華麗無比的鳳袍。
掌衣垂首道:「這幾件鳳袍都是尚宮大人以及有經驗的姑姑親手所製,便是奴才也沒有機會插手。」
「哦?如此難得?」皇后挑了挑眉頭,心思不定,莫不是他真都要冊立虞輓歌那個心思狠辣的女人為後?
不等掌衣回話,皇后繼續道:「這是送往哪個宮中去的?」
「是妖瞳殿,陛下要親自檢閱挑選,所以要先行給陛下過目。」掌衣開口道。
皇后蹙起眉頭,能得到他如此重視的,似乎只有那個女人了
虞輓歌,你到底何德何能?
皇后心不在焉的將鳳袍放了回去,掌衣等人也就先行告退。
皇后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行,她不能讓她成為皇后,上次圍獵時,她同虞輓歌積怨已深,若是讓她做了皇后,只怕會與自己水火不容。
再者,她是先帝的女人,妖兒娶了她,只會遭人話柄,背負上***之名。
除此之外,虞輓歌心思詭異難測,手段狠辣無情,她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若是讓她做了皇后,只怕對妖兒也不是一件好事。
回過神來,皇后便直接前往了妖瞳殿。
蘇公公看著仔細挑選著鳳袍的北棠妖,輕聲道:「陛下,太后娘娘求見。」
「嗯。」
北棠妖的目光徘徊在海藍色和絳紫色的兩件華服之中,有些猶疑不定。
「頭面都做的怎麼樣了?」北棠妖詢問道。
掌衣趕忙回話:「都在趕工,只是要在陛下登基前完成,似乎有些困難」
「嗯,不用趕在登基前完成,半月內完成就可以。」
掌衣鬆了口氣,如此看來,並非是在登基當日一同冊立皇后,這樣時間倒也送分些。
皇后進來的時候,便瞧見北棠妖正仔細挑選著鳳袍。
目光落在北棠妖那修長的身影上,一時有些失神。
狹長的眸子輕垂,紅唇輕抿,像是那就九天之上下凡的妖精,修長的手指,乾淨細膩,完全看不出昔日所受的苦難。
皇后只是貪婪的看著,眼眶微紅,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北棠妖沒有抬眸,拿起另一件黑金色的鳳袍,細細打量起來,開口道:「太后娘娘有什麼事麼?」
皇后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聽見北棠妖的問話。
蘇公公在一旁輕咳了聲,皇后依舊失神的盯著北棠妖。
察覺到這份異樣,北棠妖將手中的衣服放下,抬眸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面對著那涼薄冷漠的目光,皇后踉蹌著後退一步,臉上勉強擠出一抹有些難看的笑容來。
「太后娘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北棠妖再次開口道。
皇后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想要立挽妃為後?」
北棠妖正色起來,眼底閃過一抹冷笑,他倒是不知何時開始,有這麼多人開始操心起自己的事了?
「是又如何?」北棠妖漫不經心的開口,卻讓一旁的蘇公公和掌衣把頭垂的更低了一些。
「她是你父皇的女人!」皇后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動起來。
北棠妖瞇起眸子不語,皇后上前一步繼續道:「她會毀了你的,她是你父皇的女人,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有什麼好!等你做了皇上,天下間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你又何必」
「太后娘娘操心的未免太多了。」北棠妖幽幽開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蘇公公明顯察覺到了他的怒氣。
皇后慕青看著北棠妖眼底的殺意,心頭一凜,卻是繼續開口:「我同她交手數次,卻沒有一次討好好處,這樣一個玩弄權術,心思歹毒的女子不適合你,你該找一個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這樣才能」
北棠妖輕笑起來,一步步走進皇后,皇
皇后心如刀絞,面對著他的逼近,一步步後退著。
「誰是皇后,由我說了算,當然,誰是太后,也一樣由我說了算,太后娘娘若是不喜歡現在這個位置,大可回到冷宮安度餘生,不要以為宮中的十萬兵馬掌控在國丈府手裡,就想要對我指手畫腳,如果不想成為下一個趙家,本宮奉勸太后娘娘你還是安守本分。」北棠妖一字一句如同針扎,淬著寒芒,一下下的紮在皇后的心上。
皇后踉蹌一步,看著面前冷漠的男人,淚流滿面,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卻又緊閉著唇忍了下去。
緩和了片刻後,皇后再次開口道:「哀家從未想過用國丈府的勢力來威脅你,所說都是肺腑之言,虞輓歌她只是在利用你,你同她這是***!是會受天下人唾棄的~!」
北棠妖的目光越發危險:「皇后娘娘做這後宮之主似乎做的慣了,竟然想要憑借區區一個太后的身份對我指手畫腳?未免有些太過天真,不過本宮倒是十分期待看到,慕家是如何一點點倒塌,徹底毀滅的。」
皇后心顫不已,一直緊繃的心弦盡數崩塌,面對著北棠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一般。
他知道,他一定做的到,毀的了慕家一次,就毀的了慕家第二次。
皇后深深的閉上眸子,深深的看了北棠妖一眼,最後無力的轉身離開。
北棠妖一掌掀翻了桌子,滿身戾氣。
蘇公公同掌衣後退一步,大氣也不敢喘,只覺得濃重的氣壓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
北棠妖眸色陰鷙,手指輕輕顫抖著,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阻止他同挽挽在一起!為什麼這些人都要阻止!
縱然他可以不顧天下人的眼光,縱然他可以背棄人倫綱常,縱然他可以殺盡天下人堵住悠悠之口,可他還是希望他同挽挽,能夠得到祝福,得到所有的祝福,得到真心的祝福。
也許,這世間就是有這樣一種東西,殺戮也不能阻止,那是詛咒,亦或者還有一種東西,權力財富也買不來,那是祝福。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北棠妖等到心情平緩了一些後,來到了挽月宮。
虞輓歌忽然興起,便畫起畫來。
小盛子和金鐲等人都圍在一旁,一面研磨,一面抻著脖子看著虞輓歌作畫。
北棠妖來的時候,沒讓人通報,進到裡面,眾人都沒有察覺,看著虞輓歌被眾人環簇,不由得有些吃味。
放輕了腳步,走到虞輓歌身後,許多奴才這才反應過來。
好看的手指豎起在嘴邊,剛剛發現的小盛子等人又憋了回去,不敢做聲。
許是剛開始作畫,北棠妖等了許久,虞輓歌筆下的人物也才出了個輪廓,不由得有些失去了耐心。
看著那修長的玉頸,北棠妖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輕吹了口氣。
虞輓歌輕道:「還以為你能忍多久,還是這般沒有耐性。」
北棠妖從身後環住虞輓歌,小盛子帶著眾人紛紛退了下去,虞輓歌放下畫筆,沒有做聲。
沉默了片刻,虞輓歌才開口道:「如今可有北棠葉的消息了?」
北棠妖頓了一會才作答:「在永城一代曾發現過他的蹤跡。」
虞輓歌攤開一張地圖,找到了封城的位置,仔細打量了四周,最後開口道:「看路線,應該是去找北棠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