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召集眾多兵馬,未免有些人心惶惶,九弟不過是希望四哥撤出帝都。」北棠妖淡淡開口。
「若是不將如何?」北棠海沉聲道。
北棠妖輕勾著唇角,沒有開口,身後的西廠太監卻是將一眾家眷推出,不少人紛紛跪在地上,頭上懸著一把鋒利的寒刀。
北棠海攥緊了拳頭,身後的將士也氣的不輕,額上個青筋四起。
一名將士深深的看著自己的妻兒,又看了看自己一路出生入死追隨的北棠海,隨後垂下眸子,跪在北棠海面前:「請四殿下下令發兵!眇」
將士妻兒的眼中流下一行淚水,看著跪在北棠海面前的男人,心中苦澀。
男人眼眶通紅,忍住心頭的不捨,顫抖著開口。
有了男人的先例,其餘幾名將士猶豫了一瞬,也紛紛跪了下來:「請四殿下下令!療」
北棠海看著面前一個個目光堅毅的將士,抿唇不語。
北棠海一派的朝臣不少人站了出來開口道:「只有四殿下做了皇帝,才是為這天下的萬民著想啊!」
「是啊,我們絕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耽擱四殿下的宏圖霸業!」
北棠妖眸色幽深,在太子,自己與北棠海三派之中,北棠海的勢力可以說是最弱的,可是跟隨他的人卻是最衷心的。
大抵每個人都是因為他的為人和性子才會追隨於他,亦或者因為他曾施以恩惠卻不圖回報,總之,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誓死效忠於他。
他實在不懂,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之中,在這巨大的權力漩渦之中,為何會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他不知,北棠海是那顆自小冷漠的心,卻是見過了太多的生死和殺戮,顛沛流離,易子而食,他見多人生百態,所以堅守真情,征戰沙場,有去無回,每一次相見,都可能是訣別,所以他珍惜。
看著那一雙雙堅定的眸子,北棠海攥緊的手緩緩鬆開。
上首的北燕帝翹首以待,眾人也都在靜觀其變,似乎在等待著北棠海的抉擇。
「撤兵!」低沉有力的聲音自男人嘴中傳出,這一刻的堅守卻比雄兵百萬來的更有力量。
「殿下!!!」那些跪在地面的侍衛,紛紛蹭向前,滿眼激動。
「殿下,還請三思啊!」
這一刻的退兵,便意味著將永遠退出權力的漩渦,也意味著放棄那似乎唾手可得的金龍寶座,無邊權力。
北棠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等待著。
北棠海掃過面前目光堅毅的將士開口道:「若是你們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便是日後功成名就,也永遠抬不起頭來!若是我今日罔顧性命,日後還有誰還會相信我,誰還會追隨我!」
北棠海的一番話染讓眾人都沉默著,有的男兒眼中竟流下了淚水,是啊,那些是給他生兒育女暖炕頭的女人,是他們寄予無限期望和喜愛的孩子!他們又怎能不會心痛!
可是思及北棠海的決斷,一個個不由得心生愧疚,想不到最後耽擱他天下大業的卻是他們,這不由得讓他們一個個心中不是滋味。
不過不得不說的卻是,北棠海的舉動讓他們深深動容著,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放棄那赤金的龍椅。
北燕帝重重鬆了口氣,朝臣們也都心思各異。
北棠海看向北棠妖開口道:「相信父皇和九弟不會為難這些衷心為國的大臣。」
「這是自然,眾臣一腔熱血,忠心耿耿,著實讓人動容,相信父皇也是不會怪罪的。」北棠妖漫不經心的掃向北燕帝。
北燕帝有些呆愣的點了點頭:「確實,眾卿衷心為國,朕自然不會怪罪。」
北棠海深深的看了北棠妖一眼,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對視著。
九弟,挽挽和這天下就交給你了,珍重。
四哥,一路走好,願你戎馬天下,喜樂順遂。
北棠海收回目光:「撤兵!」
北棠頭海手一揮,大步走向乾元殿的大門。
地上的將士們一臉憤恨,拳頭重重的砸了下地面,卻紛紛起身追隨北棠海而去。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北棠海微微頓了頓步子,輕聲道:「保重。」
北棠妖只是輕勾唇角,神色不變,沒有再多看北棠海一眼。
西廠統領放開蝶舞,蝶舞狠狠瞪了北棠妖一眼,轉身風風火火的追了出去。
北棠海停留在乾元殿門前,深深看了一眼那朱漆紅木的大門。
也許,這次離開,真的是此生都不會再回來了。
蝶舞追了出來,眼眶微紅的看著北棠海:「北棠海!你這個混蛋!」
北棠海的目光落在蝶舞身上,輕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而翻身上馬。
蝶舞先是一愣,可是瞧著那越走越遠的身影,連忙跑上前喊道:「北棠海,你要去哪!」
「邊城。」
北棠海沒有回頭,堅定的前行著,邊城是北燕和南昭西齊接壤的地方,在北棠妖沒有繼承帝位,沒有肅清政治,整頓兵力之前,他必須駐守在那裡,防止南昭和西齊出兵攻打北燕。
至於東陵,至少外公還能做上幾年的皇帝,他想,至少在外公做皇帝的時候,一定不會出兵攻打北燕,他倒是也不用掛心。
蝶舞搶過一匹馬追了上去:「我跟你去!」
蝶舞追至北棠海身邊,北棠海卻只是沉默,聽著那縈繞在北燕皇宮上空的亡靈之音,心中輕道,挽挽,只怕沒有機會道別了。
蝶舞戴著重重的鼻音開口道:「北棠妖實在是太卑鄙了,竟然用這種方式逼你退兵,若不是若不是這皇位該是你的才對!」
北棠海掃過她一眼,聲音中夾雜著怒氣,沉聲道:「他是我血脈相連的弟弟。」
「你當他是兄弟!他可有當你是兄弟!」蝶舞氣的不輕。
北棠海沒再解釋,只是悶聲前行。
他當他是兄弟,他知道,雖然未必每個人都懂,可若非他把他當兄弟,就不會在他昏迷時為他搜集草藥,更不會讓他有機會醒來。
如今皇權即將顛覆,他的存在注定成為他的阻礙,他不願殺他,所以才以此引誘於他,設計了這一出逼宮的戲碼讓他全身而退,為了挽挽,他選擇掌控天下,而他,選擇退守邊關。
同樣,也是為了減輕兩派之間的仇恨,減少殺戮,所以他選擇最讓人不齒痛罵的方式,以眾人的家眷相威脅,卻給了他一個不得不放手的理由,他成全他的皇圖霸業,成全她的愛情,成全這天下。
北棠海抬頭看向天邊湛藍的天,挽挽,九弟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你會幸福的。
北棠海率人撤出北燕皇宮後,眾人紛紛長出了口氣。
北燕帝喘息片刻後,指著北棠妖開口道:「妖兒!北棠海他逼宮造反,你為何不將他拿下!就不怕他再捲土重來!」
北棠妖漫不經心的看了北燕帝一眼,讓北燕帝心頭一顫。
「啟奏父皇,兒臣只是思及四哥戰功顯赫,功勳卓絕,又是手握重兵,若是如此將他拿下,只怕那些鎮守邊關的將士們心中不滿,一來可能軍心不穩,二來只怕他們盛怒之下,會揭竿而起。」
北棠妖的一番話,讓北燕帝噤了聲,眾人也不得不承認,北棠妖的話極有道理,就算是北棠妖死了,若是幾十萬的將士紛紛抗議,只怕更加不得太平!
北燕帝重重歎了口氣:「逆子啊逆子啊!」
看了看聚積在大殿裡的眾多士兵,北燕帝對著趙子川揮手道:「先將他們調回郊外吧。」
趙子川躬身垂眸,卻一動沒動。
北燕帝等了半晌,發現沒有動靜,抬眸再次看向趙子川:「趙子川,你難道沒有聽懂朕的話麼!」
趙子川依舊沉默,朝堂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有些難以忍受。
北棠妖輕笑著開口道:「兒臣認為最近宮中實在不太平,四哥隨時有捲土重來的可能,所以依兒臣之見,趙將軍的十萬兵馬還是駐守宮內比較好,這樣也才能保證父皇的安全。」
北燕帝不敢置信的看向趙子川:「你你」
趙子川將頭埋的更低:「末將認為九殿下言之有理。」
「臣等附議」
趙子川的話落之後,不少大臣紛紛附議,北棠海一派和北棠葉一派的人紛紛沉默著沒有做聲,一時間大殿上就知剩下了贊同的聲音。
「朕說將他們撤走!你們聽不懂麼!」北燕帝雙目通紅,怒斥道。
「陛下,眼下實在是不太平,宮中侍衛常年疏於鍛煉,只怕難以保證陛下安全,依微臣之見,還是讓趙將軍的兵馬駐守宮內比較安全。」
「是啊陛下還請陛下三思」
北燕帝眼前一黑,險些從玉階之上摔了下去。
看著拱手相勸的眾臣,北燕帝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打擊之中,這這是要將他軟禁!
北棠妖負手而立,看向西廠統領:「還不護送陛下回宮?」
「奴才遵旨。」
幾名西廠太監,連同一隊侍衛紛紛上前:「恭送陛下回宮!」
北燕帝攥緊拳頭,看著面前那一張張臉,卻沒有絲毫辦法!
好一個北棠妖,竟然藉著這個機會,將兵馬調入宮中!好好好,好一個趙子川,枉費他百般信任,想不到竟然也投靠了北棠妖這個孽種!
看著北燕帝拂袖離開,眾人也紛紛散去,一路上,只瞧見整個北燕皇宮裡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一時間,皇宮裡充斥著濃濃的肅殺之氣,變得沉寂而壓抑。
沒有逃離的宮人重新換好宮裝,一如既往的開始奔波忙碌,可一個個卻都低著頭,邁著碎步,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多說一句。
一時間,草木皆兵。
北燕帝氣的不輕,在寢宮裡來回踱著步子,寢宮之外已經被侍衛團團圍住,只要他走出這個門,到哪都有一群侍衛跟著,美名其曰是保護他的安全,可是實際上他卻是連半點自由都沒有!
水華宮
柔妃靠在軟榻上,閉目聽著鴛鴦稟報著宮中的情況。
「看來本宮當初真是沒有想錯,果然是北棠妖最後得了頭籌。」柔妃淡淡的開口道。
鴛鴦點頭道:「依照眼下的情況來看,宮
宮內外確實是掌控在九殿下手中的。」
柔妃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抹深意:「傻鴛鴦,縱然東西廠人數不少,可是你別忘了,這十萬大軍卻不歸北棠妖所管。」
鴛鴦眼前一亮:「這十萬大軍掌控在公子手裡。」
柔妃沒有說話,鴛鴦心中不解,不明白柔妃娘娘為何要將公子所帶領的兵馬和九殿下分開,娘娘不是已經認下了九殿下為義子麼?難道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柔妃似乎看清了鴛鴦心中所想,輕拍了拍鴛鴦的肩頭,起身道:「這些士兵最是有血性,大哥這段時間費盡了心思才得到他們的認可,北棠妖沒有絲毫功勳,若是沒有大哥的幫助,他們斷然是不會效命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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