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帝的神色有些失落,目光重新落在了桌面上的畫作上,氤氳的香氣讓他覺得此刻自己好似身處夢境一般。
近來,已經臨近年末,他整個人也更加的倦怠和懶散,宮中雖然依舊有著不少美人,卻讓他覺得提不起精神,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艷麗至極的女子讓他眼前一亮,生出喜愛來。
打量著精細至極的畫作,可以看出做出此畫之人一定是用盡了心思,不過縱然如此,似乎卻依舊難以表現出她的美麗。
目光緩緩下移,最終落在整幅畫卷的一角,上面寫著娟秀的兩個小字,輓歌。
北燕帝一掌拍在桌案上:「輓歌!腙」
一旁的太監也偷偷瞄著畫捲上的女子,他著實也不知這副畫卷是從哪裡來的,屋子裡太暖,透著萎靡的氣息,北燕帝小憩著,他也就有些昏昏欲睡,北燕帝一動,他這才清醒過來。
這畫來的著實有些詭異,不過縱然如此,他也是不得不承認,這畫捲上的女子好似一柄出鞘的寶劍,眉宇間光華四射,鋒芒逼人。
同後宮的鶯鶯燕燕相比,在那些溫軟迷亂之中讓人精神一震,多了一絲神清氣爽的舒朗擤。
不得不說,魚兒所描繪的確實道出了虞輓歌的幾分神韻,雖然她並未見過她當初的模樣,但她卻明白,依照她那般絕色的樣貌,怎麼可能在宮中這麼久,卻還是默默無聞,歸根結底,便是氣度的問題所以,魚兒將虞輓歌偶爾所流露出的氣度無數倍的強化,才有了這副畫如今的效果。
當初的輓歌是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而今她則已經學會的光華內斂,配有一柄華麗的刀鞘。
「快!立刻給朕去查,看看宮中有沒有叫做輓歌的宮婢!」北燕帝眼神大亮,對著一旁的王公公開口道。
王公公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並未拒絕,點頭道:「奴才這就帶人卻查,陛下不必憂心,想來這副畫既然被送到陛下面前,便意味著這女子是上天所送來給陛下的,最終總歸是屬於陛下的。」
北燕帝因為他的這番話心情大好,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迫:「說的好,若是真的找到此人,朕必定重重賞賜於你!」
王公公躬身帶著人退下,在漆黑的夜色裡,北燕皇宮開始大肆尋找起一名叫做輓歌的女子。
水華宮內
柔妃側身躺在一架梨木水晶的塌子上,修長勻稱的雙腿交疊,上面蓋著白狐裘拼織成的錦被,塗著鮮紅丹寇的手指正拿著一顆水晶提子,紅唇微張,豐富的汁水便溢了出來,唇上佈滿點點晶瑩,誘人不已。
「今日陛下寵幸了誰?」柔妃淡淡的開口。
一旁的鴛鴦開口道:「陛下今日一直在自己的寢宮,未曾離開。」
柔妃微微頷首,沒再說話,如今皇后依舊被禁足,後宮之中便成了她的天下,趙氏一族也在快速的崛起著。
如今皇后的黨羽她已經除去了不少,相信就算是皇后出來,她也不至於潰不成軍。
門忽然被打開,傳來細小的說話聲,沒多久,簾子外的小丫鬟探出頭來,鴛鴦看了她一眼,走過去,小丫鬟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鴛鴦的臉色有些難看,打發了小丫鬟,這才走了進去。
「娘娘,有人傳來消息說,陛下身邊的王公公如今正在宮內大肆搜查一個叫輓歌的宮婢,內務府那邊的資料已經翻查過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找到咱們水華宮上來。」鴛鴦開口道。
柔妃的手一頓,坐起身來,身上的狐裘錦被掉落在地上:「輓歌?」
鴛鴦點點頭,柔妃的臉色有些難看,各種念頭迅速在心中閃過,可來不及細想,門外便傳來了喧囂的聲音。
王公公帶著幾名侍衛走了進來。
「這是什麼風,把王公公吹來了,鴛鴦,還不趕快上茶。」柔妃起身道。
王公公笑道:「貴妃娘娘真是太客氣了,咱家不過是奉陛下之命來尋一人罷了,如今這風雪交加,娘娘還是好生歇著才是,奴才將人帶去,這就離開。」
「如今夜色正濃,又是風雪交加,倒是不知什麼人能讓公公親自跑這一趟,這可真是好大的面子。」柔妃給鴛鴦使了個眼色,鴛鴦遞上了兩張銀票,份量不輕。
王公公笑道:「陛下夢見天女下凡,這才讓咱家出來尋上一番。」
柔妃的心沉了幾分,已經從王公公的話中聽出了意思。
王公公見著柔妃有些失神,拱手道:「娘娘還是早些歇息,奴才將人帶走,便也就不再叨擾了。」
話落,王公公帶著侍衛轉身離開,走向水華宮一旁的耳房。
柔妃手中的帕子狠狠揉做一團,嘴裡輕吐出幾個字來:「虞輓歌!」
此刻的虞輓歌尚未就寢,正在思忖著如何除掉周旺,一身月華的白袍略顯清冷的站在桌前,長髮隨意的披散著,帶著幾分寒涼2。
敲門聲響起:「輓歌姑娘,陛下有請。」
虞輓歌蹙起眉頭,手中的筆滑落,北燕帝有請?!一瞬間各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她一直竭力避開北燕帝的注意,如今卻被來人告知北燕帝有請!
將門打開,便瞧見了一身藍色太監袍的王公公,王公公滿臉笑意,瞇起的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虞輓歌的樣貌,眼中閃過一抹光亮,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輓歌姑娘,陛下有請,還請隨奴才一同前往東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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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輓歌心頭一緊,東元殿是皇帝的寢宮,雖然皇帝並不時常留宿在那裡,不過他確確實實是北燕帝的寢宮。
「還請公公稍等片刻,奴婢稍作整理,便隨公公一道前往。」
關上房門,簡單的穿了件宮婢的外袍,梳起一個最平常的髮髻,重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出水華宮大門時,一旁的綴滿白雪的枯樹下,小盛子正焦急的踱著步子,瞧見虞輓歌出來,欲言又止。
他一得到消息便立刻開始奔走,只是事情來的突然,他需要查清北燕帝找虞輓歌所謂何事,便耽擱了些時間,只是沒想,他們的動作竟然這麼快,他到底還是來的遲了一步。
虞輓歌掃了他一眼,小盛子趕忙無聲道:「美色。」
虞輓歌的心沉了幾分,在宮中她一直低調至極,盡力的斂去鋒芒,如今卻被北燕帝召見,便只有兩個可能,一種是有人拿她做章,對北燕帝進言,讓北燕帝對她產生遐想,一種則是有人做了她的畫像。
無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都絕不是一件好事,嫁給北燕帝,並非是她所願。
漫長的宮路都變得短暫起來,留下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腳印,沒多久,一行人便到了東元殿。
北燕帝正心不在焉的坐在上首,聽見門聲,抬頭便隱約瞧見了王公公身後跟著一名女子,立時站起身來。
王公公識趣的讓開身,讓虞輓歌走上前去,微低著頭,北燕帝從上首上走了下來:「抬頭讓朕看看。」
虞輓歌斂住心神,抬起頭,直視面前的北燕帝,一雙黑眸沉寂無波。
北燕帝雙眼驟然睜大,情不自禁的走近了一些:「好!好啊!」
不等虞輓歌反應過來,北燕帝便長袖一甩,將她攬了過去:「你可是叫輓歌?」
虞輓歌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蜷起,垂眸掩去眼中的寒意:「是。」
「哈哈哈哈,好!果然同畫中的女子一般美艷,朕竟是一直不知,柔妃身邊竟然有這等姿色的美人!」北燕帝笑的十分開懷,語氣中對柔妃有一絲怨責。
虞輓歌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畫像!
微微抬眸,隱約瞧見北燕帝桌案上似乎有著一卷畫軸,無形中牽引著北燕帝走近桌案,一眼望去,便被畫像的女子震動了心神!
果然是有人將她的畫像送到了北燕帝面前!
不等她細想起來,北燕帝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虞輓歌躲了開來,跪在地上。
北燕帝不悅的看著她,蹙起眉頭道:「難道你不願做朕的女人?」
虞輓歌的心神緊繃著,知曉自己的拒絕起不到任何作用,穩住心神開口道:「奴婢只是認為如今粗布衣衫實在難以配上我北燕的天子,這畫中女子姿容無雙,才有資格陪伴在陛下身側。」
北燕帝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似乎明白了虞輓歌到底意思,看了看虞輓歌如今的裝扮,比起那畫作上的驚艷確實是遜色了不少,想起初見此畫時的驚歎,北燕帝忍不住想要看看,虞輓歌褪去這一身宮婢衣衫,滿身金玉時的樣子。
「說的有理,朕即刻命人日夜趕工,定要為你製出這金色的七彩華服。」
話落,便轉頭對王公公道:「王遠,即刻命人按照嬪位為挽嬪安排一切,除此按照此圖趕工一套衣飾來,再額外添加五套頭面。」
「奴才遵旨。」
虞輓歌神色不變,一身凝華,上站起身靜靜的立在東元殿,北燕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朕稍後擬旨,冊封你為挽嬪,待到一切準備妥當,再額外為你舉辦一次封妃大典。」
「多謝陛下。」虞輓歌沉聲道。
北燕帝揮揮手,虞輓歌退了出去,王公公走到門前對著虞輓歌開口道:「原來輓歌姑娘是雲府的小姐,奴才之前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憑借姑娘的身份和姿色,想必在這後宮一定會節節高昇。」
虞輓歌點頭道:「借公公吉言,若是日後承及恩澤,奴婢自是不會忘記公公的提攜之恩。」
寒暄了幾句,並未得知北燕帝手中的畫作從何而來,走在漆黑的宮路上,虞輓歌的心有些發沉。
仔細思忖了許久,最後將懷疑的對象放在了皇后一族和神龍宗族的身上。
皇后極可能對之前之事懷恨在心,眼見柔妃勢力坐大,便想要挑撥自己,為柔妃樹立敵人,兩敗俱傷,皇后則會坐收漁利。
另一個則極有可能是神龍宗族的人所為,雖然不能篤定,但是她卻總有一種直覺,上次他們刺殺失敗,並將自己暴露,此次便不會再直接刺殺,而是選擇其他的方式,所以這件事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手筆。
回到水華宮的時候,小盛子依舊守在門前,整個人凍的瑟瑟縮縮的,一瞧見她,便趕忙迎了上來,讓虞輓歌墜入寒冰的心暖了幾分。
「快進屋去,外面天寒地凍的。」虞輓歌推開門,將他迎了進去。
「主子,都是奴才不好,若是早些探得消息,您也不至於一點準備沒有。」小盛子自責道。
虞輓歌面色有些冷:「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拿能算無遺策。」
走到桌前,寫了張字條,上面簡單的寫了幾個字,吹了聲口哨,北棠妖留下的那只信鴿便出現在窗口。
綁好字條,將其放飛,虞
虞輓歌的眉頭依舊緊皺著,如果所料不錯,這信鴿怕是也飛不出這皇宮。
「聖旨到!」王公公的聲音很快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雲府有女,溫婉端淑,特冊封為嬪,賜字挽,欽此~」
尖細的嗓音劃破了夜的寧靜,不知氣紅了多少人的眼。
隨著這聖旨的結束,虞輓歌的心愈發的沉了下去,如今,她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
帝都長門外
漆黑的夜色裡,白雪映襯的天地都亮了起來,黑白交匯之間,一身黑色戎裝的男子,手執長槍,胯下一匹良駒,風塵僕僕出現在帝都門外。
「站住!什麼人!」
守夜的侍衛將其攔住,男子手執一塊金色令牌,幾名侍衛立刻拱手抱拳:「參見四殿下!」
「快開城門!」北棠海神色極冷,漆黑的眸子在夜色裡璀璨生輝。
侍衛齊齊推動城門,側身讓出路來,北棠海飛馳而過,直接駛進帝都。
一路策馬疾馳,到了宮門處才翻身下馬,來不及換身衣服,直接朝著水華宮的方向駛進。
趁著漆黑的夜色,利落的翻身躍入,凌厲的眸子,打探著四下的動靜,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山鷹。
推開門,腳步極輕的走了進去。
虞輓歌和小盛子聽聞動靜,心頭一驚,抬頭卻瞧見臉色有些疲憊的北棠海出現在房內。
不等虞輓歌說話,男人徑直走到桌前倒下杯溫水,一飲而盡。
他本是被派往帝都郊外剿匪,不想卻突然收到父皇要納虞輓歌為妃的消息,若非是北燕帝身邊的近侍裡有他的人,他也不會這麼快趕來。
虞輓歌的目光落在滿身濕漉漉雪跡的男人身上,微弱的燭火裡清楚的瞧見他眼底的疲憊和血絲。
對著小盛子道:「去御膳房問問還有沒有飯食。」
小盛子點頭,看了眼北棠海轉身出去。
北棠海坐在桌前,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神色無波的女子。
「你真的打算做父皇的女人?」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裡別有一番魅惑。
虞輓歌輕笑道:「難道我能改變北燕帝的決定?」
北棠海一陣語塞,最後卻是開口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虞輓歌搖搖頭,沒有說話,對於北棠海特意趕回來多少有幾分動容,至少,從最初的厭惡到今日,日後她怕是難以對他刀劍相向了。
至於這件事,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北棠海能趕回來她已經十分意外,看來神龍宗族只想著攔住送往北棠妖的消息,並未顧忌到旁人,只是這次當真是平地起驚雷,沒有一點先兆!
北棠海看著她的背影,起身走到她身後,高大的身影輕易遮擋住女子的身軀,粗礪的手掌緊緊攥住她的手臂:「我帶你走。」
虞輓歌微微一愣,側過頭看著男子滿臉認真的神色,片刻失神。
北棠海再次開口道:「我帶你走,離開皇宮,離開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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