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牡丹好似有了生命,也不知怎的,鮮紅的血竟紛紛從那殷紅的花瓣上蔓延著,漫過翠綠的莖稈,又攀爬到另一朵牡丹上,越發的紅艷,好似鮮血一般,處處透著詭異。
皇后的瞳孔驟然緊縮,帶著無限驚恐,帶著甲套的手指緊緊抓住身旁姑姑的手,踉蹌著後退,依靠一人之力,根本站不穩。
層層血霧充斥在皇后眼中,鋪天蓋地儘是血色,一顆顆牡丹像是活了一般,一根根莖稈甚至開始伸長,變短,那怒放的花朵,也好似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花妖般叫聲,爭相向她奔來。
「啊!」皇后發出一聲尖利的喊聲,捂著耳朵往後退,撞在了姑姑身上也未曾察覺,只是紅著眼睛看著那一副牡丹,好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娘娘您怎麼了?娘娘」皇后身旁的姑姑趕忙將皇后攙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有些渙散的瞳孔,一時間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膈。
周圍的人也紛紛將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心中暗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寧嬪這才剛剛被廢,皇后又出了岔子。
也不知多少人心中盼著,皇后這一胎不要太安穩,最好母子一同駕鶴西遊,才顯得母慈子孝。
「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趙美人最先開口,神情有些得意的看著臉色難看的皇后值。
雖然她也不知道皇后到底為何會這樣,但是皇后同她非親非故,她才不會在乎她的死活。
北棠妖幽幽抬起那雙狹長的眸子,近乎透明的瞳孔讓他看起來有些淡漠,涼薄,瞳孔中清楚的倒映著趙美人的身影,說不出的詭異。
趙美人四下看了一圈,只覺得好似被什麼盯上一般,有種陰冷濕涼的感覺,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母后,你怎麼樣!」北棠葉趕忙扶住險些昏厥的皇后,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
皇后的瞳孔有些渙散,食指指著那張牡丹圖,不等開口,整個人便昏厥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還不趕快傳御醫!」北燕帝怒道。
為了防止皇后突然生產,御醫和產婆一直都在八角亭處候著,此時見到皇后有恙,很快就趕了過來。
兩名小太監很快搬來一張紅綢金鳳軟榻,北棠葉連同皇后身邊的姑姑將皇后放在其上,北燕帝雙手後背,站在一旁,蹙著眉頭有些憂心的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見了這副刺繡竟然會這樣!」
話落,皇帝便走到了那副百牡丹爭艷圖前,仔細觀看起來,可是看了半響,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唯有之前那名宮婢將牡丹酒灑在其上,弄濕了一大片刺繡。
「織染局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差了!好好的絲線遇了酒水,竟然褪色!簡直是胡鬧!立即將織染局的管事太監拖下去砍了。」皇帝看著泛紅成一片的牡丹圖道。
在北燕,織染局也屬於二十四衙門中之一,隸屬於汪直。
北棠海在一旁冷眼旁觀,一身黑衣,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粗獷的五官好似刀削,稜角分明,線條銳利,幽暗深邃的眸子,帶著幾分狂傲和不羈,卻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北棠海的目光漸漸移開,目光掃過四周,最後停在了不遠處樹後女子的身上。
虞輓歌心頭一震,同那雙幽暗銳利的眸子對上,呼吸有些微的加劇,卻是穩住自己始終不曾挪動分毫。
北棠海勾起嘴角,似乎還帶著抹不屑,彷彿在說,見不得人的東西。
北棠妖也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不經意的起身走了過來,正巧擋住了兩人交匯的視線。
北棠海將目光收回,落棠妖冷笑道:「要女人來幫忙的孬種!」
北棠妖眼中閃過一抹冷色,卻是笑道:「孬種也有孬種的好處,至少她始終是不肯幫四哥的。」
北棠海不屑的冷哼一聲:「好處?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好處有多大?我等著有朝一日,看你怎麼被她啃的連渣都不剩~」
北棠海雖然冷硬,卻也是極為敏感的,自幼喪母,孤苦無依,雖然沒有磨去他的稜角,卻讓他對人堆事有著一種敏銳到近乎變態的自覺,甚至於是對危險的靈敏嗅覺,而這,也在一次次征戰中,為他避開了不少的艱險。
對於虞輓歌這個女人,他是看不透的,彷彿有著無數血霧和荊棘阻擋在這個女人面前,想要靠近她,唯有撥開這層層血霧,踏碎這一地荊棘,才能看清她本來的模樣。
不過,他也知道,她是危險的,說不出理由,只是一種直覺,每當瞧見這個冷艷的宮婢,他所想到的詞只有一個,萬劫不復。
北棠妖正要開口,北燕帝發問道:「你們兄弟兩人在說些什麼?」
不等北棠海開口,北棠妖率先道:「四哥見母后懷胎十月,如此辛勞,心中不忍,遂即願意取得北極之巔的雪蓮為母后調養身子。」
不等北燕帝開口,御醫率先開口道:「陛下,若真是能得北極的雪蓮,實在是再好不過,如今,娘娘胎氣大動,要馬上送進產房,此次生產,很可能傷及元氣,導致皇后娘娘的身子此後都有所損傷,若是有北極雪蓮補養身子,對此將有奇效。」
北燕帝點頭道:「只是北極之地極為凶險,雪蓮又生長在萬米高崖之上,沿途多冰雪,冰寒如刀,時常又有雪崩發生,山巖脫落,海兒你真的有把握麼?」
北棠海正要開口,北棠妖再次道:「四哥驍勇善戰,武功高強,北燕人人都知道四哥守護北燕安
安寧,將四哥視為天神降臨,區區一個雪蓮,相信是不會難住四哥的。」
北燕帝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不悅,雖然北棠海戰功赫赫,但是可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自己的兒子,比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還要高的,加之聯想起之前猛虎臣服一事,北燕帝對北棠海再次忌憚起來。
「九弟過獎了,父皇,兒臣守護的並非僅僅是北燕,更多的是兒臣的父母,是兒臣的親人,眼下皇后娘娘不僅是一國之母,更是我的母親,為人兒女,又怎麼會明知母親又難而不有所作為?是以,即便此行艱險,兒臣也願意一試。」北棠海字字冷凝。
北燕帝微微動容,如今他待一個不是生母的母親尚且如此,那麼假以時日,若是自己有所求,又怎麼不會盡心盡力。北棠妖眼中閃過一抹譏笑:「如此看來,四哥有空還是要多去東陵走走,臣弟聽聞四哥的母親曾是東陵的公主,想必四哥在東陵的親人也十分想念四哥。」
北燕帝微微蹙眉,北棠海眼中躥出幾簇火苗,這個北棠妖竟然句句挑撥皇帝對他的信任,只怕一段時間內他都會處處受阻,如今更是因為他一句莫須有的話,竟然就要千里迢迢,前往凶險的北極之巔。
「陛下皇后娘娘動了胎氣,馬上就要生了」御醫擦著額頭的汗急忙開口道。
而此前昏迷過去的皇后也漸漸清醒,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還等什麼,還不快去!」北燕帝不悅的怒道。
一行人急急忙忙將皇后送進最進的房間裡,皇后的呻吟也漸漸變成了哀嚎,一種妃嬪皇子等人紛紛跟隨而去,直到最後只留下北棠海和北棠妖兩人。
北棠海看著面前妖冶的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冷意,看來他當初預料的果然沒錯,一個能屈膝而爬的人,果然是城府極深的。
只可惜,後來派了那麼多殺手,就連青野也喪命於此,卻都沒能將他殺掉。
北棠妖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笑著,看起來十分溫和,唯有那雙涼薄的眸子冰寒如刀,沒有一點笑意。
北棠海冷笑著從北棠妖身邊走過,在他耳邊輕輕留下一句:「雖然她滿身傷疤,不過品嚐起來,卻是遠勝溫香軟玉別有一番滋味。」
北棠海側身而過,北棠妖的笑意卻僵在了臉上,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額上青筋四起。
虞輓歌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不知北棠海說了些什麼,讓這個男人如此大的反應。
見著大批人馬都隨著前往了附近的宮殿,虞輓歌從樹林後走了出來。
北棠妖看著默默走來的女子,一把將她扯進樹林中,雙眼微紅,看著她卻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剛剛北棠海同他的對話虞輓歌並沒有瞧清楚,北棠海原本直視他,而後北棠妖擋住了他的目光,背對著她,加上幾人距離較遠,男人的話語又忌諱著北燕帝,所以聲音壓的很低,以至於她對兩人之間所說的話完全不知。
「你去找北棠海了?」北棠妖終究沒有忍住,壓下心頭的怒氣,聲音是有些陰暗,有些滲人。
虞輓歌神色平靜的看著面前隱忍的男人:「他同你說什麼了?」
看著女子依舊平靜的目光,北棠妖有種發瘋的衝動,為什麼北棠海會知道她滿身傷疤,為什麼他說的那般雲淡風輕!難道
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傷痛,突然間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之前的狠厲盡數褪去,琉璃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有些透明,看不真切,感受到男人身上蔓延開的那抹哀傷,虞輓歌心口一震。
雙手輕輕環住男人的腰身,鐵靠在男人胸口。
北棠妖週身一僵,繼而一手將女子攬在懷裡,一手輕輕撫著女子的髮絲,眼中一閃而過狠辣,卻帶著決絕。
「挽挽,若你騙我,就騙的徹底些。」北棠妖淡淡的開口,若是有朝一日發現她終究不屬於自己,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如果在她和他之間,真的只剩下欺騙和利用,他寧願,最後死在她手上。
虞輓歌垂下眸子輕聲道:「好。」
片刻後,兩人先後前往了皇后臨盆的宮殿,因為人多眼雜,所以倒是也沒有人注意到虞輓歌這個小小的宮婢。
虞輓歌靜靜的混在人群中,注意著各處的動靜。
皇后在裡面哀嚎不斷,聽起來有些撕心裂肺,其實正常來說,對於已經產下過兩個兒子的皇后,生產本該是十分順利的,可是從聲音判斷,這次卻是極為艱難的。
柔妃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如果皇后出了半點岔子,只怕皇后母族一定會緊咬著自己不放,偏生這副牡丹圖又讓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若父親等真是同皇后母族爭鬥起來,對自家絕對沒有一點好處。
皇后如今兩個兒子都十分優秀,在朝中支持的大臣眾多,反而自己的兒子年紀尚小,又有頑劣不堪的名聲,除去一些父親拉攏的勢力,很難與皇后等人抗衡,這也是她在後宮一直韜光養晦的原因,一旦自己風頭蓋過皇后,只怕父親在朝堂上的處境將會不妙。
御醫在門外也是一個個急的不行,房間裡面不斷傳出產婆的聲音。
「皇后娘娘用力啊用力」
此刻的皇后大汗淋漓,只覺得自己渾身虛軟,無論她怎麼想用力,卻覺得手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般,眼前也是昏昏沉沉的,心中忍不住苦笑道,難道自己這次真的要死在這了麼?
一名產婆匆匆跑了出去,道:「不行啊不行啊皇后娘娘此刻根本使不上力,再這
麼下去,皇后娘娘和皇子都有性命之憂啊。」
北燕帝臉色驟凝,姑且不論他對皇后感情如何,只說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勢力就是難以撼動的,若是皇后真的出了什麼事,只怕會是朝野震盪。
「御醫,快!皇后要是出了一點事,朕要了你們的腦袋!」北燕帝怒道。
「微臣遵旨」御醫們趕忙聚集在一起,忙著商討方子,最後開出一張藥方交道:「立刻按照這個方子去熬藥,方子是催產的藥,而配以的血靈芝能夠為皇后娘娘補充體力,如此一來,想必情況會有所好轉」
北燕帝怒道:「好轉?朕要皇后平安無事!」
這時,之前為皇后把脈的御醫開口道:「陛下老臣老臣覺得皇后娘娘這是中毒了」
「你說什麼?」北燕帝厲聲質問,將身邊的趙美人嚇的不輕。
「老臣老臣剛剛為皇后娘娘把脈的時候發現娘娘脈象虛浮,瞳孔渙散,整個人也虛軟無力,這這有些像是中毒的跡象,按理說,皇后娘娘如今臨盆在即,是雙身子的人,應該脈象有力才對所以所以老臣覺得皇后娘娘這是中毒了」
這名御醫也嚇的不輕,這毒有些蹊蹺,他尚不能斷定,按照往常的規矩來說,是要同其他御醫一起討論一番的,可是今日卻只有他一人把脈過,而且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同其他幾名御醫討論,心中十分忐忑。
可是到了眼下這種時候,若是再不說,只怕是最後自己等人的小命就都會沒了。
週遭一時間也都議論紛紛,這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皇后竟然會中毒,到底是誰下的毒手,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柔妃身上,而這也正是讓柔妃最為厭惡的地方,那就是旦凡皇后出事,總有很多人會莫名的懷疑到她身上。
「立刻徹查皇后所有用過的東西!」北燕帝吩咐下去。
北棠葉盯著柔妃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後宮雖然素來勾心鬥角,他也熱衷權勢,但是不得不說,皇后這位母親卻是盡職的,對他一直盡心盡力,並非只把他當做爭權奪勢的籌碼,是以,他同皇后間的感情極為深厚。
「父皇,母后是看了這副百牡圖才出事的,兒臣認為應該先命人檢驗此圖。」北棠葉收回目光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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