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妖的眸子由紅到紫,深的彷彿能夠滴出血來,轉瞬便出現在幾名男子面前,手化成爪,狠狠的鑽進男人的胸膛。
這突然其來的變故讓幾人都驚呆了,一時間心生膽怯。
北棠妖緩緩抽回手,滿手的血跡粘稠了一地,撿起一把彎刀便向幾人瘋狂的殺去,凌厲的劍法直指脈門。
虞輓歌緩緩起身,滿天血雨紛飛,滿地斷臂殘肢,北棠妖一身殘破的衣衫,搖曳著站在了虞輓歌面前。
「快走。」虞輓歌和北棠妖相互攙扶著走了出去,前往大夫所住的院子輅。
「軍長大人已經下過命令,嚴禁我等為私鬥的神武軍看病,更不會給你們開藥,你們還是離開吧。」大夫一臉的冷漠。
北棠妖的手緊緊攥成拳,虞輓歌卻是道:「你也說了,軍長是禁止你為神武軍看病,可我並非是神武軍中人,你為我醫治有何不可?」
大夫皺起眉頭,虞輓歌遞過兩錠銀子,北棠妖一把長刀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我不介意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聽說有人肉做引,可有奇效。姝」
大夫週身一個冷顫,猶豫了一會最後道:「進來吧,我會給你們抓些藥。」
大夫給虞輓歌診過脈後,又簡單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口,尤其那最重的一劍,最後開口道:「我去給你抓藥。」
北棠妖整個人卻都愣在那裡,看著虞輓歌身上的傷口,久久不能回神。
他本以為她是為了教訓那幾人才去動手,可是看著她身上的傷口,想起她剛才所說的話,心卻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她是為了給他開藥
她去經歷和他一樣的殺戮,刻意留下和他一樣的傷口,然後就能得到同樣適用於他的傷藥卻不是為了她自己
是了,在軍長的吩咐下,大夫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他治療傷口,所以,她只能用這個辦法來得到
大夫抓好了藥便揮了揮手道:「這是配好的藥和止血散,回去煎好服用便可。」
兩人回到住處後,虞輓歌打算去煎藥,卻被北棠妖摁在了床上:「我去。」
虞輓歌緩緩閉上眸子,心中卻在思量著為何神武軍的軍長如此針對兩人,即便是平日裡他也是不冷不熱,看得出對他們並不喜。
只是難道今日那些攔截北棠妖的人真的只是為了報復麼?還是是受到了軍長的指使。
如果是,那麼背後之人又是誰?目的又是什麼?一切像是一團漿糊一般很難理出頭緒。
沒多久,北棠妖便走了進來,拿著勺子將藥送至虞輓歌的嘴邊。
虞輓歌搖了搖頭,剛才她看的真切,那大夫開的藥能夠一個人的份量便也就不錯了:「你先喝吧,我去洗漱一下。」
不等她起身,男人的唇畔便覆了上來,溫熱的藥汁帶著陣陣苦澀,從他的嘴裡渡了過來。
北棠妖起身再次喝了一口藥汁,送到虞輓歌嘴裡,之後再想繼續的時候,虞輓歌已經避開了,沉聲道:「剩下的你喝吧,我去處理一下傷口。」
北棠妖沒做聲,看著女子緩緩轉至屏風後的身影,眼角流露出一抹溫柔和狠戾。
在這日復一日之中,有些東西,已經根植於骨髓,再也無法從生命中抽離。
梳洗乾淨,將傷口簡單上了些藥,虞輓歌才走了出去,卻見北棠妖也已經洗漱收拾好了,唯獨那半碗藥汁卻還是放在那裡原封不動。
「怎麼沒喝?」
「苦」北棠妖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角望著她。
「剛才怎麼不嫌苦。」虞輓歌拿起碗,用勺子將藥送至他的嘴邊。
「有你的血在裡邊。」北棠妖緩緩開口。
虞輓歌微微一頓,垂下眸子:「喝吧。」
北棠妖忽然環住虞輓歌的腰身,將頭貼在她的腰身:「你餵我」
虞輓歌將碗放在一旁:「不喝就先放著吧。」
兩人靜靜的躺在一張床上,隔著些距離,卻湧動著淡淡的溫暖。
虞輓歌有些倦了,很快就湧上睡意,而北棠妖則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只覺得自己一會像處在數九寒冬,一會卻處在水深火熱,漸漸的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夜裡的時候,傷口似乎發作,隱隱作痛,讓虞輓歌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滿頭冷汗。
轉臉卻瞧見身側的男子已經陷入了昏迷,臉色十分難看,許是因為發熱,那雙薄唇越發的妖冶紅艷起來。
「醒醒北棠妖。」
男人費力的睜開雙眼,模糊之中女子的面容漸漸變得清晰。
「快把藥喝了,不然熬不過去。」虞輓歌蹙起眉頭,將桌案上的藥汁拿了過來。
北棠妖緊抱著她的腰身,像是無尾熊一樣閉著眼睛,呢喃道:「你餵我。」
虞輓歌看著無奈的歎了口氣,拿著勺子送到他的嘴邊,誰知他卻轉過了頭,不肯喝。
「北棠妖,任性要適可而止。」
男人卻不說話,也不知是因為太過難受,才不言不語,還是在無聲的抗議著。
沒多久,北棠妖在虞輓歌身上就要再次昏睡過去,她探了探他的額頭
,只覺燒的厲害。
最終端起藥碗喝下一口,送到他的嘴邊。
北棠妖只覺得唇瓣上一軟,睜開有些迷離的雙眼,嘴裡便蔓延開一片苦澀。
在他的呆愣中,半碗藥汁下肚,虞輓歌幫著他腰腹上的傷重新換了一次傷藥,這才熄滅了燭火,再次入睡。
沒一會,北棠妖便湊近了女子,將她攬在懷裡,輕輕的呢喃著:」挽挽挽挽」
他無數次痛恨著自己的身體這般孱弱,總是拖累她,卻也慶幸著,因為這樣,他才能觸及她的溫柔。
此刻,另一面,神武軍軍長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雙眼閃過些怒氣,有些陰柔的開口道:「想不到那個少年對他倒是衷心,竟然想出這種辦法來為他療傷。」
「是啊,這樣我們可是沒什麼理由制止大夫了,否則廠公回來,一定會責罰,不過這兩人的伸手卻實在是出乎意料,明明沒有內力,可猛虎一群人卻是死傷慘重。」
神武軍軍長臉色有些難看,另一人開口道:「大人,主子可是讓我們殺掉九皇子,可如今九皇子只怕是安然無恙,怕是主子會責怪我等辦事不利啊!」
「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的命究竟有多大!」神武軍軍長臉上閃過一抹陰狠,隨後對著身側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盡數被吞沒在雨水裡。
次日,虞輓歌和北棠妖醒來的都有些遲,看著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北棠妖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虞輓歌也沒有再提及昨夜的事,無論面前的男人怎樣裝作若無其事,卻總會在他的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痛,而他們所能做的,便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痛中堅強。
夜裡,一名神武軍士兵突然造訪,說是神武軍軍長有請。
虞輓歌微微蹙起眉頭,北棠妖的眸中也閃過一絲光火。
「兩位,請吧。」
即便明知事情詭異,可是這裡是東廠,神武軍軍長親自相邀,他們卻無法拒絕,虞輓歌一路盤算著軍長有什麼陰謀,沒多久,就到達了地點。
士兵在前面帶路,前往了一間尚算奢華的住所,兩人走進去後,帶路的士兵便退下了,只是屋內卻空無一人。
虞輓歌打量著四周,忽然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機關被觸動,四周的窗子和門外紛紛落下了一堵巨大的石牆,像是一座圍城,將兩人困在了裡面。
北棠妖上前推開窗子,卻發覺窗子外是一堵石牆,接連幾處都是如此,整個房間被包裹的密不透風,根本無處可去。
「他還真是嫌命太長」北棠妖的有些陰鷙的開口道。
虞輓歌沒有看他,一面繼續打量著房間開口道:「他不是汪直的人,背後一定令有主子,而我想,汪直一定也知曉他不是自己親信,特意將他留下與你過招,無論是誰除去誰對汪直而言都沒有壞處。」
汪直確實需要北棠妖這樣一個易操控的皇子,只是,若是他的死可以被拿來大做章,比如對付軍長身後的人,那麼卻比培養北棠妖來對付他更省力氣。
兩人在房間裡鼓搗了許久,最後確定這房間裡確實沒有能啟動這石牆的機關。
虞輓歌坐在了地上,北棠妖枕在了她的腿上,盯著棚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北棠妖,不要動情,情愛不過是籠絡人心的手段,就像我對你一樣。」虞輓歌看著男人的側臉,她想,總該要說的。
男人一愣,心驟然刺痛,從腳底,一點點涼到心尖,讓他幾乎要忍不住顫抖,或者嘶吼。
可最終,一切都只化作淡淡的一句:「你對我,一切都是因為利用?」
「是。」
北棠妖沒有睜開眼睛,嘲諷的笑道:「能夠被你利用還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為我做到這般地步,我倒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償還?」
虞輓歌怔住,男人的那似笑非笑的話語,帶著幾分莫名的陰寒,讓人忍不住顫慄。
「無需償還,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那是不是交易結束,你我便從此形同陌路了?」北棠妖睜開眼睛,盯著虞輓歌道。
虞輓歌默認,她此生,只為殺戮。
北棠妖忽然笑了起來,俊臉湊近虞輓歌的臉頰道:「那是不是若我不想與你形同陌路,便只能讓這交易永遠都不結束?」
虞輓歌看著面前的臉龐,一瞬間覺得有些陌生,收斂回目光開口道:「沒了你,我一樣可以找別人。」
北棠妖重新躺了回去,聽著那沙啞的嗓音,只覺得莫名的心安,淡淡道:「若你離開,我寧願永遠住在廣寒院,至少還可以盼著你某一天會來。」
虞輓歌沉默著,不再開口。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人一直被關在這裡,沒有白天,沒有黑夜,沒有糧食,也沒有水。
冰涼的地面透著春寒,四面的圍牆卻圍的夯實,吹不進來一縷清風。
細小的燭光一點點滅去,整間屋子漆黑一片。
虞輓歌覺得,自己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靠在牆壁上,額頭開始滲出冷汗,不知這是過了多久。
北棠妖一直躺在虞輓歌的腿上,中間變換過兩次姿勢,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
時間在黑暗中沉寂,生命也在
這黑夜中一點點流逝。
兩個人的體力都越發的差了起來,北棠妖坐了起來,同虞輓歌一同靠在牆上,卻將頭埋在她的頸窩。
「挽挽,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一起?」男人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有些發氧。
「不會。」
「為什麼?你不想跟我死在一起?」北棠妖有些哀怨的道。
「因為我不想死。」虞輓歌的眸中閃過郝連城的模樣。
郝連城,此刻的你是不是坐擁三千繁華,鶯歌燕舞,人人皆為你頌起讚歌。我用我的二十年,為你編織了一場皇權美夢,可到最後,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錦上添花。
「因為郝連城?」北棠妖在黑暗中瞇起雙眼,琉璃色的眸子有些透明,卻是第一次開口問出了這個名字。
虞輓歌週身一僵:「你怎麼知道。」
「做夢都喊著這個名字,我自然會知道。」北棠妖挑挑眉,清楚的感受到了女子的僵硬。
是因為他嗎?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你才如此渴望活著,是因為他所以你才不許我叫你歌兒?他何時出現在你的生命力,又是什麼讓你沒了生氣。
虞輓歌抿著唇,沒有開口,任憑北棠妖在一旁發問,卻不肯再做回答。
時間日復一日的過去,兩人基本已經沒有力氣在交談,唇瓣像是乾涸的土地,猙獰的裂開。
偏生北棠妖在這個時候竟再次發熱,想來是當日那幾碗湯藥,沒能徹底起作用。
虞輓歌低頭,微微睜開雙眼看著身側蜷縮著的男子,讓他躺在了自己懷裡。
北棠妖,是不是,如果沒有認識我,你便不會死,還能在廣寒院裡安穩的活著,哪怕落魄,日子卻也終究是一日一日的過著。
挽挽,如果沒有遇到你,我不會哭,也不會笑,更重要的是,我不會痛,可是即便痛著,我卻甘之如飴。
兩人漸漸的昏睡過去,在這間被人精心設計的暗室裡,呼吸聲漸漸變得微弱起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虞輓歌的睫毛輕輕的顫了顫,再次睜開了雙眼。
身上的男子正皺著眉頭,傳來微弱的呼聲:「水」
虞輓歌伸出手指,輕輕的撫上男子的唇瓣,垂下眸子,歎息一聲。
而後將昏迷的他放在地上,扶著牆壁起身,一點點走向桌子。
桌子上有幾隻茶碗,只可惜,卻沒有水。
虞輓歌拿了兩隻茶碗從新回到牆壁面前,讓北棠妖可以依偎在自己身上,盡量舒服一些。
另一隻手,從袖子中拿出那把總不離身的匕首,在黑暗中緩緩舉起。
一點點,割破自己的手腕,輕搭在茶碗上,看著那殷紅的血一滴滴流入其中。
滿滿一隻茶碗被鮮血充盈,女子的臉色卻越發慘白,靠在牆上,似乎連抬手的力氣都已經沒有。
看來,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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