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發現謝暉摘了墨鏡,靠在椅背上休息,但是睜著眼睛發呆沒睡覺,於是拿出了剛剛買的玉米粥,問他:「要不要吃點?」
謝暉搖了搖頭,繼續看著窗外,太陽已經落下,灰撲撲的天空沒有一絲光亮。
見謝暉不想講話,周起探身對坐在副駕的葉涵說:「等會兒你不用跟謝暉回去了,看在哪個路口打車方便,讓李哥停一下,就直接回家去休息吧,下午2點到昱麗花園。」
「好。」昏昏欲睡的葉涵,聽到這句話,趕緊拿出手機,設置了個明天出門鬧鐘提醒。
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講話,車裡靜靜的,似乎每個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葉涵下車之後,順利打到車回到了家,剛洗漱完畢倒在床上準備睡覺,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今天工作如何?」
沒有署名,葉涵也不知道是誰,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緊接著來的第二條短信,就告訴了他答案。
「蕭颺。」
葉涵噌的一聲就坐了起來,猶豫了半天,先把蕭颺的電話存了起來,想了半天備註名,最後還是打了個「不可說」三個字。
坦白來說,蕭颺對於葉涵來說,是個太過複雜的存在,前一世費盡心機想要靠近而不得,今生卻三番四次有交集,他不知道自己回到六年前作為葉涵重生的意義是什麼,他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但是既然不知道路該怎麼走,或許順其自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已經睡了?」
或許是葉涵走神的時間太長了點,蕭颺的第三條短信發了過來。
「還沒。」葉涵趕緊回復了,然後接著寫了一句,「工作很順利。」
「那就好,早點休息吧。」蕭颺瞬間秒回。
葉涵也趕緊回了句:「謝謝蕭總,蕭總晚安。」
這次蕭颺沒有馬上回復,而是等了大概兩分鐘之後才發了兩個字過來。
「晚安。」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手機上的這兩個字,葉涵頓時覺得困意十足,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而此時的謝暉剛剛回家,周起提著東西跟著他一起進來,謝暉一進門就不管不顧的衝到沙發上躺下,似乎是真的累到了。
周起不禁皺起了眉,還是耐著性子說:「我把玉米粥熱一下,葉涵說你晚飯沒吃,好歹吃點再去睡。」
「吃不下。」謝暉用手背遮著眼睛,沉默了良久,說,「周起。」
「什麼?」周起心裡咯登一聲。
「真的是他,他回來了。」謝暉的聲音有些沙啞。
這話聽在周起心裡頓時起了滔天大浪,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想了半天,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說出口的話不帶一絲波動,說:「見到他了?」
「嗯,下午見到了。」謝暉從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坐起來,自嘲的笑了笑,「我開始還以為不是,結果還真是他。」
周起覺得自己胸口悶得直抽著疼,不知道該說什麼。
「算了,他回來了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謝暉微微笑了笑,說,「粥放著吧,餓了我會熱來吃,你也回去休息吧。」
周起還想說什麼,但是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了半天才說:「明天上午我要去公司一趟,午飯過後我過來接你,自己好好休息。」說完也不敢再看他,因為此時此刻的謝暉,在自己眼裡,彷彿只看一眼都會碎……
「好……」
目送周起出了門,謝暉又閉著眼睛倒在了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電視沒開,只有客廳的燈亮著,偌大的房間,安靜又空曠得嚇人。
謝暉的心裡空空的,有一種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寂寞的東西在裡面胡亂撲騰,鬧得他心裡像貓爪一樣難受,想不出又什麼可以抑制,只能忍著。
萬籟寂靜中,有人輸入了開門密碼,插入了鑰匙,打開了門。
「是什麼忘了拿嗎?」謝暉啞著嗓子問,用手抹了一把臉,坐了起來,看向門口,這一看讓他整個人都傻了。
「密碼沒換,鑰匙沒換,是在等我回來?」陸明佑拿著一串鑰匙,一臉笑容的把門關上,走了進來。
謝暉終於從愣神中回過神,二話沒說,抓起茶几上的骨瓷茶杯扔了過去。
陸明佑反應迅速,躲開了一步,親眼看見那個茶杯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喲,幾年不見,脾氣見長啊!」陸明佑不怕死的繼續往前走。
「滾出去!」謝暉又舉起一個茶杯,「再往前走一步,我一定讓這個杯子碎在你腦門上!」
陸明佑收起了笑臉,站在那裡說:「想我了嗎?」
謝暉仍舊舉著杯子,咬牙一字一頓的說:「想你怎麼還沒死!」
「別氣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陸明佑站在原地,笑著說。
「呵呵,我求你回來的?我他媽當年犯賤,求你別走的時候你怎麼說的!」謝暉說著把就把手裡的茶杯扔了過去。
陸明佑站著沒動,可這個杯子也沒砸在他腦袋上,而是砸在了他身後的牆上,四分五裂。
被一句話勾起的回憶,讓兩個人沉默了良久……
「你走吧……」
「你為什麼沒和他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把話說出口,卻沒人接下一句。
謝暉愣了一下,問:「你說和誰在一起?」
「周起。」陸明佑看著他,說出了那個名字。
回答他的是謝暉扔過來的第三個杯子,直接朝著陸明佑的臉上飛過來,他趕緊用手擋了一下,顯然沒料到謝暉會真的拿杯子砸他!
「我沒你想的那麼賤!」謝暉臉色鐵青,「自己走,還是我叫保安趕你走,我只數三聲!1……」謝暉說著拿起了電話。
「寶貝冷靜點,我們好好談談……」陸明佑往前走了一步。
謝暉這次沒扔杯子,扔的是茶杯碟子,口中仍沒忘記數數:「2……」
陸明佑見勸不住他,只好說:「好,我自己走,但是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談,有些事情希望你能聽我解釋。」一邊說,一邊往門口退去。
「3……」謝暉念完最後這個數字,突然說,「站住!」
陸明佑喜出望外,但謝暉緊接著的下一句話就把他打入地獄。
「把我家鑰匙扔過來!」謝暉舉著電話威脅,就好像是舉著劍準備自刎的人一樣,至少視死如歸的表情是非常相似的。
陸明佑知道這時候只能順著他,只好從鑰匙圈上把謝暉家的鑰匙摘了下來,扔到了謝暉身邊的沙發上,然後轉身打開門,臨走前看了看桌上的粥瞬間皺眉,轉頭對謝暉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再生氣也要吃飯,不然又該胃疼了,快把粥熱一熱再吃,我走了。」說完打開門,走了出去。
直到聽見汽車開遠了的聲音,謝暉才放鬆下來,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手中的電話滑落到了地上。
謝暉看著沙發上的鑰匙,伸手拿了起來,上面還掛著一個l樣式的金屬掛飾,那是他親手掛上去交給他的,當初誰曾想,一片真心會被人當做爛泥一樣踩在腳下,該挽回的時候卻決絕的人,現在才來說當初,還有什麼意義?
把鑰匙扔出去跟一堆陶瓷碎渣作伴,該放手的時候就不該再留下一絲軟弱。
早就說過永別,可為什麼心還是會痛……
等到第二天午飯之後周起到的時候,葉涵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來這麼早?」周起看到葉涵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也是有些意外。
葉涵點了點頭說:「一覺睡到中午,吃了午飯沒回家,就直接過來了。」
「看來第一天當助理這強度還是有點大。」周起微微笑著說。
葉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哦,估計謝暉也是累到還在睡,我剛按了門鈴,但是沒人來開門。」
聽葉涵這麼說,周起心裡有些不安,趕緊拿出了鑰匙,輸入密碼,打開了門。
屋內的場景讓周起和葉涵楞在當場。
滿地的碎瓷片,從門口一直鋪到了客廳,再看到倒在沙發邊上謝暉的時候,周起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顧不上碎瓷片會扎到腳,周起第一個回過神,二話沒說衝了過去,葉涵看到周起衝過去,也回過了神。
「謝暉,你怎麼樣?」周起腦袋有點懵,看了看地上沒有血跡,心裡才稍微舒服一點,把謝暉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他額頭,卻摸到了一腦門子冷汗,看見茶几上已經空了的玉米粥,周起的第一個反應是食物中毒。
但此刻的謝暉捂著肚子緊皺的眉頭,闔著雙眼答不出來一句話。
葉涵這時候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衝過去幫周起把謝暉抱起來。
「打電話給老李!」周起把謝暉橫抱起來往外走,「我讓他把車停在外面了,讓他馬上開到門口來!」
「好!」葉涵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看到掉在碎片中的鑰匙順手撿了起來,趕緊關上門,跟著周起一起往外走,「李哥李哥,你現在馬上把車開到門口來!」
「老李,快!去省醫院!」周起把謝暉放在後排躺好,蹲在座椅前空隙的地方,一動也不想動的看著他,時不時的問他幾句話,但謝暉都沒有回答。
葉涵也守在旁邊,心急卻幫不上忙。
周起回頭,見葉涵穿著襯衣,於是問:「你穿了幾件衣服?」
葉涵一愣說:「裡面還有個馬甲。」天氣這麼熱,穿兩件已經是極限了。
「把襯衣脫下來。」周起鎮定說,「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能把事情鬧大。」
葉涵也反應過來,如果謝暉生病去醫院這件事情被有心人拿來炒作,十有□□不會有好事,於是趕緊把身上那件白襯衣脫下來,交給了周起。
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司機老李絲毫不敢怠慢,抄近道走小路,避開了好幾個紅燈,終於到了省醫院。
「快去叫醫生!」周起把謝暉抱了起來,卻沒有下車。
葉涵從車上跳下來,直接衝到到急症室,拉著一個穿著白袍的人,就大聲說:「快,擔架呢,來個擔架!病人在門口車上!」
急診室的醫生反應是最為迅速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推著一個擔架過來,葉涵趕緊帶路到了車前。
周起用襯衣遮住了周起
大半張臉,把他從車上抱到了擔架上,一路奔跑推到了手術室,混亂中,好幾個醫生邊跑邊問:「病人什麼情況?」
「懷疑是食物中毒。」
「有什麼病史嗎?」
「有胃病!」
「好,家屬止步吧!」
等到謝暉被推進手術室,看到手術燈亮起,周起一個踉蹌沒站穩,葉涵跟在後面,趕緊扶住了他。
「謝謝。」周起跟葉涵道了謝,走到了急診室門口的板凳上坐下,愣了半天,才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是我,謝暉生病了,現在在急診室,下午的會議往後延期吧。」
此時此刻,再沒有什麼能比得上謝暉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