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一瓢冷水潑向昏死過去的四姨太身上,四姨太幽幽的長歎了一口氣卻始終是一言不發。縣衙門口的看客們都站了大半天了,原本聽到長生說要一個時辰之後才能見鬼,是都打算先回家吃點東西墊巴墊巴肚子再來了……
可是葉家四姨太的突然昏死又無疑是讓人吊起了胃口,生怕自己一走就會錯過什麼精彩場面。到了明日和人家都能侃侃而談,自己豈不是少了很大的面子啊。所有人忍饑挨餓就是沒一個願意離開的,誰都想知道四姨太手裡緊緊攥著的是個什麼東西?
裘仁海拍案喝道:「許氏,你手裡的東西是不是謀害葉天民的凶器啊?你為何一見就會嚇昏,本官要你從實招來!」
四姨太一動不動的躺在冰冷的大堂上,絲毫是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長生一雙眼睛掃視著四姨太的一舉一動,但是讓長生感覺疑惑不解的是從四姨太的眼角竟然有淚水滑落下來。再看堂上其她的三位葉家夫人神情各異。有迷迷糊糊的,有冷眼旁觀的,有心急如焚的……
葉家樓梯上殘留的藥粉出自於韓梅軒獨門所制,扔給歪頭的絲巾又是個沒有露面的女人,還有葉薛氏房門口樓梯頂板上鬆動的銅錢。這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肯定是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又或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留著四姨太筆跡的詩句恰恰就是破解珍瓏迷局的關鍵,只要能知道四姨太絲巾的來龍去脈就能按圖索驥的找到真相!
裘仁海等了半天卻不見四姨太有任何動靜,情急之下裘仁海大喝道:「來人啊,給我把那破布包呈上來。本官要將此物昭然於世,本官還就不信裡面藏著洪水猛獸……」
長生擋在了四姨太的身前面沉似水道:「裘縣令,你要是想看到四姨太血濺五步死在衙堂之上就儘管去取吧。我在葉家和葉先生問話之間已經是深知此物的厲害,葉先生還讓我帶句話給四姨太呢!」
四姨太聽到了長生說的話整個人頓時一顫,撐地坐起身子哭道:「老爺……老爺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啊?老爺是不是還在怪我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原來老爺對我仍是心存芥蒂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許婷再對老爺忠心也不能……」
長生看到四姨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樣子就猜到了她八成是做過對不起葉天民的事,長生試探著說道:「葉先生讓我帶的話是他說不怪你!」
四姨太突然間眼睛一亮道:「真的嗎?可……可是為什麼老爺還一直留著這方絲巾啊?老爺真的不怪我了嗎?先生,你可不能騙我啊!我許婷這一輩子只做錯過那件事,為什麼老爺要讓你把絲巾還給我啊?當日我看到老爺的冤魂脖頸中就是勒著這塊絲巾,我……我……真不知道老爺為什麼到死還後還耿耿於懷啊……」
長生話鋒一轉道:「還有一個時辰了,到時候你就能看到葉先生了。有什麼話你就自己問他吧,我只是個帶話之人。月上中天之時葉先生會來的,你想對他說什麼就……」
裘仁海怒道:「刁婦,你當本官是紙糊的嗎?來人啊,將那刁婦手中之物呈上堂來!刁婦若敢撒潑就給本官上夾指刑,本官倒是想要看看這葫蘆裡究竟裝的是什麼藥!」
四姨太輕笑道:「既然大人這麼想看,那就讓你看個夠吧!布包藏著的是民婦落紅絲巾,民婦只恨自己是個女兒身。更恨身有頑疾不能自由,大人你現在可滿意了嗎?葉家四奶奶曾經偷過人,還生下過野種!大人你還想知道什麼,今日老爺都說不怪我了。我還有什麼可懼怕的……」
堂上葉家的幾位姨太太都紛紛上前勸阻四姨太,王氏更是連聲叫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件事都過去了十多年了,怎麼老爺還會舊事重提啊。這方絲巾不是早就毀了嗎?大姐,當日是你去埋的啊!怎麼如今又重現了啊?」
葉薛氏愕然道:「天啊,這……這……這讓我有嘴都說不清了,此物的的確確是我埋的啊。除了老爺之外根本就沒人知道埋絲巾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這塊絲巾怎麼會在這裡啊!」
三姨太柳氏歎息道:「真是前世做的孽啊,要不是四妹的病也就不會……」
四姨太許氏笑道:「想我許婷琴棋書畫自詡不輸兒男,可偏偏是得了干血癆症。普天之下能救我的人只有老爺,許家在湖州府也是官面人家。我自幼與寧府公子定有婚約,我和寧公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得了干血癆病後全身需要藥酒浸泡揉搓,還要渾身扎針放血,試問我除了嫁給葉先生外,還能嫁人嗎?……」
柳氏急道:「四妹,別說了。老爺又沒說怪你,你又何必是……」
四姨太眼含熱淚道:「三姐,讓我把話說完。我十六歲嫁給老爺後寧公子不惜紆尊降貴甘願到葉家做個花匠下人,老爺對我有著再生之恩寧公子對我有著難捨之情。若非是我的病害我,恐怕我早就嫁他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也和老爺說起過此事。但是我已經是要嫁入葉家的人了,老爺讓我自己做決定……」
葉薛氏斷喝道:「別說了,你真的想把葉家的私事當著大庭廣眾的面說了嗎?老爺是知道你舊情難了,所以才會裝聾做啞故意的不點破。葉家從你進門之後再沒有請過下人了,那是老爺早就明白你的心思了。你與那寧公子私會,你以為老爺不知道嗎?」
四姨太苦笑道:「大姐,我不是一個朝秦暮楚的賤人,我在出嫁前給了寧公子一夕之情是讓他從此斷了對我的念想。老爺的容人大度讓我願意一輩子跟著他,可是誰會料想我竟然是有了身孕。可惜那孩子命薄生下來就夭折了,沒想到老爺一直對此事……」
韓梅軒長歎道:「四嫂,你誤會大哥了啊。你產子之事葉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是大哥用盡全力救活那孩子。可是大哥說那孩子若是留在葉家,你將會永遠抬不起頭來。所以是叫我把孩子送去城東大伯家寄養,誰料到五年前的大災禍城東大伯家
滿門都患上了鼓脹病而死啊,我還是晚了一步啊!唉,冤孽啊!」
四姨太無聲落淚道:「多謝韓爺的大恩大德,我一直都以為那孩子早就死了。原來是老爺搭救了他,許婷自知在葉家操持不敢比大姐,賢淑比不上二姐,乖巧比不上三姐。但是安兒還小老爺就已經仙逝了,葉家祖訓門風森嚴我只怕安兒會被他的兄弟姐妹們欺負,所以才會處處爭強好勝。其中得罪韓爺之處,還請韓爺多多擔待……」
裘仁海怒罵道:「大膽賤婦身為葉家之妻妾還敢難忘舊情,真不知道葉先生怎麼想的!葉薛氏,你身為葉天民正室就由著此人留在你們葉家嗎?」
葉薛氏看了看許氏搖頭道:「大人,這其中的緣故你有所不知。老爺納妾許氏也是無奈之舉,許氏本是有著婚約之人。可是她得的病必須是要用藥浸透體銀針逼寒才行,寧家公子雖然是對許氏有情有意,可寧家豈能讓許氏進門啊!許氏家人只能是托媒讓她嫁入葉家,但是老爺與她成親前就知道她與寧公子的事了啊。」
裘仁海奇道:「呃?竟然還有這種事?葉先生這又是做什麼打算啊?難不成他是真心想要成全那對狗男女?」
葉薛氏怒不可遏道:「大人,你說話可要有分寸啊!我家老爺要年長許氏二十餘載,因為許家托媒說親之事如果我家老爺推脫,那許氏更會被其家人指指點點。我家老爺是為了救許氏免受閒言碎語才答應納她過門的,老爺說這乃是醫者之德。寧公子思戀許氏甘願到葉家做花匠,老爺是想成全她們啊!」
裘仁海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是本官小人之心了,那葉先生既然是有成全她們之意。為何不休妻讓許氏與寧公子在一起啊?許氏都與寧公子私會了啊?」
四姨太許氏淒美笑道:「造化弄人豈是我能掌握啊,老爺宅心仁厚有意撮合可是人言可畏。寧公子家中尚有雙親……,數天之後我聽說寧公子已成親了。許婷心灰意冷想了卻殘生,是老爺救了我……」
「真是一場人間悲情苦戀,照此說來就是你的病症讓你遭罪了。本官也不去提孰是孰非了,可是這方絲巾怎麼會在葉天民魂魄的脖頸上啊!本官不得不懷疑是有人用著這塊絲巾勒死了葉天民,葉薛氏是你去埋的絲巾確信是再沒人知道了嗎?」裘仁海擺弄著絲巾問道。
葉薛氏急道:「這個……這個民婦確信是無人知道我把絲巾埋在院中花壇裡的啊,恐怕此事是真的只有老爺才知道了啊!」
長生抬頭望了望衙門外漸漸升起的明月冷不防的問道:「韓先生,你獨門秘製的黃色藥粉是不是從葉家大奶奶房裡看的藥方才煉成的啊?」
長生的說話聲並不響,可是韓梅軒就像是被晴天霹靂打中一般。整個人顫顫巍巍不可置信的瞪著長生,彷彿長生是個夜魅中的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