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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過後,天色陰沉重雲如鉛。下了一夜的大雪將湖州府覆上了皚皚厚衣,不少販夫走卒挑著擔子踏著冰雪而來。皇帝駕崩舉國齋戒三日內不可吃葷腥,到了開齋時候湖州府城外聚集了許多做點小買賣的手藝人,有的就已經在城門外挑擔叫賣了……
「餛飩……面……,菜肉的大餛飩,不鮮不要錢。陽春細白面,解饑又熱乎……」隨著清脆的叫賣聲吆喝聲傳來,長生的眼都直了,都幾天水米未進了最受不得吃食勾引。一個差不多二十上下的小伙子肩挑餛飩麵攤,在城門外叫賣兜攬生意。
城外等著開城門的人大多也是餓著肚子趕來的,見有人來賣吃食都摸出了幾銅錢混個肚飽。小伙子收錢也不含糊放下挑擔撈麵條煮餛飩,手底下的活幹淨利落如行雲流水一般。不一會的工夫人家吃飽了,小伙子也忙停當準備進城了……
長生不由自主的朝著人家擔子走去,肚子裡餓的腸子胃漿在翻江倒海。可自己身無分,想吃東西不給帳那絕對不成。賣面的小伙子忙碌了一陣子後,就看見了長生杵在挑擔旁。
「哎呦,這位小師傅好早啊。不知道小師傅想吃點什麼啊?我這裡有素餡的雪菜冬筍餛飩,絕沒有半點葷腥。」買賣人就是會說話,知道見什麼人該怎麼說。可眼前這個小和尚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人家吃剩下的殘羹,小伙子知道多半是因為小和尚身上沒錢。
小伙子笑道:「小師傅要是今日不方便也沒事,不知道小師傅是在哪座仙山修行啊?我挑著擔滿處叫賣,不管是鐵佛寺還是萬壽寺和法華寺都很近的啊……」
小伙子看到長生茫然的不知道湖州府最有名的幾座禪廟,就知道他不是本地和尚了。湖州府周邊大大小小僧廟少說也有著上百座啊,再看他大雪地裡一身單薄的僧衣又滿是泥漬還真吃不準這個小和尚的來路了。
「阿彌陀佛,我還不餓……就是想知道這裡的城門什麼時候開啊?」長生吞了口唾沫強忍著飢腸轆轆說道。
小伙子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城門歎道:「這可就沒準了,原先守城把總規定是五更開城戌時關城。可眼下全國正值孝期城門樓子裡的官兵都要為先皇拜祭,恐怕是要有一會才開吧!」
「哦……」長生無奈的應道。
「小師傅你是來湖州府雲遊還是掛單啊?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小伙子拾掇著客人吃完的碗筷問道。長生支支吾吾著不知道該怎麼答才好,小伙子也不追問了。伸手抓一把面下鍋煮了,撈起麵條盛在碗裡灑上蔥花遞給了長生。
長生急道:「這……這使不得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伙子朗聲笑道:「小師傅你就吃吧,誰都有個不順的時候。我家中媳婦兒常說與人為善,今日咱們也算是結了個善緣。」
既然是小伙子這麼說了,長生也不再推辭了。三口兩口狼吞虎嚥就把面吃了,長生剛吃罷就聞聽城門卡啦卡啦的打開了。城外的人都急著湧入進城,長生也擔心會被集馬鎮上的人認出所以跟著人潮一同往裡擠……
從城門裡列隊走出兩隊手持長槍身繫腰刀的官兵,領頭的高聲喝道:「打今日起,凡進城者加收三十錢皇恩稅。」
城門外的百姓頓時怨聲載道,那領頭的罵道:「你們這群刁民,先帝駕崩太后老佛爺已經選立醇親王之子為帝。各州知府都要為新皇登基賀禮,此乃萬民之福所以從今天起加收三十錢皇恩稅。」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老百姓聽了守城把總都這麼說了,都開始交錢進城了……
「說你呢!給我站住!老子剛才說的你這小兔崽子耳朵沒聽見嗎?凡是想要進城的都要交稅,不要當老子的話是放屁!」領頭的蠻橫的指著長生喝道。
長生駁言道:「高宗皇帝有言僧道為出家人可免徵稅役,你竟然敢違抗高宗皇帝之令?」
「哈哈哈哈……好個牙尖嘴厲的小禿驢,有本事你和知府大人說去。不交稅就給老子滾蛋,你還敢跟我橫!」
賣餛飩麵的小伙子急道:「把總息怒,把總息怒。這個小師傅的錢,我替他交吧……」
把總收了銅錢一把當胸抓住了長生的僧衣喝道:「今日算你走運,以後要過城門要給老子交稅!」把總手一揚長生的僧衣被他撕出了個大口子,龐家千金給他的金義指赫然落在了雪地上……
「啊!金子……這小和尚身上有金子……」
「這個和尚穿的破破爛爛,可身上還帶著黃金啊!」
「咦?那不是咱們鎮子裡的長生嗎?他不是死了嗎?他怎麼會有害人的金義指啊?」
「早說他們師傅徒弟不是好人了啊,你看看那個女鬼的金義指就在他身上啊……」
「對!我也早就看出來了,老和尚和那女鬼是一路貨色,小和尚身上就是那女鬼的東西啊……」城門口趕來的人群恰好看到從長生掉落的金子,來人之中就有集馬鎮挑著魚擔的村民……
把總一腳踏在了金義指上喝道:「來人啊!把這個賊禿拿下,小小年紀竟敢偷人東西!這金子是從哪裡偷來的?」
長生氣憤的脫口叫道:「快還我,那是人家小姐的信物!」
「哈哈哈哈……,小和尚你倒是艷福不淺啊!還有小姐給你信物啊?想騙老子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你不知道老子十年前攻城之時殺過多少肖小逆賊吧!來人啊,把小和尚綁了!」總把揮手叫來了守城兵丁把長生團團圍住,刀槍之下長生命在旦夕……
挑擔的小伙子全看
看在眼裡,沒想到餓的兩眼發直的小和尚身上會有金子。瞧著小和尚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像是個賊,可在湖州府裡滿是守兵。小和尚肯定要吃大虧了,他還不知道這個把總是當年左帥湘軍中的狠人物,殺個人和殺雞似的……
「哎哎哎,小和尚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涅,這金子當然要孝敬給把總啊……」小伙子躋身拉拽住怒目金剛般的長生,圍著的兵丁都已經橫刀出鞘了。
長生咬牙握拳就要揉身上前,買面的小伙子急道:「小和尚,你不要命了啊。這滿城裡都是守備官兵,除非你是能飛出城門樓子!要不然你還是會被他們抓住啊,你來湖州府就是為了送死來的嗎?」
小伙子情急之中的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驚醒了長生,眼下師傅大仇未報。龐家小姐死屍還在荒地裡埋著,自己要是被他們打死了那什麼都完了。長生鬆開了拳頭,狠狠的瞪了把總一眼。心想他們人多勢眾暫且放他一馬,等到把總落單的時候再要回金義指……
小伙子一路小跑到把總跟前說道:「把總息怒,這個小和尚沒見過世面。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個金義指就算是給兄弟們喝酒的辛苦錢了。把總要是殺了他,州府守備問下來豈不是連這點酒水錢都沒了啊?」
把總彎下腰撿起了雪地裡的金義指掂了掂說道:「你又是什麼人?你膽敢包庇賊人!我看你吃飽了找死啊?」
小伙子陪著笑道:「呵呵……,把總不要誤會,我是城南外挑擔面郎陳四。我和這個小和尚素不相識,我還不是替你把總著想啊……」
沒等小伙子把話說完,把總啪啪兩個巴掌就打了過來。打的小伙子是滿嘴流血,把總揣進金義指喝道:「老子的事輪的上你來操心嗎!你給老子聽好了,要是那小禿驢再敢惹事。我就先拿你是問,滾!都給老子滾遠點!」小伙子急忙挑起擔子拉著長生進了湖州府城門樓子……
「呃……多謝陳四哥捨命相救,又是我太魯莽了。待我辦完事後,一定登門拜謝大哥。」長生愧疚的說道。
小伙子苦笑道:「好了,微末小事不足掛齒。小師傅,你現在這是要去哪裡啊?」
到了這個節骨眼長生也不隱瞞陳四了,歎了口氣才說道:「只因家師遭惡人陷害,我正要去湖州府衙門報官!」
陳四咂嘴道:「小師傅,這個我還真不敢多說什麼了。湖州府的縣令吳志承是個花銀子買的捐官,你要是沒有銀子孝敬他。恐怕你的事難成,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啊!」
長生怒道:「天底下就沒有個說法的地方嗎?倘若湖州府的縣令不管,那我就去知府衙門告狀去。知府衙門不管,我就巡撫衙門告狀!實在無人敢管我上京城告御狀,我師傅的仇一定要沉冤得雪!」
「小兄弟啊,天光大亮了。我還要去集市混錢養家餬口,就祝你馬到功成吧!」陳四無力的搖了搖頭,挑起餛飩麵擔子就走了。陳四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勸住他了,可是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啊……
長生一路往南而行,對於湖州府的吳大人已經有了一絲顧慮。先前的龐姐姐也提起過他不是個好官,如今的陳四又顯然不願自己去告狀。但師傅的大仇還未報,鎮子裡的惡人還沒有被繩之以法。九條慘死人命全都賴在了師傅頭上,所以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險自己必須走下去……